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长刀的模样在白泽身侧的气旋中渐渐成型。白泽修长的手指握上刀柄，锋利的光划破眼前的空气。白家当家和黑岩老爷子的脸色明显一变，就连明一和神乐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老婆婆蛊惑似的说道，让我的头皮阵阵发麻。

“不要啊白泽！”我下意识地大叫道。

白泽抬起头，用一种我不认识的冰冷的目光斜睨着我。那一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白泽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我本能地觉得危险。这样的白泽，真的会把他们全都杀掉的。

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白家当家就已经率先掷出一把铜钱。那些铜钱裹挟着锋利的光芒向白泽袭来。眼看着就要击中白泽的身体，白泽的手腕一动，飞快地用手中的长刀打开了那几枚铜钱。金属清脆的碰撞声敲击在我的心头，让我有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有一枚铜钱弹到我身边，它像是被炙烤过一样，上面冒出淡淡的白汽。

白泽的眼底散发着危险的红光，他将目光缓缓转向白家当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抓住身边的老婆婆，用一种近乎是咆哮的声音着急地问道。

那老婆婆啾啾啾地笑了两声，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白泽。我看着那个手执着长刀的冰冷身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所认识的那个白泽正在被浮生吞噬！

白泽和白家当家很快就缠斗到了一起。白家当家毕竟是业界的翘楚，即便是和这样的白泽对上，一时也未显出下风。

“为什么！”白泽每挥一下刀，就要控诉一声。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积攒的怨气全部都宣泄出来。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白家当家身子一歪，手臂上就挨了白泽一刀。他闷哼一声，退出几步远。艾丽斯连忙接上去助阵，这才勉强又和白泽打成了平手。

黑岩老爷子不动，神乐和明一也不敢擅动。

就在这个时候，黑岩老爷子身影一闪，却是敏捷地来到了我身边。

“快和浮生解约，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的眼睛蓦地睁大了，黑岩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岩老爷子一反平时那副冷静稳重的样子，竟是显得有些急切：“你以为浮生为什么会被称作妖铃，它能增强和它缔约的鬼魂的力量，却是用死人的魂魄和跟它缔结契约的活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世人只知道追逐力量，对它趋之若鹜，甚至为它付出生命。真是愚蠢！”黑岩老爷子继续说道，目光却是落在和白泽缠斗的白家当家的身上。

是啊，白家灭门的惨案，追其源头，不就是因为他们对于力量的贪婪吗？浮生，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如果我和浮生解约，白泽会怎么样？”巨大的风声在我耳边肆虐，我不得不大声地对黑岩老爷子喊道。

“他已经死了！”黑岩老爷子瞪着眼睛对我喊道，“你难道要为一个死人搭上命吗？”

“他会怎么样？”我执拗地问道。

黑岩老爷子见拗不过我，抿了抿嘴唇，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灰飞烟灭。”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歇斯底里地喊道。开什么玩笑！让白泽灰飞烟灭？这种事情我才不要！

黑岩老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老婆婆忽然伸出尖锐的手指向他攻去：“浮生马上就可以变得更完美了，你少来碍事！”

黑岩老爷子没有办法只能接招，却被老婆婆的攻势从我身边渐渐逼远。

我撑着地面费力地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白泽的身形忽然一顿，痛苦地弯下了腰。先前一击的攻势将白家当家和艾丽斯隔绝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白泽的表现似乎是在和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斗争着一样。

“白泽……”我想向他走过去，可是四肢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刚跨出一步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小夏……”白泽费力地向我这边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光彩。

我的心中一喜，可是忽然之间他的表情被刚才的冰冷所取代。他慢慢直起身子，向着白家当家挥刀。

“白泽……”我的手无力地垂下。此刻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体里流走，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后悔。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白泽。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我的脑海。那个傻傻的天然呆的白泽，坏坏的白泽，会做饭的白泽，总是宠着我的白泽。往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浮现。

我躺在地上，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大限将至了吗？

打斗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淡去，我的意识开始朦胧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带着暖暖体温的手忽然扶起我，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喂，你不能死。”

明一？

我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的脸，明一的脸上难得的有了表情。

明一的手中夹着一张黄色的符咒，想往我的额头上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奋力地扭动着身子：“不可以，不可以解开契约。”

然而我的力气却太小了，明一的眼神很坚决，手下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符咒接触到我皮肤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冷热交织的气流从额头涌进我的体内。

“不可以……”我的意识越来越混乱，却还是喃喃地说道。

就在快要昏过去的一瞬间，我忽然听到白泽的惨叫。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又将我的意识抓了回来。我看向白泽的方向，却见他痛苦地蜷着身子跪在地上。神乐站在他的面前，挡下了白家当家的进攻。

时间好像一瞬间停止了，谁都没有再动作。

“白泽……”我从明一的怀里挣脱出来，向白泽的方向努力地爬过去。冰冷的地面隔着薄薄的衣料将彻骨的寒意传向我的四肢百骸。

白泽静静地跪在地上，没有一丝动静。

“白泽……”我感觉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滚下来，却只是机械式地手脚并用地向白泽的方向爬着。

白泽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呼唤，慢慢抬起头来。

他对着我绽开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笑容：“小夏。”他叫着我的名字，用那种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我的心头却蓦地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在我们之间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白泽的笑容忽然变得悲伤，他看着我，手中的长刀却是猛地调转了一个方向，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变故，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我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了这一片死一样的沉寂：“白泽！”

你这个傻瓜。

心很痛很痛，眼泪像是被按下了永不终止的开关，怎么也停不下来。

白泽的笑容反而更深，混合着绚丽的血色显得更加艳丽夺目。他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熟悉的温柔。

“活下去，小夏，活下去，忘了我……”他用嘴唇无声地对着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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