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15分。√

许愿坐在操场边上，天不热，她却出了一身汗。从书包里掏出零食，吃几口，觉得没味；把漫画书拿出来，翻了几页，心神不宁；她站起来，想给梅虎投铅球加油，喊了几声，眼神在飘……

余思远发现她有点不对，担忧问：“许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

她心里乱蓬蓬的，叹了口气，觉得哪哪都不对。索性回教室。做了几道物理题……

太简单。

她搓搓脸，从课桌中抽出奥数，专门挑最难的题目来做。做了一会儿，心情渐渐稳下来了。

写到第三道高难度的题目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开始，许愿没搭理。

她手上的习题册，是IMO国际奥数竞赛历届考题，每一道题的难度都超标。

她平常不轻易挑战。

一钻进去，就不容易出来。

这次，好容易有点想法，外面的喧哗又爆了一回。思路又断了。

许愿被吵得好委屈，推开习题册出门，眼眸湿漉漉的，小小声地打着商量：“你们能小声一点吗？门外不是贴着：禁止打闹。”

“许愿，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恒中都爆了，你还在做题呐。”门外的学生大惊小怪，一叠声摇头。

“泰山压顶色不变。老王不是说了，未来是咱们恒中人撑起来的，咋咋呼呼像什么话。再惊讶，咱们也要镇定。”

“不好意思啦，那我们镇定点……”

和许愿打照面的几个学生也很上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继续开始议论。

许愿一扭身，就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嗓音。

“哎，我听说校医室几个校医都守操场边上，吊水都配好比例了，就等着海航班的宋品默跑虚脱，给他挂吊水呢……”

许愿步子一顿。

脑子嗡的一下。

她想赶紧回去解题，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她扭头，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说，恒中都爆了？和宋品默有关吗……那是什么事？”

“宋神犯错了，被他们教官罚‘负重五公里跑’……”

“他们海航班，不是每天都要跑的吗？”许愿摒住呼吸，沉下漆黑的眼神，安安静静地问。

“负重五公里，20分钟跑完算合格，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处罚啊……哎……许愿，你不是在刷题吗？你去哪儿啊……”

三班学生们正聊着，突然发现许愿跑了。

……

许愿跑到操场时，海航班操场早已经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人声鼎沸。

真正海航班的学生，都已经散了。只有一个穿着海航制服的高瘦少年，身上背着行军囊，浑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眼神漆黑，唇色嫣红，雪白的脸上一片酡红，汗水从身上滴滴答答淌下来，围着操场还在跑……

她费力往前挤。

人太多。

挤不进去。

单看这一副画面，她只是觉得有一点点的酸，却并没觉得多难受——

光风霁月的宋品默。

俊秀拔尖的宋品默。

无论什么时候都帅到让人尖叫的宋品默。

他就是那样啊。哪怕只是简简单单跑着步，都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可她站了一会儿，便听见许多的声音——

“宋神跑了多少圈了？”

“铅球比赛的时候，就在这儿跑了。”

“十几圈吧，咱们操场一圈就有八百米……我看到的都有十一圈了……”

“哪能！我看起码跑了二十圈……”

“老陈这是疯了吧？二十公斤负重跑，五公里都跑不够……他是想把学生跑死吗？”穿白大褂的校医手里拿着吊瓶，暴躁地大骂。

许愿心口狠狠一跳。

看了一下手表……

她是从10点15分离开操场，回自习室去刷题的，现在是十一点二十。

如果说一直在跑……

那跑了何止五公里……

因为帮她顶罪，宋神就被教官罚这么重吗？

她骇然看着人群中的黑脸教官。

黑脸教官明显也看见她了。对方胸前挂着哨子，双手负立身后，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冷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这才跑了一个小时，跑不死人。”

“你是说跑不死，一万个学生里面，才能挑一个海航生。十万个海航生里，才出一个宋品默。这特么是海航班最优秀的学生！你特么把他跑废了，谁负责？”

校医气得脑门都冒烟了。

黑脸教官却气定神闲：“我管我的学生，跑出事，我自己负责。何况我说过，他不想跑，可以停下来。”硬邦邦的嗓音，不容置喙。

旁边的女生们含着泪，此起彼伏地在喊：“宋神，别跑了。差不多也就够了……”

“你们教官都说了，不想跑可以停了……”

宋品默不管。

他从教官身边跑过，身边都仿佛带着一阵热风。

他用眼神询问教官时间。

教官冷冷掐了一下表，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五公里，三十分钟，不合格。你还要跑吗？”

“是！”

宋品默的声音很低，累到浑身滴水，话成气音儿，却意志坚定，继续跑。

女生们看得心都碎了。

她们挽着手，到黑脸教官的旁边，泪花花地哀求：“教官，你让宋品默别跑了，行不行，他都跑了那么多的五公里……”

黑脸教官根本不搭理，只是冷冷瞥一眼许愿，眼中火光炸裂，隐含着威胁之意。

离那么远。

许愿却清晰感觉到教官的意思：你不是喜欢看热闹么？下次，还看吗？

她心头一跳。

一股邪火冲了上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大胆，拨开人群。

小小的个子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光芒万丈地站在那，怒呵：“教官，我有话说。”

“说。”黑脸教官冷冷瞥她一眼，道。

“都我的错。我不该打扰海航班训练。可宋品默有什么错？你至于这么折磨人吗？我妈也是医生，说过过量负荷的跑步，会跑到肾衰竭。你这样虐待学生，就不怕真的造成不可逆后果……”

许愿头皮都像是被什么炸着。所有人都在求饶，都在小心翼翼，不敢说得太严重，怕激怒教官，更怕恒中禁止早恋的一条校规……

她们要避嫌。

要佛系。

唯许愿不管不顾地站出来，目光灼灼，根本顾不得避嫌。

黑脸教官冷笑一声，看着许愿的眼底有几分欣赏，低沉的嗓音中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他要跑到肾衰竭，罪魁祸首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他自己。海航班有海航班的纪律。违反纪律就该受罚……”

“违法纪律就罚那么重？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海航班，纪律大过天。他想在这儿立足，就得守这儿的规矩。”

“你们是什么狗屁的海航班，我们宋神成绩好着呢，才不稀罕上你这个破海航班！不上海航班一样考最好的大学！”

许愿气疯了。

一把推开黑脸教官，直接冲着宋品默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就想带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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