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沈亦枫轻笑着，用力摇头，“聊聊天而已，”

坐在回家的车中，玻璃窗外是霓虹灯五彩阑珊的光芒，随车速在我脸上飞驰而过。

我闭着眼，肩膀上沈亦枫的外套温热沉厚。

不足以让人动心，却很安心。

我想从今天起，我大概可以老老实实回到沈太太的地位了。

车子拐进去的时候，我身子动了动，这才想起小淮还躺在医院里。

沈亦枫问我怎么了。

“能不能回第一医院。”我压低声音道。

沈亦枫今夜出奇地有耐心，若是换做平时他应该早就把我蹬下车了。

最后又过了二十分钟，我下了车，将西服还给他。他却扶着我的手臂，“我陪你上去。”

大概是看我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不放心。我被他搀扶着往上走，低声跟他聊起来，“那天陆心眉的生日会，小淮为什么会跳楼？”

小淮的腿医生一直没能给个准信，到底是截不截，但医生说了看那情况，百分之八九十都得截。

我上次砍了陆燃一刀后，心里一直有歉疚压着，也不敢太追究这件事。

沈亦枫沉默了下，似乎是在替我回忆，随后说道，“那天陆心眉冷落南淮，还当众拒绝了他的礼物。南淮也是个执拗的，一直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忍着，后来陆心眉和我搂搂抱抱，要和我喝交杯酒，南淮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听着心里拔凉，沙哑着打断他说，不用说了。

我实在不忍心听到陆心眉用怎样恶劣的口气对付小淮。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我，就拿南淮当出气筒，使劲儿的折磨。

这笔账我会跟她算，但不是现在。

沈亦枫瞧着我面部发抖的模样，声音带着缓和的叹，“你少找陆心眉麻烦。她跟陆家血脉相连，你惹她，整个陆家都会对你翻脸不认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爷爷的遗嘱让所有陆家人跟我的关系岌岌可危，唯一会施舍我一点同情的陆燃已经成婚，自顾不暇，我不能在这段时间太张扬。

甚至，连此刻身边的沈亦枫也不可完全相信。

我松开他的西服，沉默着递还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着，我转身走进小淮房间，关上门，轻轻开了昏暗的壁灯，尽管一切动作都已经放得很轻，还是将他吵醒了。

彼时，听到床上传来轻轻翻身的动静，大男孩清朗的嗓音有点哑地喊着我，“你回来了。”

我愣了秒，回身笑看他：“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我睡得浅。”小淮吃力地自己调节床高低，勉强能坐起来，却是气喘吁吁了。

我给他煮了碗药，递到他嘴边，南淮有点固执地别过头，反而担心地看着我，

“姐，你今天去陆燃婚礼，没出事吧。”

手里的汤匙滑了下，轻轻落入药汁里。

“没事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低声说。

南淮笑了，大概是看出我眼里藏着的苦涩，没戳穿，“拍照了吗。”

“嗯，还拍了视频。”我拿出手机给他看。

一打开视频，里面人多很吵，听见自己淡甜的声音在说，“小淮你看，我现在在婚礼现场，今天的晚饭都是吴妈做的，对，那个从我把我带到大的吴妈。”

小淮看着视频，有些空洞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

镜头转了一圈陆家人，当转到陆心眉那张倨傲的小脸时，我注意到小淮的表情微微僵了下，发白地指头证明他心境凌乱慌张。

陆心眉兴高采烈地跟各个贵太太炫耀她的新裙子、包包，银铃一样的笑声尤为刺耳。

她大概忘记有个男孩为了她躺在医院，也许终身都无法下床。

我连忙给他按到下一个视频，是陆燃和周莞敬完酒回桌吃饭，周文柏在场的时候。

“这个是新娘子的爸爸，周文……”

我正跟他介绍着，突然发现小淮的脸色很不对。

他原本慵懒清冽的瞳孔瞬间缩紧，发青的指紧紧攥着手机好像要将其捏碎一样。他虚弱的身体在病号服里不断发抖，伴随着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呜咽声。

“小淮？”我即刻察觉到他不大对劲，皱眉晃了下他的肩膀。

他脸颊上很快浮出薄潮的湿汗，颤抖目光毫无焦距定格，那神态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亦或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

“小淮你怎么了？说话啊！小淮！”

我急得眼睛通红，用力按响铃。

医生护士连忙跑进来，小淮听到动静更加受到惊吓，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大叫，狷狂发疯了用力撕扯被子、扯衣服，破布毛絮到处乱飞。

他虽然看起来瘦，但锻炼的一身肌肉不假，几个医生扑上去才勉强把他摁住。

“南小姐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需要给病人注射镇定剂！”

我被推推搡搡出了病房，听着里面男孩惊心动魄的嘶吼声，慢慢消退。

一颗心被揪得紧，用力嵌入掌心内。

不知道小淮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那个视频有什么刺激到他了吗？

我心很乱，思绪到处飞。

小淮声音褪下去了一会，几个医生走出来，神色略显肃穆，“南小姐。”

“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嗯，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手机摔碎了。”医生拿着我黑屏的手机，稀稀拉拉吊着一块膜。

我皱眉有点急，“小淮呢？”

“受到点惊吓，等会给他喝点牛奶安神就好。”医生扶了扶眼镜，“以后还是尽量少拿那种刺激他的东西看。”

“……”

果然，小淮是被视频里的某个人刺激到了。

是谁？

——

夜色深了许多，深到足以包藏住许多这世间不堪入目的秘密。

小淮第二日醒来时依旧照常，昨晚的疯狂就好像被附体一样，不复存在。

我也没再多提，依旧悉心照顾他吃饭起居。

周一中午，我刚巡查完产科病房出来，就见小护士们一个个都往楼上涌。

我逮住一个问，“出什么事了？”

“卿卿姐，院长回来了！”

我怔了下，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与希望，脱了大褂就随她们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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