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办公室，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余晖有些不适，他随手脱掉了外套，向沙发走去。

姜忆心以为余晖要长坐久谈，便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就直接去办理吧？”

余晖一听，又把外套穿上：“你知道需要什么资料吗？”

姜忆心不以为然：“不就是两个人去部门登记吗？”

余晖笑了笑：“结婚证、户口本、照片还有身份证。你真的做好离婚准备了吗？”

姜忆心愣了下，除了身份证随身携带着之外，其他的她都没考虑过。

“行了，我都准备好了。”余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上面的文件夹，“你是只看到了离婚协议书吗？”随后他又翻到文件夹底层，“连你的照片我都弄好了。走吧，早点去，登记所离这里还挺远的。”

于是，姜忆心默默地跟在余晖的后面。她想起了当年结婚的时候，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也像现在这样。从她同意嫁给余晖开始，两个人领证到结婚，期间的婚纱礼服、结婚场地、婚礼现场自始至终都是余晖在前面布置准备好，她跟在后面，完完全全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参与者。

天空没有下雪，阴沉沉的，和结婚时候的情形相似，姜忆心的心情也和当时没什么差别：不悲不喜，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就被安排好了。

余晖开着车，向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在等红绿灯时，他还是开了口：“如果当初你没有同意嫁给我，现在肯定很幸福吧？”

姜忆心咬了咬下唇，透过车窗看向城市上空青灰色的天空，无奈地笑了下：“大概会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吧！可能会导致不孕不育？然后做一个心脏科的大龄未婚单身主任？”

“呵。”余晖敷衍地笑道，“你这个玩笑开得很难笑啊。”

“我妈说，如果一个女人怀上孩子，就会被赋予孕育并保护生命的职责，如果任意亵渎，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就会被剥夺做女人的权利。”

“哈哈！”余晖开过交叉口，“这也太夸张了吧！”

“说白了就是怀孕的女人身体太脆弱，医院的技术总会存在风险。”姜忆心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所以还是乖乖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安全的，也是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吧？”

“你妈真是个好人。”

“她是更喜欢你吧？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余晖沉默了，他开始后悔那天吃火锅时喝了那么多酒，后悔选择了那家啤酒免费的火锅店，甚至开始悔恨遇见姜忆心。

“不过也不一定吧？”姜忆心闭上眼，“如果没嫁给你，说不定我会嫁给一个更糟糕的男人，连朵朵也不喜欢……”

“怎么会呢？”余晖的眼前起了一层雾，“我应该是最差劲的那种可能吧！”

“哈哈！”姜忆心撇过头，尽量让眼泪流在余晖看不见的死角里，努力欢快着语气，“你这么你说，还真是呢！”

一直到办完手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余晖把车还给了姜忆心，自己在路口等着出租车，风吹得他眼睛一阵生疼，他把手缩进口袋，指尖触摸到离婚证上的钢印，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对自己进行着不可饶恕般的严刑拷打。

直到余晖消失在后视镜里，姜忆心仿佛耗尽了所有体力，把车停在了路边。道旁的积雪无人踩过，她一步一步走在上面，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械人偶，就和当初在婚礼上走向圣坛的步伐一样。只不过当时的脚下是红色的，现在是白色的，当时她挽着余晖，现在她抱着自己。

她想象过和余晖离婚时的各种天气，但没有一次料到会是在这样一个阴冷但没有下雪的冬天，就好像她觉得自己会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此时的她并没有那么悲伤。她自认为她和余晖离婚后，她会带着朵朵过得更好，可现在她只希望还在等车的余晖在天黑之前，早点到家就好。

冬天是一次躲不过也逃不掉的重感冒，但脚下的雪总会融化，走过的路也会慢慢开花。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姜忆心身边缓慢驶过，并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是夏沐吗？

姜忆心加快了步伐。虽然坐了两次夏沐的车，但她还是没记住夏沐的车牌号，甚至都没留心去看一眼。

她渐渐走到车旁，即便这辆车和夏沐的外观不差毫分，但却让她萌生出了陌生的畏惧感。

看来应该不是。

她正准备返回，车窗突然下落。于是，她还是侥幸看了一眼，才心安理得地转身往回走。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背影，勾起嘴角，掏出了一支烟，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剥掉烟纸塞进嘴里，嚼着嚼着，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脸上的疤痕宛如一条颤抖的蜈蚣。

连续三天，姜忆心除了每天晚上回家睡觉，其他时间全部泡在医院。要么全身心投入在手术台上，要么在办公室里整理报告。她想让自己忙起来，可每当路过饮料机，她还是会多停留一会，或是从八楼的窗口忍不住地往下看。

然而夏沐没有再出现过，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姜忆心不断地告诫自己，犹如顿顿大吃大喝之后还要自我麻痹——从下一顿开始减肥的胖子。当她承认这点之后，便决定采取分散注意力法。

“小希，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小希，昨天那家菜做的还不错，今天一起再去吧？”

“小希，吃完饭要消化消化，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小希，逛街好累，我们去看电影吧？”

没过多久，她和成羽希的关系突飞猛进，以至于夏沐只有在梦里才被悄然想起。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关了灯，姜忆心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向躺在身边的成羽希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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