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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保住性命,就不要接近妾身。”
白发少女看着我,嘴里冒出危险的话。
大概她是在以很可怕的表情瞪着我,但是因为太阳镜和围巾挡住了,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通过盖脸来装帅也是有限度的啊。
倒不如说……我觉得圆太阳镜要稍微戴歪一点感觉才帅吧,可是少女的脸太小,眼睛完全被镜片盖住了。拜其所赐,整个人都变得和漫画里时常出现的那种可疑的中国人一样了。
“是,是嘛。那我想要保命,就走了哈。”
因为我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就决定随便应付她一下然后就撤。
“哼,定例之仪居然被区区人类看到,妾身这是何等失态……这样一来,已经无脸面见家兄了……叽叽,不过,日数巡回一年的仪式今天也要结束了。叽叽,约定的之刻即将来临……!”
而少女则是目中早已没了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虽然看上去蛮高兴的,但那个笑声太瘆的慌了……
你以为你是魔女宅急便啊。
不过,以前“哼哼”笑着的我,在旁人看来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啊。
我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之中,而那名少女则是我行我素地走到了自行车旁边。
“叽叽,‘轧姬’哟。你暴躁的脾气真是费了我不少事。一有机会就连主人都欲吞噬的贪欲……作为妾身之左膀右臂无可挑剔!”
刚刚那漂亮的一跤似乎被她脑内处理成了这样。圆得真不错啊,不愧是现役。
虽然我觉得再骑车会出危险,不过我对别人指指点点也不好。还是让她负起自己的责任自己努力吧。
“来吧,向前征发,‘轧——咦,咦……?”
随着一声尖叫,有什么东西吱呀作响起来。我回头一看,那名少女坐在自行车上,脚却才在踏板上不动了。
看来是因为摔了一下子,自行车的链子掉了。而且因为不知道这点直接踩了踏板的缘故,链条缠在了轮轴上。
“啊。切,链条……”
而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故障,下车查看。
“……切。驱动系统坏掉了吗。魔法技师(engineer)那帮家伙居然如此偷工减料……没事吧,‘轧姬’?没想到‘威尔榭拉战役’的旧伤居然会在此时重新绽开。”
即兴小故事开始了。虽然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希望小姐你能把那个什么“轧姬”到底是机械兵器还是类似于召唤兽一般存在这点给我搞清楚。
从刚刚开始设定就乱的一塌糊涂喂。
“叽叽,不要担心。治愈系不是我的专长,但妾身有曾在暗部的医疗部队里呆过的经验。”
出,出现了!
“〇〇不是我的专长——”和“曾经有在〇〇呆过”的组合技!
结果造成了明明是医疗部队出身却不懂治愈系的自我矛盾!
“——撕裂黄昏的净化之光,如今寄寓吾之手心。片翼之鸟不见天空,无牙之犬不见大地。不净之指针,破戒之铁索。为沙尘所导引之亡者——”
※作为一个志方的脑残粉在这看到片翼之鸟还是满兴奋了一把的……
咒文的咏唱开始了。少女边嘟嘟囔囔地罗列着不知道又没有实际意思的词汇,一边开始很平常地动手修链条。
仔细一看,少女的手上戴着一副露指手套。虽然是在大冬天会冻得发抖的防寒用具,却很适合做这种精细的作业。
“——诱引迷途飞蛾的乐园在泉水之底。忘却敲打漆黑咎人之楔之使命,于漆黑的乐园……迷途飞蛾的漆黑……漆黑之泉……”
喂,漆黑用的未免太多了吧。
因为一边动手一边咏唱,结果两边都没搞好。
“——在漆黑的彼岸看到了什么,咎人……呃……梅尔达·德·戈特洛·巴尔·基恩·特诺加加·兹基滕·伊·奈尔特洛戈——”
啊!这家伙居然嫌麻烦换咏唱非日语的咒文了!卑鄙!豆腐渣!
“——德尔巴·梅拉·依欧那佩基·特·德·诺·特…………呜,呜呜。奇怪……装不上,装不上……”
咒文的咏唱终于停止了。
“……怎,怎么办。这可是哥哥的自行车啊……”
喂,突然就变回原形是要怎么着。
怎么不说家兄了,怎么承认这就是台自行车了。
“……疼。呜,呜呜呜……怎么回事,装不上去啊……这边挂在这上面……后面的……咿。哎呀,手,冷……”
“…………”
“哈,哈,哈。呜呜……啊,怎么好像卡的更紧了……怎么办啦……呜呜呜。人家好想回家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不下去了!”
