单凭他能够不动声色间就阴了自己主子一把，三百年不露破绽的人，就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这前后的矛盾，大有文章啊。√

“王上，事到如今，属下说什么您都不信，也就不需要再多说。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焦大人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取属下性命，王上也不愿宽恕属下之罪，那属下唯有领死以谢王上和大人昔日赏识之恩。属下遗愿不多，但求焦大人能给属下一个痛快，还有就是，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求焦大人和王上不要迁怒于其他人。”

裘罗缓缓撇过脸去，深深地望了一眼仍旧躺在墙角生死未卜的马小燕，眼神中荡漾着丝丝缕缕温柔的神色，竟然连王上这等想来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不自觉地有那么一丢丢唏嘘与怜悯。

虽然不可能因了他最后这几句肺腑之言就反而推翻先前的种种坚持与判断，放过他一马，但这两个临死之前的要求也不算难以达到。不等焦百令开口回应，鬼王就先一步允准了裘罗的请求，这似乎真的让裘罗放下了心间一桩大事，脸上露出的微笑惨淡之余，还透着一点欣慰。

“好，既然王上都点头了，本座自会给你一个痛快。遗愿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鬼王都答应了给他一个痛快，先前自己在极北之地内时不时脑补过的，一千种折磨裘罗让他死得很惨的法子，自然注定一个也用不上了。焦百令虽然很有几分不愉快，不过兴许是有了鬼王给予他的温暖，这会儿的他，心里头也不再只有“仇恨”二字存活，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却也并不需要一定叫他那条小命以全世界最凄惨的方式收场。

甚至于，连他的心思也有了不小的改变，掌心已经开始蓄力，但口中却还是有了这最后一问，就权当自己看在他也算为自己，为王上，为整个鬼界都做过不少实事的份儿上，给他最后一次不留遗憾的机会吧。

“多谢焦大人！”

裘罗这一声道谢，听起来真的相当真挚，叫鬼王和焦百令二人不信都不行，只觉得他似乎真的已经不再辩驳挣扎，而是知命认命，有了领便当的觉悟了。

“焦大人，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不知属下可否有最后的一点尊严，能站起来受死？”

焦百令眉头轻轻一蹙，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伸手虚空一拉，就这样直接把裘罗从地上提了起来。

“属下拜谢。”

裘罗深深一躬到地，眉宇之间是一片看透一切之后的淡然。

“好罢，既然你们二人之间该说的都说完了，本王就把这里交给你们二人去做最后的了结。裘罗，若你还能有来生，本王希望……你能早一点看透‘本分’二字，想往上爬是好的，前提是，你不该蓄意伤害曾真心待你，提拔过你的人。”

鬼王大抵是心头多少有些复杂，忍不住自制了一碗心灵鸡汤；焦百令难得地没有多话，裘罗更是早已一副听天由命的态度，如今死期将近，索性就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情了。

本也没打算听到什么回复，自顾自感慨完毕，鬼王迈开步伐，就朝着姜语晴躺着的方向走去。这个地方已经说好了留给他们，况且即使此刻的裘罗表现得再如何看淡生死，他也不相信事到临头他就真的会不反抗。这二人一旦打起来，结局虽注定，过程却定然动静不小，留一个昏迷的姜语晴在大殿之内，她免不得会受到波及。

也就在这个时候，裘罗似乎是突然间又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神色猛然一急，紧张得都有些变调了的声音脱口而出——

“等等！”

焦百令掌心之中凝聚了一半儿的灵力猛地一顿，鬼王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地一停，二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裘罗站立着的地方，却不曾想这一看，竟然看了一个空。

裘罗动了！

眼前骤然一花，鬼王心头瞬时大骇。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反应了过来：

自己又上了裘罗的当了！

顾不得那许多，鬼王凌空一掌击出，直追裘罗的背心而去。然而后者对这一掌根本理也不理，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后背正在承受的威胁一般，接连两步跨出，终于到达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目的地，手指也触碰到了那个自从他明白辩驳无用之后，就开始虎视眈眈的目标人物——

姜语晴！

鬼王这一掌果然还是先一步到了，正中裘罗的后背中央。但是鬼王出掌的时候就担心会误伤到姜语晴，因此留有余力，反倒让裘罗钻了空子。只听得他闷哼一声，硬生生扛着挨了鬼王这不致命的一掌，随后手上用力，紧紧攥住了姜语晴的双手手腕。

下一刻，他的身躯就开始消融不见，而姜语晴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却仿佛开始焕发出奇异的生命力来。

“裘罗！”

看到这一幕，鬼王目眦欲裂，心中无比懊悔自责自己的疏忽大意，居然就在刚才，还对裘罗这种彻头彻尾的小人保留一丝唏嘘和怜悯，还看不清他的真正面目！自己就不应该让裘罗啰里啰嗦说那么多废话，早就该直接让焦百令一脚踹死他！

“你好大胆子，竟敢附身在晴晴身上！快给本王滚出来！”

裘罗——不对，应该说已经是“姜语晴”了——此刻却扭扭脑袋扭扭腰，伸伸胳膊动动腿，适应了一下这具新身体之后，方才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大写的有恃无恐：

“出来？若是属下真的出来了，只怕第一个要杀了属下的，如今不再是焦大人，而是王上您了吧？您觉得属下既然宁可挨了您一掌也要附身在姜语晴身上，还会再轻易离开吗？”

“裘恒，你还嫌自己做的坏事不够多？害的人太少了不成？！快给本座滚出来，本座赏你个痛快，要不然，本座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定要将你削皮挫骨，大卸八块！”

焦百令现如今还看姜语晴不是很爽，但这绝不代表他会在这等情形下幸灾乐祸袖手旁观，甚至暗地里盼着裘罗和姜语晴两个人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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