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掩盖不住长夜漫漫。&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厅堂内十余支巨烛让光亮没有一丝死角，黑暗仿佛被驱赶的无踪无影。

任嚣的病势看起来更加沉重了，他头上包着一块绸子，短短几天时间身体就迅速的消瘦下去，让他身边的赵佗十分担心他过不了今晚。

赵佗看着任嚣将碗中的汤药服下，亲手给任嚣擦了擦嘴角，“大哥，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任嚣喘了一口气，“赵大已经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我了，他的话你信吗？”

“时间和事情的前后顺序都吻合，我看他没有说谎。”

任嚣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想来，乌家堡项少龙果然料事入神，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最初听到项少龙那些传奇故事时心中还有些不忿，觉得他们过于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早就看穿了大秦帝国的国运。”

“大哥，我听说项少龙是先帝的师傅，为何他不帮助二世皇帝治理江山，相反却要他儿子项羽起兵反秦呢？”

任嚣叹了一口气，“当年项少龙为先帝立下不世之功，否则天下很有可能是吕不韦的，而不是嬴政的，后来项少龙退往塞外也是不想让先帝难做，只是先帝当时觉得项少龙根基已成，想要连根拔起，这才有尉僚献策之举，现在看来，是先帝对不住项少龙。”

赵佗点点头，“作为师傅项少龙可以说仁至义尽，他在塞外替先帝多次挡住胡人的进攻，又派项羽帮先帝平定了闽越，甚至还想救下扶苏公子，按赵大的说法，开凿灵渠也是项少龙的安排，如此说来我们能顺利平定百越，项少龙也有功劳。”

任嚣咳嗽几声，平缓了一下气息，“终先帝一世，项少龙没有任何对不起先帝的地方，现在想来，项少龙只对先帝而不对大秦。如今先帝已崩，二世皇帝昏庸，项少龙也没有必要再帮大秦。赵大说的不错，与其让天下落入他人之手，莫不如让项羽来执掌。赵大不也说了吗，那次先帝东巡时曾有言，既然是项少龙帮先帝打下了江山，现在把这江山还给项氏一族，也算了却师徒之间的恩怨了。”

“先帝真愿意这么做吗？”赵佗轻轻摇头，赵大的话哪一点都对，就是这个地方我有些怀疑。我想不明白，先帝会心甘情愿把天下让给项氏一族。”

任嚣长长叹口气，“这一点，我也相信。”

赵佗一惊，看着任嚣不言语。任嚣稍稍坐直身体，伸右手在榻上靠里侧的一个地方一拍，就听“咔”的一声轻响，一个暗格出现在赵佗面前。任嚣一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卷轴，然后递给了已经目瞪口呆的赵佗。

赵佗轻轻接过来，眼睛却看着任嚣，“大哥，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我领兵征讨百越临出发时先帝给我的密诏，你打开看看吧。”

“这，怕是不妥吧。”赵佗但觉手中卷轴有千斤之重，一时间双手竟有些颤抖。

“无碍，你看过就知道了。”

赵佗想了一想，又把卷轴还给任嚣，“即是先帝密诏，我还是不看为好，大哥你就说一下先帝的旨意吧。”

任嚣微微一笑，点点头，“也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吧。”他把卷轴又放回暗格，然后将榻复原，然后想了一想，像是回忆当初的情景。“先帝三十三年，我受命为主将再伐百越，先帝料定我们这次一定成功，在送我出咸阳城时把这份密诏给了我，嘱我平定百越后再看。我与贤弟你幸不辱命，将百越纳入我大秦治下，就在当晚，我打开了先帝的密诏。密诏很简单，就是告诉我，秦国赢姓其实与东方六国同宗同源，虽然百年征战但依然是兄弟之争。但匈奴和百越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假使我中原王朝一旦力量衰弱，匈奴和百越很有可能入主中原，杀我族人，乱我家园，因此先帝命我一旦征服百越立刻就地驻防，尽可能快地让我中原礼仪与百越融合，实现真正的江山一统，南北融合，这一点要大于帝国的兴衰荣辱。”见赵佗已经瞠目结舌，任嚣接道：“先帝在密诏中最后说，如果因为中原内战而让匈奴入侵中原，涂炭生灵，那他即使统一中原也愧对百姓，愧对祖先。所以他要求我，假若有一天中原真的发生战乱，我绝不要领兵北还，而是封闭关隘尽力自保，决不能让外族入侵中原。”