我大叫一声,当场来了个急转弯,冲到那名少女的身旁。
“给我来。”
“哎?”
“行了,我来帮你修。”
“……可,可是家兄说过‘轧姬’不能让族人以外的人碰触……”
“哎呀,别玩这个了好吗,泥奏凯,让专业的来。”
我半强行地推开了少女,蹲在了自行车前,摘下双手的手套,开始修整链子。
哎呀,链子缠得可是够紧的。哇……手真冷啊。女孩子的手估计受不了这一下子吧。
“这个给你。“
我一面修着链条,一面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拿出了热咖啡。虽然是给老姐买的,不过现在是紧急状况嘛。饶了我哦,老姐。
“虽然稍微有点凉了,不过比没有好吧。“
“谢,谢谢……“
她正常地道了谢,用冻得发红的手接过了咖啡。
“……好温暖。”
“那就好。啊,你能帮我抬一下后轮吗?”
“啊,嗯。”
我让她抬起后轮,然后向反方向压踏板。如果链子没套上就再做细微调整,这样经过反复试验,链条逐渐松了下来。
“我说你啊。”
“哎,什么?”
“是经常来这个公园吗?搞那个什么定例之仪。”
“……叽叽。然也。在每月妾身魔力最为低下之日,妾身习惯降临这个人间界的特异点以期回复。”
“原来如此。”
嗯,特异点呢。特别好是不是,特异点。
虽然不知道原来是哪个领域的名词,但是听起来就算那么帅气呢。
这么一说,传闻中的那个白发幽灵其实就是这家伙呢。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肯定是每个月都戴着假发骑着自行车跑到这里的吧。
她具体干了些什么,我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干这些。
当然是为了耍帅。
因为我自己就有经验,所以我深有同感。就算在旁人眼里是莫名其妙的行为,在自己的心中这些事情也有着明确的意义。
假发,太阳镜,大衣,自行车。一眼看上去互不相干,彼此独立的部件,在少女的心中则是有着明确关联性的要素,也是对于自我充实所必要不可或缺的设定的一部分。
“…………”
“我,我说。”
“…………”
“那个,没,没问题吧……?”
“…………”
“修,修不好的话也别勉强啦。再不济我会叫哥哥来的——”
“安静点!”
“哎呀!”
我坚定拒绝了少女的善意。你想想看……在这个状况下,我要是再修不好,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江东父老啊。都已经装作自己是那种外冷内热型路人拔刀相助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退路了。
我努力活动着冻僵的双手,耐心地把链条一点点松开。
寒冷的天气里,我沉默不语,精神集中地动了约十分钟的手。
“……修,修好惹惹惹惹惹!”
链条终于回归原位了。
我深深穿了一口气。啊,太好了太好了,这下人家不会以为我跑出来就只是打酱油了。
我带着成功和安心的感觉,用旁边的雪堆清理了自己油乎乎的双手。虽然手变得更冷了,但是要把手弄干净没别的办法了。
“那,那个,这个给你。“
这时,少女递给我一包纸巾。
“噢,谢谢。”
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用它擦干了湿乎乎的手。用了五张之后,我把纸包还给了她。
“不,不用了啦,就全给你了。”
“还给你,你感冒了吧?肯定还需要这个。”
毕竟从刚刚开始说话就一直带鼻音呢。
少女有些迟疑,不过我强行塞到她手里,她也只好乖乖收下了。这要是手帕的话,放在我这里没准还能触发什么flag,不过已经开封的纸巾可没这个说头。
要是再保存上好几年,不得恶心死个人。
我把自行车立了起来,试着推了一下。在确认轮子可以正常转动之后,再把这个什么“轧姬”交还给少女。
“给你。别再骑车了,太危险,推回家去吧。”
“嗯……谢,谢谢。”
她把本来就遮住下半脸的围巾又向上拉了一点,小声地道谢。不知道是在害羞还是在腼腆,总之看上去倒是蛮可爱的。
本来就这样完事了就好,可是——
“……叽叽,人之子啊,妾身赞赏你。拜你所赐,妾身总算是可以遵守刻限了。可算是护驾有功!”
