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说一件事吗？】

【是什么？】

阿尔缇娜回应道。

【我会来这边，并不只是来送军务部的命令书的……可以读一下这个吗？】

范莉努说着，又拿出了别的信函。

而且是对着雷吉斯。

【……难道，是给我的？】

【是的，从军务部】

【军务部……给我……？】

只有讨厌的预感。

那是指名雷吉斯·奥利可的命令书。

由军务部和贵族部发出的传唤状。

而且要求他立刻去报到。

【这、这是……】

信上使用的是相当强硬的口吻。

阿尔缇娜从旁边窥视，开始读起文面——

然后 嗙！地拍响了桌子。

【我们现在，可是准备向沃鲁库私要塞出发哦！那种传唤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对于阿尔缇娜的剑幕，范莉努道歉般地低下头。

【实在抱歉，虽然可能没有送到，不过对奥利可卿的传唤状，实际从今年二月就已经发出了，现在已经被无视了将近了半年时间。】

【就算你这么说，你以为我们当中绕了多少个战场啊！？】

【是的……正是包括这些功绩在内，还需要进一步商讨补偿，所以首先，必须完成三等文官的升级和骑士爵位的封爵，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比把军师调离前线更大的问题吗！】

【恩……我只是个事务官，只是单纯传达军务部贝拉尔大臣的话，“说到底让一个三等文官去担任第四军的军师，根本就没法承认”他是这么说的……】

【没法承认是什么意思！？不管那大臣承不承认，雷吉斯的作战可是保卫了帝都！难道他以为光靠阶级章就有办法打仗了吗！？】

【呜呜呜……对不起】

范莉努畏缩起来。

雷吉斯开始安抚阿尔缇娜。

【……不要生气了，即使对她这么说也】

【就算这样！】

【我还没接受正式的辞令，从军务部来看只是个五等文官，从前线调走一个五等文官会产生问题，确实是没法理解吧】

现实怎么样先不论，对面的意见也不是不明白。

范莉努点了点头。

【军人有听从军务部命令的义务，而且贵族部之前就已经要求奥利可卿出面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这么问的……】

【嘛，所以说不是做那些的时候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提出了报告书，不过这种例外似乎并没被承认。

【对不起，因为被贵族部相当严厉地抱怨过了……“难道军务部掌握不了士兵的行动吗？”之类，“他是想蔑视贵族制度吗？”之类，“他难道是自由主义者？”甚至被问了这种问题呢，而且已经成了每周都要来的状况了】

【啊啊，原来如此……毕竟骑士爵位可以说是平民一生的目标一样的东西了，普通的话不管有什么都应该是放一边飞奔而去的，被连续无视了几个月的话也关系到他们面子了】

【也无视了军务部的传唤状呢，这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违反命令了】

【不，那个是……】

【当然也听说了，在边境传唤状没送到之类。所以之前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不过相对的，这次就把我派了过来。绝对要把你带回去，被这样命令了……】

【好像给您添麻烦了……】

【不，我光是能见到奥利可卿就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这样下去的话，您的立场会变得更加糟糕的……所以能否回应军务部的传唤呢？】

雷吉斯抱起手腕烦恼起来。

根据情报，沃鲁库私要塞会再度化为战场的可能性很高。

即便增加了兵力，部队之间的协作还不够充分，而且部队是士兵越多就越难运用的。

——离开这个部队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升级和封爵，是稍微去帝都完成几个文件就能结束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不用花几天】

【很可惜，贵族部的手续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即便只限一代，这也是要让平民成为贵族的大事。而且需要去记住的事情也有很多，需要很多时间。】

【大概要多久？】

【从一周到一个月吧】

【还真长啊…………】

官员的工作还是老样子，对于形式的拘泥和实际的工作效率完全成反比。

【军务部也是，除了提升阶级的手续外，还有军务规则的试验。四等以下和三等以上需要知道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因此学习这些也要耗费时间。】

