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感觉他好像起来过....”

姜忆心深深松了口气，“你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哦，不，我的意思是你每天照顾你老公，也挺劳累，而且你肯定是希望他赶紧醒过来，久而久之，这种心情会越来越急切。”姜忆心握住陈丽的手，“我很能理解，但是还是不要太过于着急，自己的身体也要好好照顾，你要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你老公的苏醒！”

陈丽抹了抹眼泪，“我知道了，谢谢姜医生。”

“我跟你进去看看吧！”姜忆心还是不放心。

病床上，李浩晨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姜忆心给他做完检查，一切正常，但还是没有意识。

陈丽给姜忆心倒了杯热水，“辛苦你了。”

“没事……”姜忆心接过杯子，笑了笑，“不累的。”

于是，陈丽开始给李晨浩擦拭四肢，姜忆心站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三四天没去看女儿了，便准备回去。

这时........陈丽正好掀开盖在李浩晨腿部的被子。姜忆心无意间看见李浩晨赤着的左脚前脚掌以及指缝里有一些白色粉末。

“哎呀！”姜忆心假装不小心把杯子摔在了地上，随即蹲下身去捡碎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了！”

“没事，我去外面拿扫把，你别用手啊！”陈丽立马离开了病房。

姜忆心迅速检查四周，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双旧拖鞋，果然，在左边鞋子内部也有同样的黄白色残渣，好像是面包屑。

姜忆心彻底害怕了，摇摇晃晃扶着床边把手站起身，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李晨浩，头皮发麻。

“你没事吧........姜医生？”陈丽拿着扫把回来，“没割到手吧？”

“哦……”姜忆心悄悄用脚把拖鞋往里面踢了踢，“没事。”

陈丽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姜忆心渐渐平静下来，李晨浩的脚还露在外面。

“那个........我帮你给他擦吧！”姜忆心立刻拿过毛巾三两下擦掉了粉末。

“真是太麻烦你了，姜医生！”

办公室里，姜忆心疯狂在网上查询有关植物人苏醒的案例，没有一件和李晨浩相似的。

她想起监控视频里，那晚李晨浩从病房出来，开门关门的动作和来回走路的样子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的所作所为。之前，她完全可以说服自己去乐观地对待这件事，可李晨浩脚底和拖鞋里的面包屑让她再也无法泰然处之。

难道李晨浩一直在假装吗？可所有的检查结果以及他的机体反应表明，他的的确确是个植物人。

姜忆心顿时感到头大胸闷，看了下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收拾完东西，刚打开门，李晨浩的儿子竟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

小孩举起手中的保温桶，“我妈妈让我给你送一份冬瓜汤。”

姜忆心接过，蹲下身摸摸小孩的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妈妈，还有下次来直接敲门就可以了。”

小孩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一个小面包，“我可以进去吃完再走吗？”

“可以啊！”姜忆心牵起小孩的手回到办公室。

小孩舒服地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咬着面包，还时不时把掉在沙发上面包屑捏起来喂进嘴里。

“哈哈！”姜忆心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很喜欢吃面包啊？”

小孩拼命点头，“我爸爸也喜欢，可妈妈不让我在爸爸面前吃，说我总是吃得到处都是。”

“原来如此……”姜忆心恍然大悟，使劲拍了下脑门，“我就说怎么可能嘛！”

天已经黑了。

等电梯时，姜忆心望着头顶时亮时暗的灯，拿起手机便要给维修部打电话反映。

电话那头迟迟未接，姜忆心来回踱步，走过电梯门口，饮料贩卖机前，高跟鞋在无人的走廊里声声回荡。

许久，电梯来了，姜忆心只好收起手机，进了电梯。

在大门慢慢合上时，她突然看见那个人正站在饮料机前。

“你怎么在这里？”她从门缝中挤出来问道。

那人没有反应，盯着一排排饮料发呆。

头上的灯闪得厉害，空荡的走廊安静地可以听见外面呼呼作响的寒风。

姜忆心走到他身旁，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毛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喂！”姜忆心用胳膊肘轻撞了下他，“穿这么少，都冻僵了吧！”

他缓缓侧过脸，直直盯着姜忆心，面无表情。

“怎么？又想吓我？”姜忆心忍俊不禁，“行了吧！我看你是没钱买饮料吧！”她边说边开始在

包里找零钱，“喝什么？我请你！”

“咖啡。”那人半天吐出两个字。

“好，一罐奶茶！”

“咖啡。”那人更正道，又强调，“冷的。”

“知道了！”姜忆心随手按下一罐热奶茶，投完币，弯腰掏出掉下来的瓶罐，转身递给

他，“年轻人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人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姜忆心顺势把奶茶放上去，一松手，瓶罐仿佛是穿过那只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楼层的灯突然全部熄灭。眼前一黑，姜忆心只看到前方窗户外零星的亮光。

一瞬间，灯又亮了，那人站在面前，拉开奶茶拉环，仰头饮下，上下活动的喉结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喝完了。”那人倒过瓶罐，晃了晃，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比咖啡差远了！”

姜忆心一阵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等到意识恢复，眼前又只剩下那扇原本被那人挡着的窗户，透着瑟瑟的光。

“妈！”姜忆心一下抱住开门的母亲，心里顿时踏实了。

“怎么了这是？”姜母吃惊道，“这么晚了跑过来？”

姜忆心拼命摇头，“没事，过来看看你们。”

“没事？脸上明明写着有事！”

“妈！”姜忆心赶紧跑开，“我先去看看朵朵。”