她这会想起自己的角色设定了,趾高气扬地抱着手臂,故意用难懂的词汇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果然她是个实打实的中二。并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也不是真正的异世界居民,而是单纯地演绎着帅气的自己。
错以为只要自己做一些自己觉得帅气的事情,周围的人也肯定会觉得帅气。
我就好像在看着过去的自己一般。
“我说你呀。”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劝你还是别这样了。”
“哎?”
“我说像这样耍奇怪的帅啦。你知道吗?像你这种的,都被叫做中二病。”
初二却从中二毕业的我如此告诉现役中二的少女。
“总有一天你也会后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做出这么病入膏肓的事。”
至于为什么我的口气这么居高临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想要以自己的前车之鉴教导她呢,还是因为看到她就感到自己过去的失态而烦躁起来了呢。
总之,我对这名少女的行为看不下去。
并非出于亲切和善意,而是出于同极相斥——以及“同感”的行为。
“我看是漫画和动画的影响吧?我很明白,毕竟我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这种心情我有切身体会。”
憧憬虚构的角色,向往虚构的世界观,沉迷得无可救药,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也开始心想“假如自己可以用这种能力战斗有多好”。想着想着,就不再止于单纯的思考,而是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着写着,就不再止于单纯的书写,而是开始付诸行动。如此反反复复,自我意识会变得愈发强烈,自己会开始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但是——
“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自己所想出来的设定,你所向往的虚拟世界,都是如此。”
一切都是梦幻,都是虚构。
“话说到底,我们喜欢这些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喜欢的作品——都是大人们创造出的能让我们喜欢上的世界。我们都在作者的股掌之间。”
我记得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个轻小说新人赛的作品评语,是这么说的。
“不是给中二病看的小说,而是中二病写的小说。”
评价对象肯定是内容很糟糕的小说稿件。估计就是一些作者自我投影的主角是被世界所忌讳的存在啊,是什么看穿了一切的自杀志愿者啊,和一群敌人开无双,和自己内心的杀人冲动战斗,然后搞些作者内心os的哲学或者生死观讲座之类的东西吧。
可以推测,这种东西只不过是自我满足和自我陶醉的自我安慰作品,无法在商业世界立足。
只不过,我突然想问。
能够立足商业的小说又是什么呢。
它一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读者所写的作品。是贯彻了取悦顾客的娱乐性的作品。
取悦顾客——也就是说,我们被取悦了。
我向往英雄是理所当然,因为所谓英雄,就是为了让像我这样的小毛孩向往而被创造出来的偶像。
看到英雄的动作而血脉贲张,是因为作者把他创造成了这样。
看到女主的言行而春心萌动,是因为作者把她创造成了这样。
“向往虚构是个人自由,但是你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虚构可是不会帮助你的。你既不会突然觉醒什么方便的力量,也不会猛地就连升三级。就算绞尽脑汁去思考那些设定,也只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加满了合成色素和糖精的虚构,既甜蜜又充满了成瘾性。但是,这种东西摄取得越多,就越会忘记纯天然的现实是有多苦涩。
“你所向往的世界,总有一天会背叛你。”
就像我在不知不觉中就知道了虚构只不过是虚构,在未知未觉中被背叛,白白放走了绝望的机会。
就像我所向往的那对情侣,也只不过是空有表面的假货。面对悲惨至极的结局,我品尝到了确确实实的绝望。
像这样,品尝天真愿景被拦腰截断的绝望,终究会渐渐地对虚构断念,对现实妥协。
这——一定就是所谓成长了。
“无论我还是你,都不可能一直都是个小孩。”
少女一语不发地低下了头。因为围巾和墨镜的缘故,她的表情我依然不得而知。
我也沉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女踏出脚步。
我可能把她弄哭了也说不定。但是,这样就好。
她有朝一日也会毕业。
她有朝一日也会绝望。
那么这个时期越早越好。比起亲人或朋友的苦苦相劝,我这种陌生人的批评还要好上许多吧。她只要恨我就好。
我毫不回头,向前走去。
这时。
背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阴阴森森,好像咒语一般诅咒的声音。
“……第一封印(first limit)——解(pass)。第二封印(second limit)——解(pass)。最终封印(limit of end)——解(pass)。”
咔嚓,这是自行车撑脚收起的声音。
咔,咔,这是自行车变速齿轮切换的声音。
“‘轧姬(noisy waltz)’——全开(full open)……之其上(and more)。禁咒二重装填(plus keyword)。‘吱呀作响长驱天空(unlimited crisis)’……最末领域(road to eden)——‘圆桌骑士姬(knights of waltz)’!”
