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的目的被老太太揭穿，锦乐红了脸，低头嚅嗫道：“祖母不要生气嘛，我也是怕五姐姐受罪，才来的。√五姐姐受了许多罪，已经十分不幸，再代替四姐姐嫁去云府，还让不让人活啊。”

“可云府的如今的地位，已经配不上我柳府的嫡女了，画姐儿不嫁，便只能让你或是锦诗嫁去。若你要护着锦诗，那便只有牺牲你自己了。”老太太严厉了神色，她知道锦乐的性子，多半会先替锦诗着想，再去想自己。

“锦诗她是咎由自取！乐儿你不用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柳如方听闻要牺牲锦乐保全锦诗，心中不免对“一无是处”的锦诗产生了厌恶，又对老太太说道，“让乐儿嫁去那树倒猢狲散的云府，儿子是决计不同意的，还请母亲明断。”

“哼！”老太太哼了一声，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以为老身舍得让乐姐儿嫁去破落后的云府吗？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说不定哪一日，当今天子一个不高兴，下旨通通流放了，可如何是好？反倒是五姑娘，本就是个庶生的姑娘，心肠又是个极坏的，嫁去云府也就嫁去了。”

柳如方心中对锦诗仍有不舍，却还是果决道：“那便这样定下了，由锦诗替嫁画儿。”

老太太缓缓的从太师椅上坐起来，手掌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锦乐的头，用宠爱的目光看着她，慈祥道：“如果老身猜得没错，乐儿这次来，怕是已经做好护着锦诗的准备吧？”

锦乐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云峥共患难，不论云府遭遇何种困难，她都不会退缩。

这不仅是为救锦诗，更是因为云峥，云峥为她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她也同样在云峥落难时做出这样的付出。

“若能挽回柳府名声，锦乐愿意嫁去云府。还请祖母和爹爹，不要为难五姐姐。”锦乐的声音虽小，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乐姐儿，你出身虽为庶女，可以你现在的地位。府里还有那个嫡女能把你比下去的？为何非要嫁去云府受罪？”老太太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发表自己心中的不满，她当然希望嫁去云府的是那个该死的锦诗，而不是此刻会下金蛋的锦乐。

一个是持家有道的庶女，一个是柳府正室出的嫡女，还有个没用的庶女是锦乐挺身要护之人。

柳如方左右为难，皆是不舍，额头已经皱成了“川”字，说道：“爹爹，实在舍不得你去。”

膝盖一弯，锦乐便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对老太太和柳如方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光芒点点，“潮水都有潮涨潮落，何况是人事变幻。万事万物，皆由兴衰变幻。若云府衰败，沐府兴盛其实都在这其中。今日，云府衰败，柳府姑娘便无人肯嫁去履行婚约，等到有朝一日柳府衰败，还有何人敢伸出援手？乐儿此举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帮四姐姐，而是为了我们柳府的名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如方能不答应吗？

只能拉了锦乐搂在怀中，久久未能释怀。

半月后，柳府请了告老还乡在天津府，极具有名望的箫阁老作证，给云府修书一封，信中提到锦画与云峥八字不合、命格相克云云，实在不宜婚配。又测了锦乐和云峥的命盘相辅相成，便让锦乐替嫁。

