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除了哭，盼盼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曾经是多么活泼的一个孩子。

话多，爱动，她为此有一段时间还特别伤脑筋，可是现在，她的女儿，安静地坐在床上，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爸爸，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心，像是有人拿着斧头，在一下一下地凿。

她疼得难以呼吸。

沈骆从床上跳了下来，绷带被他无情地扯断，发出“砰”的一声。

程欢诧异地看着他，眼眸里有抹不去的痛。

沈骆霸道地揽住程欢，按住她的脑袋，说：“不准胡思乱想。”

程欢在他的怀里乱动，摇摇头，说：“……可是，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要是以前，摔了磕了，她总是笑嘻嘻地摸着自己的头，对我说，妈妈，我又长大一岁了。可是这一次……”

沈骆仍然按着程欢的后脑勺，只是力道越来越微弱：“我让赵溪给她安排心理医生，你别自己吓自己。”

程欢含泪点点头，她确实太敏感了，现在有创伤应激的，好像是她。

她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压制，推了推身上的沈骆，红了眼，又红了脸：“你躺好，赵溪一会该来了。”

沈骆不同意，霸道地说：“除非你说，你绝对不会胡思乱想。”

程欢被他的孩子气逗得破涕为笑，将滚烫的脸颊，轻轻地扭送到另一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

“沈骆，你怎样了？”

赵溪一进来，就担心地问，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没事。”他又恢复冷冷淡淡的神情。

赵溪松了一口气，看见他一条腿打了石膏，立马关心地问：“需要转院吗？”

沈骆沉默地掀开眼帘，淡淡地看了一眼程欢，对唠唠叨叨的赵溪说：“说够了吗？”

赵溪一愣，随即才注意到程欢也在，顿时有些收敛地冲程欢笑笑。

“你给盼盼找个心理医生。”沈骆的目光，落在程欢的身上，有些紧张。

外界对他性向的猜测，众说纷纭，他和赵溪，清清白白，这个女人素来爱胡思乱想，不会胡想什么吧？

赵溪瞬间明白，沈骆这是下了逐客令，暧昧的眼神在程欢的身上游走，大着胆子调侃道：“重色轻友。”

说完，一溜烟跑了。

程欢的脸色瞬间像是滴血般，张张嘴巴，想要解释什么，却看见了沈骆一脸笑意的神色，似乎对这个调侃很受用。

呃……

“我给曲惟打电话……”

她拿着手机，连忙逃了出去。

走到走廊尽头，那颗心总算是回归了原来的跳动振幅。

她给曲惟打电话，先说了结果，然后将事情简单地描述一番。

曲惟听说人没事，憋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她说：“我现在过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她低头，看着大片大片梧桐的阴影覆盖在地面上，风一吹，那些阴影就摇摆起来。

她摸摸脖子，一片冰凉。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即便是艰难地生下盼盼那一天，她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肺里塞满了成团成团的难受。

她捂着痉挛的胃，缓缓地往病房走去。

里面，站在两个高大的警察，将沈骆完完全全地挡住。

心慌瞬间蔓延。

她绕过警察，站在沈骆的身旁，确定他仍然是完好无缺的，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问：“怎么了？”

警察认得她，道：“我们已经核对过死者的信息，是逃窜的杀人犯。”

“杀人犯？”即便知道对方已经死了，程欢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

“是，现场的另外一辆桑塔纳，经过查证，是在一个叫做郝志杰的名下，你们认识他吗？”

程欢摇摇头，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看向沈骆，沈骆也是冷冷淡淡地摇头：“不认识。”

警察点头：“要是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系的。”

程欢点头，亲自把警察送到了电梯，才缓缓地走回病房。

沈骆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盼盼，而盼盼，也张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骆。

淡淡的光芒，笼罩在父女身上，像是夏夜温馨的夜晚，萤火虫扑着翅膀，闪着小尾灯，一切都是静谧安好。

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被温和的时光安抚，慢慢地放软，像是一颗含在嘴里的棉花糖。

甜甜的，酥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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