意义不明的片假名的堆砌。不知到底是咒语还是什么专有名词。背后传来的呢喃和奇妙的加速声,让我不禁回头望去。
“最初而最后的一击(climax)……‘白银十二翼剑(blade white)’!”
“唔啊啊啊啊!”
回头的刹那——少女骑着自行车把我碾了过去。
虽然喊了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招式名,不过实际上就是撞击。
更确切的说,是舍身冲撞。
撞飞我之后,那名少女又在冰上滑倒,和刚才一样跌在了地上。
“……你这家伙,冷不丁的干什么啊!”
我从地上爬起来大叫,而那名少女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向我这边走来。
然后,她在我面前叉腿而立。虽然她身材不高,但因为看不见视线和表情的缘故,浑身冒出的魄力增加了五成,威慑感相当强烈。
“人家不说话,你就随便说些有的没的……”
少女带着浑身的怒气大喝道。
“烦死了好吗!蠢货!“
真是一句单纯至极的咒骂。
“什么叫‘不可能一直都是个小孩’啊?你才几岁啊,和我也差不多吧?不还是小孩吗?这不明摆着还是小孩吗?我是小孩的话那你算什么?你不过就是个装小大人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讨厌小鬼而已!我干嘛非得听你说三道四的!”
“……我,我只是觉得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呵,好大的口气。你不就是为了自己吗!居高临下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批评别人,是不是很爽啊?体验俯瞰别人的优越感是不是很爽啊?别逗我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我只得哑口无言。
也许我踩到了一个高爆地雷呢。
真是个不得了的地雷女。
“还有说什么?虚构是大人们创造出的世界?我们在股掌之间?怎么可能!你难道以为大人都是一群完美的超人吗?觉得人一旦活过二十岁就会突然变成完人的吗?怎么可能!做梦的反而是你吧!”
少女正面否定着我的说辞。
“大人也会犯错误,大人也会失败。大人们也不都是神仙,只不过是我们延长线上的普通人而已。漫画家,作家,脚本家都是在倾尽心血创作作品的啊,哪有心思去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他们只是在拼命地专心处理眼前的事而已!”
大概是这样!——少女如此补充道。
看来这点只是她猜的。
“话说啊……写小说……可是很累人的。脑海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就能化为文字,有趣的情节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想出来……角色的性格究竟体现没体现出来,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还会被自己创造的设定的条条框框限制住,或者写着写着就自相矛盾起来……故事还会向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你都不知道这些,就乱扯什么‘都在作者的股掌之间’……可不要太小看创作活动了!像你这种人,就喜欢在网上夸海口说‘轻小说咱也能写啊’之类的吧!”
我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迫劲。
“你……是想成为作家吗?”
“哈,哈!?才,才不是哩!莫,莫莫莫明奇妙,你在说什么啦?真,真真的不是哦!我只是在陈述一般性的观点啦!”
哦。
不是啊。
她刚刚钻起牛角尖的时候我还在想会不会是这样,不过本人都如此强烈地否定了,那应该就不是吧。
“总,总而言之!就算是大人,也没办法随心所欲控制虚构这种东西的!如果能完全控制的话,为什么还会有暴死动画?为什么还会有腰斩漫画?为什么还会有接连跳票的游戏?为什么还会有拿pv宣传都挽救不了销量的轻小说?”
“…………”
“虚构虽然是人自己创作的,但是人并不能完全控制它!甚至反而会被其所控制。虚构是反复无常,傲慢又不肯听作者话的东西。是人无法处理的超常而至高的领域……所以它才有趣啊!?”
虚构,是超常。
虚构,是至高。
因此——有趣。
“但,但是。”
我总算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她小声反驳道。
“虚构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啊?因为不存在,所以才叫虚构不是吗?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根本不会对自己有帮助啊……?”
虚构从头至尾都只是虚假的,是谎言,是纸糊的布景,是方便的幻影。
绝不会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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