【头疼了啊，如果升级和封爵都能拒绝就好了……】

【请别开玩笑！】

范莉努睁大了眼。

都因为无视传召命令而特地派出事务官了，这时候再说辞退的话，就完全会被当成违反命令的造反者了吧。

说到底，升迁不是奖赏而是命令，和降级一样不是能拒绝的东西。

【嘛……如果是退出军队的话，倒是可能呢……】

【哎呀，我也听说了姐姐劝诱你的事，是要去当商人吗？】

【不不……】

阿尔缇娜再次拍响了桌子。

【那可不行！】

【不会做商人的啦，公主】

现在想的是辞去军人职务与第四军同行。

原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的士兵们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他们即承认阿尔缇娜这个指挥官，也有杰罗姆的求心力在。

大概，即使雷吉退出军队也依旧会听从他所提出的作战。

但是新加入的士兵又怎么样呢，要获得他们的信任应该很难吧。

如果部下抱有不信任感的话，那不管是怎样的作战都是无法成功的。

【总之，这种事我才不承认！】

阿尔缇娜强力地宣言道，同时摇了摇头。

范莉努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但是……】

【现在雷吉斯正在军务中，脱离部队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就算是我也至少读过军务规定，司令官对部下的行动持有一定权限，即使对军务部的命令提出异议也应该是被承认的！】

【是的……不过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已经撤退，军务部觉得近日内还会发生交战的可能性很低，认为传唤命令并没有不当。】

阿尔缇娜握起拳头。

看来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真是无聊的自以为是！军务部那群连像样的前线都没去过的家伙懂个什么！交战的可能性很低！？海布里塔尼亚攻过来时他们有觉得可能性高了吗！？军务部不仅没预测敌人的进攻，还小瞧了新式步枪和蒸汽船的威力，他们以为这害死了多少士兵！】

谍报活动是军务部的职责。

如果对新式步枪和高速蒸汽船，以及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在整列军备的动向能有更多情报的话，当初也会使用不同的战术了吧。

看见了如此多的尸体，会无法相信军务部的判断也是无可奈何的。

阿尔缇娜虽然有着吟咏诗人都赞叹的美貌，不过生气起来时完全像是空腹的灰狼（loup gris）。

就算是历战的士兵大概也要退避三分吧。

不过范莉努依旧没有崩坏其柔和的态度，以安抚的语调说道。

【为了奥利可卿的未来考虑的话，我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坏事哦？】

【呜……】

阿尔缇娜哑口无言了。

雷吉斯觉得升级和封爵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事情。

在莱特内优取得决定性优势的这种状况下，要如何挽回失败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让阿尔缇娜成为皇帝——这个目标已经逐渐变得不现实了。

为了改变帝国应该怎么做才好？雷吉斯一直在摸索思考着新的道路。

不过，阿尔缇娜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否定雷吉斯的封爵和升级吧，因此垂下了双肩，变得相当消沉。

【……是呢……明明雷吉斯都立下了这么多战果，对不起】

雷吉斯挠了挠头。

【嘛，总之先冷静下来再思考吧】

【恩】

阿尔缇娜弱弱地点了头。

雷吉斯向范莉努问道。

【提拉索拉贝尔蒂事务官，关于这件事能稍微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呵呵……因为会和艾莲阿诺露姐姐搞混，所以叫我范莉努就行了，奥利可卿】

【是吗？那么也叫我雷吉斯就行了。】

【哎呀，实在是荣幸，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关于时间，虽然无法等待太久，不过数日的话没有关系】

【谢谢，明日就会进行回复】

范莉努浮现出了柔和的笑容点头道。

【我明白了，雷吉斯大人】

深夜，被分配给雷吉斯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类文件，甚至都堆积到了床上。

油灯的火光轻轻摇曳着。

马车运来了相当数量的资料，甚至都让人佩服居然能把这种数量的文件给摆上货架。

去沃鲁库私要塞的士兵和支援东方战线的士兵之间的编制划分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细节部分就只能交给现场人员了。

然后关于自己今后的问题，也必须对各方面进行检讨。

为此雷吉斯不断挥动着羽毛笔。

【恩……果然……只有这样了吗……】

雷吉斯提起了油灯，这是阿尔缇娜准备的高级品，有着像茶壶一样的形状。可以拿住黄铜的柄部来进行移动。

以前使用的都还是蜡烛，不过和那相比油灯的亮度提升了数个级别，书类工作也变得相当轻松。

在晚上的走廊里行走也不再困难。

阿尔缇娜的房间离得并不远，就在廊下的最深处。

通宵站岗的二名士兵看到这边后敬了礼。

随后小声的说道。

【……军师殿下，公主殿下已经休息了】

【啊啊，是吗，已经深夜了啊】

【是的】

【嗯嗯……麻烦了啊……有明早之前不得不完成的文件，必须找公主殿下进行确认……】

守卫们开始面面相觑。

包括雷吉斯的三人就这样困扰起来。

这时传来了金属音。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在守卫背后阿尔缇娜房间的门渐渐张开了。