赵佗听到这已经落泪，“大哥，按照先帝的意思，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皇帝昏庸，任用赵高专权，造成天下大乱，这样的皇帝我们还保他做什么。如果天佑我大秦，章邯自能平定叛乱；如果天不佑我大秦，我能完成先帝的重托也死而无憾了。”任嚣说到这看着赵佗，“贤弟，你我兄弟情深，我本来还想再过数年再告诉你这件事，现在看来为兄我大限将至，所以今日提前对你讲，秦政无道，中原扰乱，天下苦之。番禺北控五岭，近扼三江，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也。如果你听我的，就派将士封锁横浦关、诓浦关、阳山关、湟溪关；断绝赣江至南雄，长沙郡至连州、贺县、静江这四条进出百越的道路；再从乐昌、仁化至南雄，英德至清远，以及石门要塞构筑三条，再加上吴芮也会守卫自己的老巢，如此一来北兵几乎不可能逾越五岭，可保我百越百姓安宁，不受中原战乱侵扰。”

赵佗看着任嚣，“大哥是决意要遵从先帝密诏了。”

任嚣苦笑，“公子扶苏刚毅果敢，有先帝遗风，倘若由其继位，相信事情绝对不会到这般田地。就算天下有纷争，北方蒙恬绝不会坐视不管，我亦不会袖手旁观。只可惜他英年惨死，二世皇帝胡亥非但不近贤臣，反而诛杀先帝老臣，以致酿成大祸，我就算出兵，到最后也不过是蒙恬那样的下场，与其那样出兵有何用呢。”

“我明白了，我这就照您的吩咐做。”赵佗说着就要起身。

“慢来。”任嚣叫住赵佗，从身后棉被之中取过印绶交于赵佗，“从今日起，你代我行使职权，任南海郡尉。”

赵佗接过印绶泪如雨下，他当即聚集部下，当着任嚣的面传令，“中原纷扰，盗兵且至，众将立刻断绝道路，聚兵自守，防止北军进犯。”众将都是任嚣的部下，见任嚣一旁抱病端坐，知道这是任嚣的意思，二话不说当即行动，各个关隘、岭口都由重兵把守，不在放一人进入到百越，亦不准一人北上。

赵大见任嚣、赵佗闭关绝道，知道他们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决意固守百越，不再问中原世事，心中也很是欣慰。他觉得自己幸不辱命，完成了项少龙交给他的任务，成功地让五十万秦军精锐不参与中原战争，为日后项羽的起兵扫清了一大障碍。

不多久，赵大听到消息，说吴芮以梅鋗为大将，起用脸上剌字的刑徒为先锋，已经起兵反秦。吴芮出兵甚是迅猛，横扫赣、湘、桂一带，威镇江南，各地百姓纷纷投奔。吴芮又让梅鋗动用自己越国后裔的身份，说服了闽越王无诸、越东海王驺摇等越王勾践的后裔起兵响应自己，皆领兵归属吴芮。此外，各地的秦朝官吏平素也对吴芮敬佩有加，听闻他出兵也率部下归附，一时间吴芮声势震天。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吴芮听闻九江英布英勇善战，手下又有数千人队伍，还和陈婴、蒲田交好，于是采取和亲的策略，竟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英布，换来蒲田等的支持，翁婿二人共同出兵攻秦。

赵大满心欢喜，觉得此地大事已毕，自己也没有必要在此留恋，于是来见赵佗，想要一支将令，放自己北还。

赵佗只是看着赵大，眼神中透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没说什么，直接把赵大领到了任嚣的病榻前。

听完赵大的来意，任嚣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赵大看得出来，任嚣病体已经十分沉重了。任嚣喘了一口气，眼睛看着赵大，“我与赵佗听先生之言已经绝道闭关，既不救大秦，也不让中原战乱进入百越，从此后我们这里就是独立之地，与中原再无任何瓜葛了。先生，你的使命达成了，我与赵佗和五十万秦军将士却再也回不去了，中原有我们的家，但我们只能做孤魂野鬼，难道先生不应该陪着我们吗。”

赵大一怔，随即明白了任嚣的意思。他点点头，“将军之意赵大明白，倘若项氏一族真的推翻大秦建立政权，你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也会像嬴政一样攻取百越，而我留在这至少算是一个人质。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留在这是换取你不出兵的条件。”

“先生怎样理解都好。”任嚣笑了笑，目光望向北方，“我只知道一点，从今以后我就是百越人，死也只能死在这了。”说完双眼一闭，再无一眼。

赵大告辞出来，看着满目的夕阳，又看看已经暗黑深邃的北方，口中喃喃自语，“堡主，赵大幸不辱命，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恕我不能回去复命了。”

当晚雷电交加，任嚣病死，一代名将成了他乡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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