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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高陵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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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义到了齐国,还不错,齐王田巿和齐相田荣分别接见了他。&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只不过田市的接见是程序,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而田荣的接见才是实质性的会谈,这一点宋义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

宋义把项梁的想法提了出来,希望田荣看在楚军曾经援助过齐军的情份上能够出兵。当然了,宋义在言语之中也不忘提醒田荣,临济城下的血海深仇您还没报呢。

田荣静静地听宋义讲着,他过分冷静的态度让宋义感觉心里没有底,也不知道田荣是怎么想的。等宋义说完了,田荣看看宋义,“大人,田荣有个疑问想问问您。”

宋义心中一动,田荣不谈出兵的事而说疑问,想来是另有所图。宋义神情不动,“相国尽管开口,但凡我宋义所知,定然不敢隐瞒。”

田荣点点头,“我听说楚王熊心是项梁所立,由此项梁也被封为武信君,是不是楚国一切军政大事皆出项梁之手,楚王不过是个傀儡。”

宋义心里有点不痛快,心说你田荣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像这种事你能不知道吗,你拥立你哥哥的儿子田市继位,情况和我们楚国不是一样的吗。当然这话宋义没法说,另外他转念一想,田荣是一国相国,我好歹也是楚国令尹的身份,如此正式的场合田荣应该不会故意羞辱我楚国,难道他话里有话,另有深意不成吗。

宋义不知道田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回答得很是谨慎,“项氏世代为楚将,对楚国忠贞不二,如今项梁起于江东,他拥立楚国王室后裔也是情理之中的。”宋义说到这看看田荣,见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接着道:“项梁有拥立之功,又干系楚国兴亡大业,因此我家楚王宠信武信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我家楚王深明大义,他既然执掌楚国权柄,自也有抗衡权臣的手段,像上柱国陈婴,原楚国重臣共敖,陈胜部将吕臣等皆受楚王重用,项梁不过是暂代兵权罢了。”

宋义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既说明了项梁对楚国的重要,也指出了楚王不是项梁的傀儡。

田荣点点头,“我曾听魏公子魏豹说起过,是楚王与令尹大人将兵马借给他,让他出兵助我守东阿,这份情田荣铭记在心。

宋义不知道田荣想说什么,因此也没敢轻易多问。田荣看着宋义,“既然令尹大人说楚王做得了主,那么我田荣今天就开门见山。当初我王兄田儋亲自率兵救魏,如果那时候武安君项梁能够及时出兵,想来魏齐联军也不会在临济城下被秦军所败,我王兄也不至于命丧疆场。结果呢,项梁只派了一员偏将,领兵也不过五千,这分明是敷衍我们。你不要跟我谈什么东阿之战,我心里清楚得很,项梁之所以这一次亲自出兵与章邯对敌,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救我,而是担心齐国亡后秦军会挥师南下,那样一来对楚国也不利。”

宋义心里暗暗叫苦,“敢情人家田荣也不是好糊弄的主,人家心里比谁都清楚。

田荣继续着自己的言语,“如果这次令尹大人是奉项梁之命到我齐国,田荣绝不会出兵。不过大人既然是奉楚王之命,此事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宋义听到这心里刚松了一口气,不想田荣后面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想我齐国出兵不难,只要答应我一件事,齐国非但出兵助楚军攻秦,而且我还起倾国之兵助你们。”田荣说到这看着宋义,语气也放慢,“只要楚国杀了田假,再写一封书信到赵国,让赵国杀了田角、田间兄弟,我即刻起兵,决不食言。”

宋义知道了田荣的真实想法,他是想借用楚国和赵国的刀,把齐国的隐患除掉。只要杀了田假、田角与田间,就再也没有人跟田市争夺齐王王位了。齐国军政大权皆出自田荣,没有人跟田市争夺王位,田市的作用也就不复存在了,说不定到时候田荣一杀田市,自己就能成为齐王。

这样的大事宋义可做不了主,他拱手施礼,把自己的难处说了。田荣也不怪他,因为田荣也知道宋义决定不了什么,他告诉宋义,说你了解我的想法就行,我不要你现在回答我,你只是回到眙台见到楚怀王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宋义当即表示这个一定能办到,同时他也告诉田荣,说田角、田间兄弟现在在赵国,赵国与我楚国现在还没有联系,我们不能替赵国做主。

田荣表示理解,他当即修书一封,然后派人送往赵国。随后,田荣让人安排宋义到驿馆休息。

齐国对宋义很客气,驿馆的各项安排也让宋义满意,他吃过晚饭正自休息,门外有手下进来禀报,说有位客人想见您。

宋义一愣,自己在齐国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何以夜里有客来访呢?不过人家既然来了,总不能闭门不见,于是他整整衣冠,让属下请客人进来。

来人个子不高,身材略有些发胖,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人很重要,甚至说相当重要,因为就是今晚的会面,直接影响了宋义后面的判断。只可惜,这个人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名字,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名叫显,至于姓氏却是查找不到。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并不出名,可这个人在齐国偏偏有爵位,而且还被封为高陵君。这位高陵君看见宋义很客气,当即深施一礼。