从细缝间漏出了微弱的光亮。

虽然看不到人影，不过传来了声音。

【……雷吉斯？】

【啊、抱歉，都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并没发出过大到吵醒她的声音，从房间内还有火光来看，应该是阿尔缇娜还没睡吧。

她就这么微微张开门，不露出身影地说道。

【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不管随时都可以叫我起来，我可不是那种因为晚上就会把军师赶跑的无能指挥官】

【……虽然我觉得会在深夜把指挥官叫起来的军师大概都很无能】

雷吉斯耸了耸肩。

呵呵，阿尔缇娜笑了起来。

【那么就稍微期待一下睡眠不足的面对面会话吧？】

【……果然还是明天吗？】

【雷吉斯？】

【哈哈……抱歉，那么我就进去了】

雷吉斯向守卫们点了点后穿过了他们，守卫也挺直腰板对这边敬礼。

握住了门的把手后打了开来。

在进入内部后关上了门。

宽广房间的墙壁上装饰着绘画，窗帘也被添加了美丽的刺绣。

而在蜡烛火光下照耀着的阿尔缇娜，则身穿着白色的睡衣。绢丝的贯头衣上被装饰着细小的花边和丝带。

透过衣服甚至能隐约地看到身体的曲线。

雷吉斯不禁后退。

【呜哇哇！？】

【别发出奇怪的声音，被守卫听到的话不是会被误解吗】

虽然房间是不会漏出细小声音的构造，不过太大声的话自然还是会被听到。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

雷吉斯用手遮住了眼睛，不过还是无意中从指缝间能看到。

【马上就要睡了也没办法吧，还是说要我穿着紧腰衣睡？那样我更宁愿穿着铠甲睡觉】

【……要我先出去一下吗？】

【打扮有这么重要吗？那样的话你先背过身去，我现在就换衣服。】

【抱歉，时间也不多了，保持这样就行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在意的话就输了哦！】

阿尔缇娜堂堂正正的叉起腰。

虽然这么说，其实脸颊还是在微微泛红。

果然还是害羞的吧！——雷吉斯这么想到，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自己可不是来看阿尔缇娜的睡衣的，更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关于傍晚的那件事】

【是呢，准备怎么回答军务部？】

【总之先问一下……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可无法想象雷吉斯离开部队一个月什么的，这期间即使没有交战，能不能维持部队本身都成问题。】

【毕竟问题堆积成山啊……】

【恩，当然我也觉得像现在这样负担太大的状况再继续下去也不好，不过也没办法一瞬间就去增加文官，或是突然让谁代替来做吧？】

【……嘛，也是呢】

老实说能够交给别人的话真是想尽情这么做。

从谢鲁克城寨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勉强了，将据点转移到沃鲁库私要塞的时候，只能让会读书写字的士兵也一起帮忙想办法制作文件。

但是在编制为第四军，兵力超过一万人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超出能应付的数量了。

虽然第二军原本也有文官，不过在败给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军的时候要么逃走、要么阵亡，留下的只有数人的见习文官而已。