讲完故事书的最后一页，姜忆心打着哈欠，摸着女儿的额头，“宝贝，头发长了，赶紧起来妈妈带你去剪个齐刘海，现在的小美女都流行这种发型……给你烫个卷发也行……

你以前不是很羡慕班上那个自然卷的小朋友吗？叫何晓欣是吧？所以呢，你要赶快起床，不要睡懒觉啦！

好不好？”

然而，姜忆心知肚明，女儿是不会这么快答应她的。

和姜母躺在同一张床上，姜忆心思绪万千。好像自己一遇到事，就会本能的找到这里。小时候总会把不开心的事统统告诉妈妈，长大后，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尽管妈妈不断地询问，也始终假装没事，直到自己瞒不住为止。

当时和余晖刚刚在一起，就不小心怀了孕，甚至连一场恋爱都没谈，便提前结了婚。姜忆心十分委屈，几乎每天都要靠妈妈的安慰才能稍稍顺心。每次和余晖吵架，妈妈总是和自己一起骂，骂完了又劝两人和好。后来，女儿出了事，也是妈妈在身边陪着，才挺了过来。

“妈？”姜忆心带着重重的鼻音，“睡了吗？”

“嗯？”姜母翻了个身，声音很是困倦，“别想了，祸福相依，朵朵以后肯定会有享不尽的福分！还有，下次来记得买一些朵朵喜欢看的动画片……还有那个……什么肌肉锻炼我不知道弄得标不标准……下次你来的时候……”

姜忆心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泪水顺着眼角溢了出来。她恨不得自己拥有三头六臂或是分身之术，既能在家照顾女儿，又能工作赚钱担负昂贵的住院费，让女儿得到最好的治疗，也让妈妈不再这么劳累……

疲倦渐渐袭来，隐隐约约，姜忆心仿佛又听到了那罐奶茶坠地的声音，嘴里模糊不清地喃喃道，“他好像总是……神出鬼没……”

“姜医生，这是我的实习报告，请您过目。”小赵递上了一沓厚厚的报告书。

“呵，这么多？”姜忆心快速翻完，拿起笔，“我直接签字吧！竟然写了这么多？”

“啊？”小赵一听红了脸，“不好意思，我……”

姜忆心抬起头，笑了笑，“你误会了，我看你平时也挺踏实认真的，交给你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至于实习报告，你能写这么多，也就说明你平时实践不少啊！”姜忆心在最后一页签完字，“我完全没意见！只有实践丰富才能有优秀的理论！继续努力吧！”

小赵顿时乐开了花，“谢谢姜医生，我会努力的！不打扰您工作了！”

“等一下！”姜忆心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麻烦你去趟蔡主任那里，告诉他，下午的手术……就按他昨天说的安排吧！”

小赵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好的，我这就去。”

姜忆心原本还寻思着万一小赵一时好奇，具体问起来该如何应对，毕竟新来的人都会喜欢八卦他们这些老员工。之前和余晖在食堂，尽管他们已经极力表现出没有在吵架的样子，还是被在场的一些实习生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舆论热点。于是，姜忆心对小赵的印象一下子上升了很多。

“赵磊！”姜忆心望了眼刚刚上交的实习报告封面，第一次叫出小赵的全名，“下午把你的时间调整出来，有个手术，你跟我一块去，等会开会我帮你申请一下，你好好准备啊！”

小赵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如此难得的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时，他兴奋地叫了出来，“太好了！谢谢，谢谢姜医生，谢谢！”连鞠三躬后，步伐凌乱地奔出了办公室，又匆忙返回带上了忘了关的门。

姜忆心看着这个傻小子，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突然，她发现小赵关门时，尽管动作很轻，还是发出了明显的碰撞声。她迅速起身亲自把门打开关上，哪怕再小心，门把转动的声音和门与门框的碰撞声多少都会有的。然而那天，她依稀记得，余晖走的时候也有碰撞声，可是，那个人却走得悄无声息……

手术顺利完成，出来后小赵紧跟着姜忆心，沿路忙不迭地问这问那。姜忆心有点无奈，但又不想挫伤年轻人的这股好学劲儿，便耐心地一一作答。

“哈哈！”蔡主任迎面而来，“不亏是姜医生呐！这么快就出来了？”

姜忆心脸色一沉，“以后这种小型手术，某些人要是看不上眼，也用不着蔡主任您亲自出面，直接来告诉我，我让小赵上就行了。”

“啊？”小赵吓得目瞪口呆。

“我们医院也该对实习生多增加一些实际操作的机会，免得被某些资深人士糟蹋浪费。”

“姜忆心！”蔡主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有话要说就去我办公室，当着新人的面……”

“小赵也算是进过手术室的人了。”姜忆心不以为然，“刻苦努力、认真踏实，就不说跟其他新人比了，过不了多久，长江后浪推前浪……张大夫怕是忙着去沙滩上占地方了吧？要不，让他给您老人家也占一块？”

“你！”蔡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赵一看，情况不妙，“那个……护士长找我谈话！姜医生，蔡主任再见！”随后，拔腿就跑。

“你说得对！”蔡主任泄了气，“张志明确实过分了，可他这新上任的院长关系，你也知道，我也不好……”

“行了！”姜忆心直接打断，“你都没办法管他，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做人呐，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蔡主任点头哈腰，“对了，805房怎么突然要申请出院了？”

“什么时候？”

“下午小王找我时说的。”

“我去看看！”姜忆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看了眼蔡主任，“昨天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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