南京府的定远王接到信，便气的吐了血，躺在床上将养了小半个月才缓过劲儿来。

慕容氏却是极为淡定的劝说定远王，无需为此事生气，那锦画本就不适合他们家云峥，云府失势便落井下石，能共安乐不可共富贵的媳妇没了就没了。

反倒是替嫁的柳府六小姐锦乐，自从经手了柳府的产业之后，便蒸蒸日上。这朝中情势危机关头，锦乐愿意挺身而出，替嫁云府，也算是个赤诚之人。

听着慕容氏的开解，定远王的病情日渐好转，也逐渐的接受了这桩婚事。

云府那边回信答应之后，柳府这头就翻天了。

王氏拿了一张和离书，同柳如方翻脸，带了锦画大摇大摆，车马接送的回了娘家，彻底就和柳府断绝一切往来。

好在柳府的嫡长子文礼虽然被王氏鼓动离开柳府，却坚定了信念留在柳府之中，同柳府上下共患难。

柳如方这才幡然醒悟，王氏这是要和同云府有婚约的柳府彻底撇清关系以自保啊，原来一直以来这个睡在他身边的枕边人，是个大难临头便选择抛夫弃子的人！

柳如方气差点命人一把火将人去楼空的松月轩烧了，好在锦乐及时赶到，悉心疏导，替柳如方分析朝中局势。

让柳如方以保重身体为重，稍安勿躁，这把抑太子党的火，也未必能烧到柳府。

老太太也说了一句，危难时候，才能分辨善恶忠奸，那王氏去了也就去了，留在府中无法查明，兴许还留了个祸害呢。

柳如方也是想开了，消了心头的火气，总算没像定远王那般郁结成疾。王氏离开之后日子过得还算舒心，白天在衙门里处理公务，晚上在安氏那里歇下。

要命的是，柳府失去娘家将军府这个大靠山之后，又牵连定远王府越变越糟的情势。

好容易壮大起来的柳府，眼看就要在这一场朝政风云中摇摇欲坠。

老太太一咬牙，提前操办了锦绣和周崇文的婚事。又给周崇文在府外置办了一套宅子，让他们新婚后搬出去住，省的将来柳府落难，牵连了锦绣和周崇文两夫妻。

锦绣大婚前一晚上，锦乐和锦绣两姐妹在梅园见上一面，相继抱头痛哭。两人本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月华沧冷，淡绿色的绿萼梅开了许多。

姐妹两人哭了一会儿，都相继止泪了。

锦绣紧紧搂了锦乐长高了不少的身子，忽然小声问道：“乐儿，你真的打算嫁给云峥吗？”

“二姐姐怎么这般问啊？”锦乐好奇的问锦绣，她靠在锦绣怀中，锦绣身上淡淡的荷香很好闻，让她很是依赖。

“姐姐只怕……只怕你错过了良人，那沐英世子对你情深意重，姐姐……姐姐觉得你不应负他。上次沐英来时，我在梅园附近见过他，他正与那戏子肖兰芳缠斗，肖兰芳口口声声自称锦衣卫，而你正是那日窃听锦衣卫机密之人。沐英为护着你，被肖兰芳刺伤，受了重伤……”锦绣回想起那日沐英和肖兰芳交手，还是心有余悸，她忽然蹲下身，问锦乐，“你告诉姐姐，你心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锦乐一时语塞，她没料到沐英肩胛上的伤，竟是因为他而造成的，凛冽的寒风刮过面颊，她缓缓咬了唇。

沐英情意深重，为她受了重伤，却执拗不肯告诉她。

眼里溢满了热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若非沐英拼死相救，她恐怕早就成了肖兰芳剑下亡魂。

彼时彼刻，她初遇沐英，对那个桀骜霸道的少年十分厌恶。

彼时彼刻，她初遇云峥，并不十分在意这个英俊的少年。

此时此刻，沐府强盛。

此时此刻，云府落难。

当年那桀骜霸道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将军。

当年那温文尔雅的少年，虽是落难却不改风轻云淡的脾性，不卑不亢。

少顷，锦乐叹息了一声，言道：“沐府现在的地位，已是我柳府高攀不起的，况且皇上已经下令赐婚娄潇潇和沐英，难道要我在娄潇潇眼皮子底下做个妾吗？而云峥，数次救我，保全我性命，云府落难，我自要挺身而出。”

“即便身不由己，那你心中的良人，能告诉姐姐是谁吗？让姐姐也替你分担心中的忧苦。”锦绣问道。

锦乐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痛苦，“二姐姐，我不知，我真的不知。”

不远处，雏菊大喊了一声，催促道：“二小姐，快别耽搁下去了，现下就要立马梳妆打扮，否则就赶不上明日的吉时了。”

锦绣只怕锦乐辜负了良人，心头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却也只能言尽于此。

两人依依不舍的作别，锦绣送了锦乐一只镶金如意云钗，锦乐亲手绣了个锦绣绵延的扇坠子给锦绣，

锦绣婚事只请了柳、周、王三家人到场，那将军府的王卓一好歹是锦绣的外祖，可为了和柳府撇清关系，王氏那边的娘家人是一个都没到。

我朝拜堂一般都在傍晚，只有天家的皇子迎娶正妃才是从早忙到晚。

傍晚一抹残阳，柳府嫁女的阵仗并不是十分大。

串红的鞭炮声中,锦绣披着红盖头由喜娘从香闺中扶出来，跪在堂前给柳如方和老太太各敬了一杯茶。

敬完茶之后，锦绣就由喜娘背着上了花轿。

锦乐并不能同锦绣说话，只能默默的看着锦绣的背影，在一旁行注目礼。她心中暗自祝福锦绣，今后的生活幸福。

毕竟，嫁给周夫子，便不用卷入朝堂的争斗，以后的日子虽然清苦些，却要安乐很多。

***

锦绣出嫁后，柳如方就被京中一道圣旨下来，革职了。

被关了的连氏成天叫嚷这要见柳如方，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帮柳府。

她自关进去就嚷着要见柳如方，成天吵闹不休，不是闹着要咬舌自尽，就是扬言要一头撞死，去见那被老太太一碗药堕了的孩子。

谁也没有将连氏的话当回事，听听便罢了。

连氏想不出办法，便买通了那看管她的粗使婆子，让她带句话给柳如方。粗使婆子得了文彧不少好处，又见连氏给的东珠极为明亮，见钱眼开应承了此事。

一日，粗使婆子守在柳府门口等到了柳如方，将连氏的近况告诉柳如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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