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和衣而卧。屈兀通守着外面，殷离虎守着內间。真金睡在旁边的屋子里，他的侍卫同样分成两部分。真金往日总说自己鼾声如雷，可我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一声。也许是跑了半宿路，我倒是一夜好睡，天色微明，我才睁开眼。咳嗽一声，外面殷离虎道：“殿下，您醒了！”我起身活动活动，走了出来。

外面寒气依旧逼人，殷离虎脸色发红，几个亲军也是不停地走动着。我不觉心疼，招呼这些人赶紧进屋里暖和一下，殷离虎道：“屈大哥那边更冷，我们这里还能点火取暖，有长廊可以避风，外面可是无遮无拦的。”我叹道：“都是为了我呀！”

真金推开门出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看便是没睡好觉，我打声招呼，屈兀通走进来，说成纪给我们准备了早饭。我便张罗大家一起吃，真金瞧我吃的简单，不由皱着眉道：“你贵为仲王，就吃这些呀？”我坦然笑道：“对呀，这也挺好吃的，吃饱即可！快些吃吧，一会我们还要上路，等到了凤城，你再好好招待我吧！”

吃饭时，屈兀通说昨夜关锋的人马在官府四周停留好长时间，甚至点燃不少篝火取暖，天明时，方才撤走。

真金听到了，有些狐疑，问：“他们是保护你的军队吗？”我吃着满头，道：“自然是了，你都说我是王爷，他们不得小心防护呀！何况还有你，这么个王子！”

真金嘿嘿一笑，说：“我得好好跟你学学，你太会带兵了！”

太阳升起，我们这些人方出了官府，成纪领着他的属下都在外面等候，齐刷刷给我施礼，我在马上冲大家施礼道：“成将军，昨夜打扰了，本王马上去凤城，你派人速去报信，简达将军在凤城附近，让他做好准备。”成纪答应，我又问关锋去哪里了？成纪道：“已经回平山关了！”我说道：“成将军，你和本王一起打过仗，你该知道本王为人，切不可学某些人，规矩是有的！”成纪连忙答道：“臣不敢！臣知道效力于朝廷，确保一方安全！”

“这很好，能做到这一点，你不愧为国之能将。好了，本王该走了，若有机会，我们再细谈！”

我催马向前，那成纪忽然道：“殿下路上小心！”

自从去年十月份离开安州，一晃已有三个月，如今踏上回去的路上，不禁心潮澎湃。回想着在顺宁的日子，平添几分惆怅，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也是一份福气。毕竟我没有和父皇母后告别，便离开了顺宁，我走之前写了封信，详细说明情况，包括关锋人马调动，我也提了几句。然后，安排人送回顺宁，同时，告知仲王妃，我已经离开顺宁，过几天会安排人来接她去安州。并且让陈逸、元自虚一同前来。

走了两个多时辰，我们终于看见高高的凤山。真金变得高兴起来，说自己人马就在凤山之上。我笑着问他，招募士兵如何？他一脸得意，说新来四五百人非常好，进退有序，不亚于我的军队。我问他们都是原来新朝军队，真金摇头，说是那边失去土地的农民。

迎面来了一哨人马，原是简达派来的副将谢黑子，带着五百人前来接我。大家简单见过面，然后一起前往凤山。

谢黑子是个粗壮汉子，我让他和我并马前行，详细询问简达及其军队的情况，谢黑子说简达天天操练人马，提升能力。我笑道：“你们是负责安营扎寨的，何必那么认真操练人马？”谢黑子道：“简将军说了，有朝一日，他还是会领着我们上战场的！”我大为赞同，又问了谢黑子家里情况，原也是佃户出身，有一把力气就当了兵，因为作战勇敢，逐渐当上军官，直到今天副都统。最近刚刚得到一个儿子，满心欢喜。我笑道：“黑子将军，好生努力，给你儿子老婆弄个封妻荫子！”

