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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与不杀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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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章引起了李斯家将的注意,既然胡亥已经束手就擒,杀他也不急在一时。&29378;&20154;&23567;&35828;&32593;&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这名家将再度将长剑架在胡亥脖颈之上,伸左手抄起了那卷奏章。

这份奏章正是王明、陈宗正联名上奏的,里面详细记载了三川郡守李由如何英勇抗击贼兵,如何筹谋斩杀贼首夜袭雍丘,如何雍丘被困最后与身边家将浴血拼杀,壮烈殉国的过程。奏章的最后是王明、陈宗正联名作保,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李由清白无罪的陈述。最后那六个字,则是胡亥看完后的批复。

看到公子李由和一众家将全部战死,举剑这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其他二人见此,也都拿过奏章观看,都跟着哭了。

胡亥眼圈也红了,他长长叹息一声,“我知道丞相李斯身边有十组家将,都经过乌家堡特训,只是想不到李斯丞相如此忠心为国,竟派出去九组协助李由将军并肩作战,以致全部殉国。朕想,家将尚且如此,丞相父子更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只可惜朕受了赵高的蒙蔽,看到这份奏章的时候大错已成,无力挽回了。”胡亥说到这看着三人,“想来你们是那最后一组家将了,前方舍命护主,后方为主报仇,为人臣者理当如此,朕身边若有你等忠贞之士,定能铲除赵高这个祸患,为丞相李斯洗刷冤屈,让大秦基业永固。”

三人为胡亥的话所震惊,相互看了看,“你说你想杀赵高?”

“正是。”胡亥点点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杀赵高固然是想还李斯丞相清白,更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胡亥当下就将赵高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愤愤道:“他真的以为朕看不出那是一头鹿吗,朕只不过力有不逮,满朝文武又摄于他的权势不敢应声,倘若有丞相李斯这等忠臣在,赵高怎敢如此为所欲为。”

指鹿为马的事后人家喻户晓,但当时只是在朝臣之间传播,寻常百姓还不知道。而今这三名家将听闻此事,亦不禁气愤填膺。举剑那人喃喃自语,“想不到赵高如此卑鄙无耻,做出此等龌蹉之事。”他目光看向胡亥,想起韩谈交代给他们的事,心中已经可以确认胡亥并没有说谎,而是真的与公子子婴暗地里商议,准备对赵高动手了。

举剑那人心中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自己的两位同伴。他们多年在一起艰苦的训练,彼此之间已经非常默契,举手投足之间已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另外二人通过其问询的眼神,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也都点了点头。

举剑那人轻叹一声,长剑缓缓入鞘。胡亥一愣,不知道他们是何用意,“你们不杀朕了?”

举剑那人看着胡亥,“我们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无罪,倘若你能明辨是非,分得清忠奸,我家丞相也不至于惨死。赵高固然是陷害我家丞相的罪魁祸首,但若没有你的旨意,此事也不会发生。”

胡亥慨然长叹,“我确实难辞其咎,现在大错已成,就算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我才不杀你。”举剑那人看着胡亥,“你既然认清了赵高的真实面目,我就用你的命换赵高的命。”

胡亥一时没明白,怔怔地看着三人。

“我要你杀了赵高,为我家丞相报仇。”

胡亥苦笑,“你以为杀赵高这么容易吗?如今赵高权势滔天,我根本就无能为力,否则他也不敢给我演指鹿为马的那出好戏。你们要想复仇,还是把我杀了吧。”

举剑那人轻轻一笑,“陛下您不是已经在私下与公子子婴商议如何对付赵高了吗。”

胡亥听到这可是吃惊不小,如此机密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呢。还好,举剑之人下句话就解开了胡亥的困惑。“公子子婴派韩谈去见章邯将军,带回来章邯将军的计划,我们就是替韩谈来见你的人。”

胡亥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何以这三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看着三人,“章邯将军怎么说?他何时领兵回咸阳。”

举剑那人当即就把韩谈告诉他们的话对胡亥讲了一遍。胡亥听完很是失望,不过他转念一想,章邯说的也有道理,现在领兵回来非但赵高会怀疑,还会引起东方六国大规模的入侵,到时就算能杀了赵高,局面恐怕也会变得难以收拾。如果按章邯说的计划去做,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一举擒下赵高,但想起还需要等待很长的时间,胡亥心中又难免感到一阵惆怅。

