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带着盼盼回到家，发现沈骆就坐在客厅，双手抱在胸前，一张脸黑得像是碳般。

看见她们回来，他的神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程欢腹诽，他一天没有回来，一回来就拉着一张脸，不是欠人钱？被高利债追了？

她让管家带着盼盼上楼，刚想走过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坐在沙发的沈骆就发出了冰冷的声音：“过来！”

那声音，像是威严的官员，正在审讯犯人。

程欢想着，这个男人为了盼盼把这么重要的剧本都推了，他今天心情不好，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慢慢地走了过去，刚要坐下，就看见沈骆杀人般的眼神射过来，她顿时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

是怎么回事？

“你带盼盼出去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程欢的眼睛。

程欢呆愣，半晌才嗫嚅道：“我……我有事，所以才带着盼盼出去的。”

“那你知道，黑暗的夜色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恐惧，你知道吗？”

他忽然站了起来，俯身期近，目光咄咄逼人。

程欢原本欢天喜地的，看他这般凶神恶煞，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起来，吼道：“那你让心理医生过来你和我商量过吗？”

她承认，医生是专业的，但是这件事情他提前和她商量过没有？

没有。

一声不吭，直接让医生开始治疗。

她是盼盼的妈妈。

不是路人甲乙丙。

空荡荡的别墅回荡着程欢的怒吼，管家站在二楼，没敢下来。

沈骆一愣，退后，松了松领带，露出好看的小麦色肌肤：“……”

程欢气息不稳地看着沈骆，不争气地眼泪顺着脸颊就滑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压抑许久的眼泪涌上了脑袋，还是因为她真的压抑许久许久，积压在胸口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沈骆，我是盼盼的妈妈，我也很希望盼盼可以早点好起来，只要是好的治疗，我都同意我也欢迎，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眼泪砸在地毯上，和那朵妖娆的花，融为一体。

沈骆看着窗外，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自闭吗？”

程欢不知道。

心理医生说过，盼盼的症状和自闭相似，但是她不是自闭，只是不说话，不交流。

她被沈骆的问题搅得糊涂，摇摇头，看着灯光笼罩下的男人，立体的五官忽然蒙上一层忧伤的薄雾。

她忽然觉得，接下去沈骆要说的话，很重要很重要。

她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专心致志地听沈骆说话。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自闭到底是什么，即便是亲身经历了一场，还是觉得像是一场梦，很不真实。”

沈骆曾经也患过自闭？

程欢蓦地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沈骆这个男人很少说话，但是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曾经是自闭症患者。

“确实的说，我只是个轻微病患，那时候，我只要十三岁，忽然不说话了，就喜欢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有人都慌了，他们给我找医生，给我找最有名的医生，做心理辅导，催眠……各种各样，只要能用上的法子，他们都用上了。”

沈骆陷在沙发里，像是一个孤独患者。

程欢没有办法临摹他的神情，反而是心口的位置，像是忽然被塞进了一整条破布，连呼吸都是困难般的抽搐。

她眼中的沈骆，从来都是霸道强大，这般脆弱如同婴孩的模样，程欢还是第一次见到。

“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他忽然站了起来，嘴唇一勾，带着冷笑，冷冷地看着程欢，眼眸中的脆弱，像是模糊的水雾，瞬间散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曾经和盼盼感同身受。”

程欢呆呆地看着沈骆，他迅速恢复的功力，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以为是在梦里。

“……我……我没有……”她微微挣扎，想要辩解什么。

沈骆却已经急速上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程欢面前说起这么久的事情，看着她控诉的样子，他心疼不已，话就顺着思维的流水流了出来。

说完，他就后悔了。

何必，徒增她的伤心呢。

可是，她又真的会为自己掉落一颗伤心的泪水吗？

沈骆站在二楼的窗台，看着外面茫茫的一片，皱皱鼻子，什么时候，他也生出这样的矫情的一颗心了。

有些烦躁地回身，坐在沙发上，像很多年的许许多多夜晚一样，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地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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