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洪磊面有难色地接过了那份草纸，有些心虚地说道：“是。”

其实，洪磊的这个反应，是在林溪的意料之中。他其实并不需要洪磊来拟写这份廖廖数语的处罚书。他只是看出来，洪磊似乎是一个肚子里并没有什么墨水的家伙，想试一下他的能力而已。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洪磊才拿着一张打印好的A4纸进来了。

“林局长，我写好了，您请过目。”

林溪接了过来，看了看。

“好，可以了，你去吧。”很快，林溪就放下了那张A4纸。

洪磊如释重负，“哎，好。”

他转过身，林溪却又在背后叫住了他：“洪秘书，你去把你的档案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好吧？”

“哦，好。”洪磊微微有些惶恐地答道。

望着洪磊出去的背影，林溪若有所思。

洪磊写的那份东西，简直就像小学生写的，甚至连语句通顺都做不到。按理说，这种公文类的东西，应该是很好写的，只要做到语句通顺、参用平常司空见惯的用语模式、把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可是，这对于洪磊来说，似乎很困难。短短的不到纸张一半的篇幅，他硬是写了将近一个小时。

林溪不想为难谁，但是，至少得胜任职位才行。这是工作，不是讲人情的地方，更何况，他跟洪磊也谈不上什么人情，如果有，那也是仇怨。

洪磊把他的档案送过来了。

林溪接了过去，洪磊就说道：“林局长，那我先出去了。”

“哦，你先等一下。”

洪磊有些心虚地睨了林溪一眼，“是。”然后便站在林溪的桌前。

“哦，你坐吧。”

“是。”

洪磊毕竟是奴才当久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奴颜卑膝的模样。

他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林溪看了一会，便也来到沙发处坐了下来，拿着那份档案对洪磊说道：“洪秘书，你是东海大学毕业的吗？”

洪磊略微一犹豫，表情已是有些不自在。“是。”

林溪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洪秘书，我想，虽然我才来第一天，不过，我的风格，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顾惜水是顾副局长，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跟她早就认识，关系应该算是不错。甚至我能进教育局，都有她从中引荐帮助的作用。但是你也看到了，对于违纪的情况，我是绝不姑息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洪磊那卑微平凡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珠。

“那你是东海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吗？”

洪磊难堪地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对林溪说道：“林局长，我不是的。请你宽恕我吧，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

林溪沉默片刻，“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可以吗？”

洪磊移开眼神，说了起来：“我家里老父亲已经得了癌症几年前就死了，老妈身体虚弱，年纪也大了，什么也干不了。我老婆前年得了脊椎炎，一直躺在床上。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在上小学。”

望着洪磊那有些落寞而无奈的眼神，林溪的心头升起一丝怜惜。

这个大男人，其实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并没有比别人卑微，只是，生活的重负，让他不得不扮演这样的一个卑微的角色。

林溪也更加理解了，他以前在崔万源手下的时候，为什么会为虎作伥，替他办一些那样的不耻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了工作的。”林溪说道。

林溪亲自拟写了对于顾惜水的处罚决定：通报批评，警告一次。下午，这份处罚书，就在教育局的内部文件上流传开来了。

下午，林溪在埋头工作，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洪磊推门而入。

“局长，您还不下班啊？”

“下班了吗？”林溪这才惊觉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五点过几分了。“哦，都下班了啊，我还不知道呢。”

“局长，您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的吗？”洪磊恭敬地说道。

“哦，没有了，没事，你下班吧。”

“局长，那没事，我等等你吧。”

林溪有些疑惑：“等我干嘛？”

“送你回去啊！您现在不是给您配了车了吗？”

林溪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才想起了顾惜水。没想到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也不知道顾惜水下班了没有。

“顾副局长下班了没有？”林溪问道。

“我不知道啊，刚才我没留意。”

“哦。”林溪点了点头，“那你稍微再等我一会，我这里也马上完了。”

“哎，没事，那我回办公室等您。您要是忙完了，就来叫我。”

“嗯。”

林溪又工作了一会，故意在等着顾惜水是不是还会来自己的办公室里叫他去她家里。等了一会，不见顾惜水来。等到五点十几分的时候，他便收拾了东西，出了办公室，一见隔壁顾惜水的办公室已经关上了门。

林溪去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作声。看来，顾惜水已经独自下班。

林溪明白，她这是对自己有怨气。

林溪便来到另一侧洪磊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叫他下班。

下了楼，洪磊便问道：“局长，您家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把林溪问住了。其实，刚才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谁能相信，他这个刚刚晋升的市教育局局长，竟然会无家可归呢？

“哦，算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自己还有点事情。”林溪说道。

“哦。好，局长，那我先走了。”

洪磊倒是乖巧，没有开车，而是走着离开了教育局门前。

林溪信步而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其实他也知道，他现在去顾惜水的家里，顾惜水也不至于不收留他，不让他住。毕竟，他的东西都还在顾惜水那里。

不过，他现在并不想去她家里。

林溪走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唐任雪。

自己能够当上教育局长，也得亏唐任雪的赏识和提拔，自己多少也得致意一下。

于是，林溪便拿出手机，给唐任雪打了一个电话。

“喂。”

“喂，唐主任，我是林溪。”

“哦。林溪啊，怎么了？你在哪里？”

“哦，我刚下班。唐主任，今天我已经来教育局上班了，谢谢您的提拔，我也忘了打个电话给您致谢。”

“嗨，说这个干嘛。我也是看你是个好苗子，所以也不忍心放弃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呃……还好吧。”

唐任雪说道：“林溪，其实刚刚，顾惜水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你第一天去，就给她处分了。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唐主任，这个事情，您是不是应该听听我的汇报？”

唐任雪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好，那就这样吧，我们约个地方谈谈。”

一个咖啡馆里，临窗的位置，林溪和唐任雪相对而坐。

“唐主任，惜水她跟你说什么了？”林溪率先开口。

唐任雪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今天第一天去就把她处分了。不过她也说有些用度是超支了，她也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可是你还是在局里公开批评她了，她最在乎的就是这点。她说你处分她都没关系，但是不应该公开。因为惜水她是一个很在乎形象的人，她毕竟是副局长，这样一来的话，以后还怎么服众，她觉得她在众人眼里都成了一个腐败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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