宋义赶忙还礼,两人分宾主落座。等到一交谈宋义才知道,原来这位高陵君并不是田荣派来的,而是他自己慕名而来。高陵君告诉宋义,说自己很仰慕楚国的风俗文化,只是没有机会到楚国去,今天他听说宋义作为使臣来到齐国,知道其原来是楚国的令尹,因此特来深夜拜会。

宋义也客气了几句,二人接着就一番长谈。按说作为两国上层人物,最关心的应该是当前最紧要的事,即齐国到底去不去支援项梁的问题。结果这两位根本没有聊这些,相反却是就项梁的用兵水平的问题坦诚交换了意见。说是交换意见,其实在谈话中这位高陵君一直居于主导地位,宋义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倾听的位置。不过对于结论二人却很一致,那就是认为论军事能力,项梁不会是章邯的对手,打到后来项梁必败,弄不好就得死在章邯的手上。

高陵君侃侃而谈,彻底征服了宋义。按理说宋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为高陵君的博学以及军事上的独特观点所折服。宋义当即向高陵君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在合适的时候出访楚国,把他的见识与判断说与楚王。宋义的目的很简单,既然高陵君能够说服自己,自也能说服楚怀王熊心。只要楚怀王相信高陵君的判断,意识到项梁不是章邯的对手,他就一定会下令要项梁回来。军不可一日无将,到时候楚怀王就会把兵权交给自己。

高陵君也不客气,他说齐楚唇齿相依,将来应该会有走动的机会,加入有一天齐国有出使的任务,他一定会积极争取,到眙台见上楚王一面。

二人相谈甚欢,彼此也感觉亲近了不少。此时宋义想起一件事,他问高陵君,说现在田假、田间兄弟分处在楚国和赵国,您觉得他们还能回到齐国成事吗?

高陵君摇摇头,说依我看来他们没有这个可能性了。宋义请教高陵君,说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您的观点吗。

高陵君看看宋义,反问了一句,说你们楚国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楚国王室后裔熊心,为什么要尊他为怀王的称号呢?

宋义当即就把当日众人议尊号时的想法说与了高陵君。高陵君听完笑了,说楚人认为怀王无罪,是秦国刻意欺诈,以致怀王客死他国,因此你们把怀王王名号给了熊心,其实就是为了纪念楚怀王。楚人如此,齐人同样如此。田假的哥哥田健是齐国最后一代君主,他在位几十年不修兵备,不访贤臣,不恤百姓,以至于齐国国力衰败,从朝臣到百姓都醉生梦死,不求上进。等到秦国王贲灭了燕国,再从燕国回兵攻齐时,偌大的齐国竟然无一人敢战,真真辱没了先祖的威烈。不说当年齐桓公一匡天下,九合诸侯的壮举,就是田氏篡齐后,齐威王等也曾纵横天下,国力最强时曾经和秦国并称东西二帝。现在可倒好,面对外敌入侵竟然将不敢战,兵不敢守,朝臣无一计良谋,君主无一臣可用,到最后让秦国兵不血刃,直接给逼降了,实在是伤了齐国百姓的心。

高陵君继续慷慨直言,说秦灭齐以来,田假等身为齐国王族不思复国,甘愿做富家翁,倒是田荣等兄弟多年奔走,矢志不忘复国大志,并最终成功。这一切齐国百姓都看在眼里,他们从心底还是认可田儋这位齐王的。到了后面,田儋为了齐国慷慨捐躯战死疆场,他的壮举更是让百姓感恩,因此百姓不会再留恋田假这一枝,而是坚定的支持田荣,所以田假他们无论死于不死,或是否回国,在齐国都不会成事了。

宋义听完连连点头,高陵君看着宋义,“大人如此发问,想来是心中有事吧。”

宋义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这高陵君对自己至少没有敌意,加上二人虽然初次见面,但彼此感觉都很亲近,因此他也不隐瞒,直接开口,“不瞒君上,倘若真如君上所言,项梁一旦不敌章邯,我楚国必将内乱,宋义有一子名宋襄,我不想他卷入楚国内乱当中,方才向君上请教,就是想确定齐国是否也会内乱,倘若不会,我想把宋襄送来齐国,让他在这里谋个一官半职,好过在楚国为官。

高陵君笑了,说为父母者牵挂子女是天经地义之事,既然大人有这样的顾虑,那就不妨将公子送到齐国。

宋义点头,说我当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怕是来不及了。高陵君摆摆手,说大人您不用挂怀,我会在田相面前说明此事,等到我到楚国后就可以带公子回齐国了。宋义听高陵君愿意帮忙很高兴,当即一揖到地,表示感谢。

高陵君也不客气,只是说回到楚国,希望宋义能够在楚王面前陈明利害,说完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里面的意思很多,宋义点头,意思是请君上放心,然后二人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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