三名家将的心思很简单,相对而言,李斯的死赵高罪责更大,胡亥倒是其次,既然现在胡亥已经意识到赵高对大秦的危害,并且已经在想办法对付赵高,为什么不通过胡亥的手杀了赵高呢。三人在咸阳街市游荡多日,连赵高的影子都没看到,他们心中比谁都明白,想要杀赵高为李斯报仇势比登天还难,现在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倒不如舍胡亥而就赵高。

胡亥明白三人的意图,他看着三人,“今晚是你们杀我为你家丞相报仇的最好机会,倘若轻易放过我,你们不怕后悔吗。”

三人听到这相互看了看,“我家丞相一生忠于大秦,倘若他知道我们今天想要弑君,我想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只是你要记住,为了大秦,为了我家丞相,你要誓杀赵高此国贼。”

胡亥点点头,“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们。其实在我看到王明、陈宗正给我的这份表章时,我就已经知道,我中了赵高的诡计。只是有一点不好办,你们不杀我,此地如何善后呢。”

三人看看地上侍从和宫女的尸身,眼神中透露吃一股决绝的神情。举剑那人道:“我们十组家将深受丞相厚恩,如今他们能陪在大公子身边共赴国难,算是死得其所,我们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已经是多余,现在报仇的心愿已了,自当与他们相会于地下。”

那人说完看看胡亥,“这里死了四个人,倘若我等一走了之你难以解释与善后,现在你跑到外边,大声呼号就说是有刺客行刺,这四人是为我等所杀,如此一来你就能洗脱嫌疑,赵高也绝不会怀疑与你。望你牢记今日之言,善加隐忍,等到章邯将军大军回返咸阳之日擒下赵高,以其首级为我家丞相报仇。若你真能如此,我等对你也会感激不尽。”

胡亥一听知道三人已经一心求死,对三人忠义之举甚感钦佩,不由得落下泪来。三人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奏章,就仿佛看见自己的兄弟在雍丘城血战的情景,亦是悲痛万分。举剑那人一挥剑,将胡亥的衣袖斩断一截,低声道:“这样看起来更像一些,你这就去到外边呼喊吧。”

胡亥起身,给三人深施一礼,“三位放心,我誓杀赵高,还你家丞相清白。”说完,举袖掩面跑到外面。胡亥回头看看屋内,不在犹豫,当即高声呼喊,“有刺客。快来人呐,有刺客,赶快护驾。”

夜深人静之时,这一声呼喊听来分外清晰刺耳。自赵高当政后,禁卫军的军权已经归赵高的弟弟赵成所有,因此部署在上林苑的禁卫军都是赵成的亲信,他们听见呼喊之声,当即从驻地向太液池这边跑过来。

胡亥看准方向,迎头向一队士卒跑去,并且故意举起那半截袖子,故作惊慌之状。那队士卒来到胡亥近前,见其衣履凌乱,神色慌张,袖子又被人斩去半截,身旁又没有侍从相陪,也都吃了一惊。领队那人赶忙给胡亥施礼,“陛下,陛下毋惊,刺客在哪里。”

胡亥用手一指那间屋子,领队那人还未等看清楚呢,就听一声惨叫,跟着就见一蓬血光喷在了窗纸之上,火把影射之下分外醒目。

胡亥当然知道,这是那三名家将故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让这些禁卫军相信他们确实是行刺的,当即再次大叫,“他们在那里。”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脆响,窗户被撞开,三个人已经翻到了窗外。

这名禁卫军的领队见刺客出现,当即抽剑在手准备上前擒拿,可还未等他动手呢,一支弩箭射来,正中他的咽喉。他惨叫一声,当即毙命。

胡亥知道这三人此时已经以命相搏,吓得当即退后几步,躲到了禁卫军的后面。这对禁卫军一声呐喊,各举兵器上前夹攻。

就听弩箭破空之声不绝,夜空中听来分外刺耳,跟着几名禁卫军被弩箭射倒在地,这三人一个转身,向山下跑去。

三人的行动已经很迅速了,但太液池是胡亥留宿重地,不是一队士卒在防御,他们刚跑出去几步,太液池四周又出现几队士卒,灯笼火把照射之下,将三人的行踪看的是一清二楚。

三人既已抱定必死之心倒也并不畏惧,他们相互一望,为了让戏演得更加逼真,当即向士卒空隙处跑去,装出一副行刺不成急于逃命的样子。

禁卫军开始从两边包抄三人,当先几人本想上前立功,结果又被弩箭射倒,惊得后面的禁卫军稍稍放缓了脚步。三人冲出包围圈刚想飞跑,就听一声低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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