谢黑子憨厚一笑，道：“臣只知道行军打仗，看护好自己家人。至于封赏，那是殿下您的事了！”我不觉大笑，“瞧着你憨厚的样子，说得话，满是道理呢！”

真金的大营设在凤山半山腰。凤山高耸入云，越往上山势愈高。半山腰倒有一块平地，可以容纳几千人。真金在这里依着山势简单盖了几间木屋，平时他就居住在上面，玉蕊郡主留在了东任部。这里生活很艰苦，真金外表大大咧咧的人，对自己夫人却很疼爱。亡国之痛，让他清醒不少。他在场地边设置了一个木台子。站在木台子上，平地一览无余。士兵的大营却设在平地边上。我们顺着山路来到半山腰，便瞧见场地里正在操练人马。

真金兴致勃勃，说自己目前有一千多人，特别是最近招募的七八百人，非常聪明，武艺、箭术都是一流的。我不禁心痒痒，突然明白，将军是离不开士兵的，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了这里，谢黑子命自己人马分散开来，加强警戒。

真金顾不得鞍马劳顿，拉着我坐在台子上，开心地看着下面新朝军队的操练。虽然人数不过一千人，但看得出都是健硕之人，身手敏捷。我夸奖了几句，目光盯着这些人，猛然觉得这些人眼神中透着杀气，根本不可能是农民，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对真金道：“他们都是过来的农民……”却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贴着脸颊飞过，噗地射中椅背上，屈兀通大声喊道：“有刺客！”

我伸手去拉吓得瘫倒在椅子上的真金，那箭又来，射中真金左肩，他惨叫一声，我顾不得太多，拉起他往后便走，耳边是嗖嗖的箭鸣声，真金的侍卫迅速当在我们后面，谢黑子的左卫军冲了出去，在台下护卫。

那些新朝士兵忽然反转帽子，竟然有六七百人，为首一个大声喊道：“我们是大韩铁甲军，今日奉命追杀真金，你们识相额快些让开，否则刀枪无眼！”众人大惊，谢黑子高声喊不要乱，屈兀通更是大叫：“这里是大宋，容不得韩军在此撒野！”

韩军见我们和他们对峙起来，便开始攻击。几个士兵甚至调上台来，谢黑子果然勇猛冲上台来，舞动长剑，拼死抵抗。韩军几个士兵根本不是谢黑子的对手，转眼就被砍下台去。而韩军看清情形，迅速取来弓箭，我躲在后面看得清楚，低声道：“谢将军，快些下来！”

未及谢黑子转过身去，那箭如雨点一样射来，早把谢黑子和几个侍卫射成了刺猬，谢黑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顺着嘴巴往外流血，他挣扎着拄着剑站在那里，直勾勾看着我，好半天含糊着说道：“快…走……”我痛声道：“你放心，我会善待你的妻儿老小的！”谢黑子笑了，整个人慢慢仰面躺下。

我鼻子一酸，却无暇想太多，拉着真金，就往后堂走，殷离虎拼死在前面开道，后面屈兀通舞动双戟，领着亲军抵挡住追兵。

真金几乎昏死过去，变得又重又僵。我没有松手，用力扶着他。他的几个手下开始有些慌乱，继而明白过来，拼命护着我们，不时有冷箭袭来，侍卫和亲军不断倒下。

我们终于进入到堂屋内，殷离虎迅速指挥人封闭好门窗，我则让人把真金放在榻上，他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殷离虎给他包扎上，外面的箭射在门板和窗户上啪啪直响。我没有慌乱，计点人数，五百亲军只剩下三十多人，真金的侍卫只留下十几人，偌大的堂屋，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怎么办？”我心中问着自己，我从来没想到，会在大宋的土地上发生这样的事，谢黑子的五百军士，我的亲军，以及真金真假难辨的一千士兵，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而且外边还是那些拼命攻击我们的人。

“仲王，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攻进来，但我们困在这里，别处的人未必会知道，我们得出去报信。”殷离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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