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出征的前奏已然降临，伐燕的秦军吹响号角，携着汹涌澎湃的盛大战鼓声，高唱战歌，恢弘的声音隐约跨越了无尽山河回荡在咸阳的上空。

秦将王翦领军灭燕。

遥远而陌生的历史在这一刻以亲眼见证，燕策知道燕国的命运走进了倒计时，象征结束与开始的时针与分针即将重叠。

燕策如约定般起床跟在嬴政身后学习剑术，两人亲昵的肢体接触随着少年基础剑术的突飞猛进而渐渐减少，黑发女人也用不着必须给少年板正每一个不标准的姿势。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

虽说不时会有些小摩擦，但两人好感终究维持在一个度，不增不减，就像是卡在一个微妙的距离。

偶尔会看到她悄悄弯起浅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但总是在他抬眸望过去时恢复成不冷不淡的威严姿态。

被操练得浑身酸痛的燕策在政姐姐的私人剑术课后又要马不停蹄地跟着非先生上课，简直比现代开课还要忙碌，非先生偶尔会专门领读一些典籍，趁此机会燕策多少识得几个字也算脱离了战国文盲状态，现在非先生的课又变成了自习课，哪怕稍微偷个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总有个女孩带头偷懒。

“……唔。”

扶苏公子披着一袭淡青色的薄纱禅衣，很文静，很柔和，与霸道强权的秦王截然相反，而女孩本人则是见书死的可爱类型。

展开书简没过多久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安静伏在案上眯起了双眸，唇角水滴从嘴角划过一道漫长轨迹延伸到书简上，将竹简上的治国理念融成一团模糊墨痕。

燕策拿出一方绢布轻轻将女孩嘴角擦干净，女孩维持跪坐的姿势别扭地睡着，在绢布触碰至她嘴角的那一瞬间，唇夹住少年指间，女孩眉头轻蹙，不安分地扭动着纤弱的身躯。

“姆……嗯……”

燕策不禁生出一个罪恶的念头，就好像本子里把手指伸进女孩樱红的唇，来体验那份别致的感官刺激，自诩现代好学生的少年仅仅将这份想法维持了一秒钟。

燕策摇了摇头，甩掉近乎于鬼畜的想法。

母女丼是不对的，更不道德，虽然很带感，而且背德感超刺激。

三心二意很不好。

一个身心健康且不必再为衣食住行担忧的少年大脑可是能轻易勾勒出十万三千本小黄书的人生指南，尽管通过政姐姐私人授课a.v.i卸掉了大部分的精力，但心中依旧泛起阵阵涟漪。

学舍不远，非先生正在备课，全神贯注，似乎无暇关注两位学生的小动作，全幅注意力放在一笔笔勾出的篆字上，哪怕少年这时做一点儿过分的事情都不会注意到的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心底的恶魔疯狂用现代各国语言混杂着一声声国骂不甘呐喊。

分割掉无意义的修饰词后咆哮的内容通篇只留下喜欢，上。而象征残留善念的天使郑重其事地对恶念表示谴责，然后给乃子，口，后入……一系列关键词统统点了个赞。

细致地拭去女孩嘴角挂着的透明液滴，水滴落在绢布上浸透出略深的椭圆状湿痕。

然后。

燕策抬起空余的左手捂住了脸，且不说那是多么恶劣的人才能做出来，如果真要做出来的，嬴政知道肯定活剐了他吧，没准再切成肉片蘸醋吃。

女孩子的唇软绵绵的，带着微甜的春青气息，点缀樱红色泽的水光，细细聆听依稀间能听到节奏微乱的呼吸声。

确实可爱就是了。

下一刻。

女孩唇瓣张开将裹着绢布的手指吞进去一个指节的深度，白皙手肘交叠着压在燕策手腕上方，绢布在湿润的口腔变得黏黏糊糊的。

卧槽！你松开嘴啊！

燕策瞳孔猛地紧缩，食指正巧卡在两排贝齿间，整个人现在都不好了，这宛如小流氓调戏睡女孩的姿势很糟糕的！

不过万幸，没人看见，不然再告诉秦王，这问题严重度可就要上升十个百分点。

前面有一只可爱的女孩，她睡着了，嘘……不要惊动她……趁着无人发现……慢慢拿出来。

而远处的非先生好巧不巧地停笔，卷好书简抱进怀中，准备新一轮的授课，抬眸时恰好与鬼鬼祟祟的少年对视。

燕策：“……”

非先生：“……”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两人不约而同地呆滞了一瞬间。

非先生满脸古怪地看了一眼正咀嚼着绢布的扶苏，问道：“你，在玩什么？”

“这个，您觉得呢？”

映入她眼帘的少年神色尴尬到快要死掉了，非先生眉头紧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书简放在桌前，权当做没看到。

年轻人真会玩。

而且迟早的事，至于要着急到这种程度吗？年轻人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清冷的脸颊上的无语一闪而逝，宫中流言韩非也听过一二，比如暗子。

久违的，一向英明的秦王没有阻止流言传播，更没有公开宣布什么，不阻止也不承认，态度十分微妙。

阴谋论，暗子论，安抚论，王的心思又要被过度解读不知多少次。

她谨言慎行是没有错的，只是一见到秦王就没法保证冷静而已，嬴政将她从韩“请”到秦，执弟子礼，敬称先生，却唯独不用。

韩非清楚少年的定位，却不清楚她现在的位置，身为囚徒的秦国客卿，却担任太子傅的作用，这算什么？

她轻咳一声，可惜并未唤起迷蒙中的未来太子，便抚着额头，叹道：“今日功课看了多少？”

韩非本来对燕策没抱多少希望，刚才还在玩扶苏的男孩子能看得进去书才有鬼了，这是习惯性地询问罢了。

燕策擦干净手指，礼貌地跪坐在非先生面前，道：“都背下来了。”

“……”

背下来了？！这才多久。

韩非呆住了，怔怔地望向跪坐在书案前的少年，道：“都背下来了？”

一摞竹简上的字还没有一篇散文字数多，若是单说看对现代学生来说分分钟的事，没有任何难度。

韩非布置的早课内容是她老师曾经的稷下学宫祭酒荀卿学说，而这一篇恰好是荀子著作中的劝学篇，他以前背得死去活来的，错一个字抄一遍，哪怕是只猴子都能背得下来。

光是默写都不下百遍，燕策敢拍着扶苏的小胸脯说荀卿亲至都不可能比他背得熟。

“明白了什么？”

燕策认真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韩非重复道。

她眸底流转淡淡的笑意，“对，事在人为。未来志向如何？拜将封侯，开疆扩土，还是入朝堂，治国理政？”

燕策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道：“只要能搞出一个让大家都幸福的未来。”

“只要能改变既定的宿命，什么都行。”

幸福啊……

扶苏公子的幸福么。

韩非若有所思地望向睫毛轻眨的扶苏公子，只见女孩双眸眯缝着，稚嫩的脸蛋逐渐涌出淡淡的红晕，现在只是害羞地不敢醒过来。

呵呵，害羞了啊，扶苏公子也长大了啊。

非先生勾了勾唇，等会可以告诉秦王不用再担心了，两个孩子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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