以第四军现在的兵力来说需要有千人的文官，至上不增员到百人以上的话，光是连申请备用品都无法完成吧。

阿尔缇娜觉得雷吉斯必要那也是当然的。

实在很难说出口。

但是，必须得说。

雷吉斯就这样盯着她。

在橙色火光映照下出了深红的瞳孔，绯色的前发轻轻摇荡着。

她把手挡在了睡衣的胸口开始扭捏起身子。

【哎？还在在意打扮……？不要紧盯着看啊……】

【啊……不是……总之听我说】

【什么？】

雷吉斯迷茫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手段，但至少可以判断并不安全。

但是顺利的话能够获得巨大的回报。

咕，他握紧了拳头。

凝视着阿尔缇娜的眼睛。

【我要一个人去帝都】

【什！？】

阿尔缇娜哑口无言。

之后便是连呼吸都停止了般的沉默。

她的双肩开始颤抖起来。

【……雷吉斯……是认真的吗？】

【我不擅长开玩笑，也讨厌撒谎】

【是、是要抛弃我……抛弃这个部队吗？】

【不是那样】

【……但是……因为，我已经没法当成皇帝了……所以才……】

【等等，阿尔缇娜……不是那种理由。说到底，我不是因为你能当上皇帝才来做军师的】

【不再相信我了吗！？】

她完全露出了一副跌落谷底的表情。

雷吉斯摇起头来。

【那天，我们约定过了吧。我会一直相信你。不过，现在也需要现实的判断】

【……呜】

阿尔缇娜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这边。

赤色的瞳孔开始渐渐湿润起来。

滴地，透明的水珠划过了脸颊。

【哎！？】

雷吉斯像是心脏被揪紧了一般地僵住了。

阿尔缇娜擦着眼睛。

转过身，飞扑进了床里。

就这样背对着雷吉斯蹲下，用白色的床单盖住了头。

【呜……咕………………呜呜……】

【那个、难道、你在哭？】

【才没哭！】

已经完全成泪声了。

这种时候，如果是故事里的主人公的话，一定是靠近床边，抱紧她的双肩，说出一些巧妙的台词让她停止哭泣吧。

——我是做不到的啊。

雷吉斯沮丧起来。

只能站在她的旁边。

在眼前，阿尔缇娜就这样盖着被子颤动着呼吸。

从窗外能看到巨大的月亮。

彷徨的星空。

横跨夜空的星之川。

【……阿尔缇娜……我……相信你能从帝国消除战争。你的愿望总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吧，为此最近的道路就是当上皇帝，虽然无法否定这条道路变得更加困难了，但是我还没有绝望】

她就这么背对着雷吉斯嘟囔起来。

【骗人……】

【……我讨厌撒谎哦。虽然喜欢编出来的故事。嘛，总之听我说……】

没有反应。

不过一定有在听着这边的话。

【关于皇帝和尤哈普丽夏王妃的死，奇怪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莱特内优王子虽然很可疑，但是因为太过可疑反而让人觉得有蹊跷。如果是计划性的谋杀的话，应该没有把尤哈普丽夏王妃也卷进来的理由，她在皇帝驾崩后只会单纯变为一个寡妇，没有任何政治上的影响力。艾斯塔布鲁克王虽然会因为计划失败而不高兴，但只要出嫁的女儿还活着，两国关系也不至于恶化到现在这样需要开战的地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去杀尤哈普丽夏王妃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阿尔缇娜还是没有反应。

雷吉斯耐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么想的话，难道皇帝殿下是真的因为衰老，而尤哈普丽夏王妃真的是自杀吗？又或者是，事故死亡？不可能，根本无法想象宫廷内能发生让两人同时死亡的事故，而且真的是事故的话也没有伪装成自杀的必要。就这样将“不可能”的可能性渐渐排除后，留下的只有“非计划性的杀人”这点了。】

阿尔缇娜屏住了气息。

果然，杀掉父亲的是兄长这种推测还是会让他受到冲击吧。即便如此，也不能在这里就把话题停下，毕竟这关系到自己和阿尔缇娜的将来。

【……杀人的动机是继承皇位吗？又或者是有其他感情上的理由？无论如何，有某人将皇帝殿下和尤哈普丽夏王妃无计划地杀害了——这样想一切才说的通，而且这个人物还是足以将真实隐藏起来的权利者。】

【权利者，是怎么回事？】

终于，阿尔缇娜有反应了。

虽然依旧还是背对着这边。

【……将杀害皇帝和皇妃伪装成“衰老”和“自杀”当然要有莫大的权利，现时点能做到这点只有莱特内优皇子了。】

【果然……是那家伙……杀了父王吗？】

声音在颤抖着。

雷吉斯点了点头。

【哈普丽夏王妃的死，的确有点太过奇怪。和你说的一样，她不像是那种会自杀的性格。而且也没有政治上的必要性。是有什么人无计划地杀害了——然后由莱特内优王子隐藏了起来。到底是他亲自下的手，还是在隐匿犯人，这点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