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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将离开居巢后发生的情形对范增讲了一遍,听到阳武城的腥风血雨,淮阳界的生死一瞬,博浪沙的悲壮惨烈以及农家弟子的诡异莫测,蒲田不由得是啧啧称奇。
范增坐在那一直捻须微笑,看起来是轻松自如,实则每一件事都记在心中,尤其对陈平、韩信、陈胜等人更是问之甚详。等到项羽说过,范增才将自己这一边的事说与众人。
原来自项羽等离开居巢,范增也没闲着,他一方面让项庄等积极联络散落在各地的楚国军中将领,一方面自己则奔走在两淮、两湖等地,寻找隐居在民间的楚墨弟子。功夫不负有心人,范增一路奔波虽然辛苦,但也终有所获,先是在秭归结识了陈婴,后又在江淮认识了蒲田。
范增心系项羽,自然对项羽的事情比较关心,他反复思索项羽过往发生的事,发现孟无离的出现看起来是巧合,实则每一件事都目的性极强。孟无离固然记恨乌家堡,可单凭他自己的能力绝不会有如此大的势力。最主要的是,像进兵闽越这等军国大事也不应该是一个江湖草莽所应该知道的,范增由此断定,孟无离背后一定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支持他,而且这股势力一定在咸阳。
项羽在居巢大败孟无离,范增将双方实力进行了对比,认为孟无离已无翻身机会,要想东山再起,只有回咸阳寻求帮助才行。范增想到这一点,担心项羽等追到咸阳会吃亏,这才安排项庄带领三百项氏一族的弟子分批潜入咸阳,寻找项羽。
至于陈婴则是楚墨弟子,不过他不是屈原留下的这一支,而是墨家钜子孟胜替阳城君守城期间传道时所收的弟子。孟胜自宋、卫之间来到楚国,所带弟子都是墨家第三代弟子的精英,只是他忙于寻找师傅墨子,同时又兼顾着守城的责任,因此在楚地并没有大规模的进行传道,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收了陈婴为徒。与此同时,跟随孟胜来楚的那些弟子也自行在周边乡民间传道,但都没有什么成就。其后孟胜和他的弟子战死,陈婴也就流落在外。由于楚国权贵记恨孟胜,墨家思想在楚国也就受到抵制,所以陈婴到最后也就隐瞒身份,不问世事,直到范增找到他。
至于蒲田,他和英布跟随卢生踏遍大江南北,为始皇帝嬴政寻找龙穴。蒲田是个有心之人,他看穿嬴政其人,知道回去后难逃一死,于是在半路逃跑了,并与英布约好,一旦英布有事,可以到他的家乡,江淮之地寻找他。蒲田回到家乡,真的替卢生收集了一些关于大禹王的上古的民间传说,同时还密切观察着局势,这一等就是八年。秦国大将赵佗为了征伐百越,一直在在江淮之地征兵,蒲田有好几次差一点被发现,幸亏他见机得早,否则如今怕是在百越了。直到有一天,英布单人独骑找到了他,他这才知道其间发生的事。
英布是私自逃离的,按秦律是要被斩首的,因此蒲田将英布藏匿了起来。这八年来,蒲田眼看着大秦平定了百越,击败了匈奴,虽说是好事,但身边的壮丁也不断地被征发,不是入军作战,就是修灵渠、修驰道,大都没有回来。蒲田看见百姓的苦,暗地里联络一些人,也聚集了几百人的队伍。他在江淮暗自等待时机,终于等来了范增。二人一叙谈,蒲田就知道范增是世外高人,也立刻被说服。得知范增即将到咸阳去,他和英布商量之下,让英布将队伍带到九江继续隐匿,自己则陪着范增一同前来,想要亲眼看一看,让范增都钦佩的乌家堡少堡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众人叙完离别后的情形,项羽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然后才把扶苏的请求讲给大家听。有范增在此,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范增。
范增想了一想,觉得项羽对扶苏的说辞还是对的,在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亲自去看一看,还是最稳妥的。
项羽见范增也同意自己的看法很高兴,刚想安排人手,范增摆摆手阻止了他。
项羽见范增笑容可掬,心中不解,“夫子,因何阻止与我?”
范增笑了笑,“羽儿稍安勿躁,我让你看一个人。”
蒲田看来与范增早有默契,听到范增的言语当即走了出去,不一会,领了一个面罩黑纱的人走了进来。
在座诸人看这个人的身材、神态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到这个人摘下面纱时,包括项羽在内,大家都是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项羽。
大家看着两个项羽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范增在一旁微笑,或许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真正的项羽来到这人面前仔细地看着这个像极了自己的人,最终终于发现了破绽,那就是这人没有重瞳。
项羽的重瞳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因为它隐藏在眼皮里面。若没有这个破绽,单从外貌来辨别的话,这个人确实有九分与自己相像。
“夫子,您这是在哪找来的这人呀?”
范增笑着解释,说这人是保护楚国太后李嫣和李园夫人郭秀,隐居在居巢的原楚国大将楼无心的属下。项羽在居巢曾经见到了楼无心,并得到其赏识,将自己手下五百铁骑交给了项羽。因为项羽要追击孟无离,故而这五百铁骑暂时还由楼无心率领。有一天楼无心领着这些人练兵,意外发现当中有一人无论是身高,还是神态都与项羽相似。楼无心看到这里心中一动,他知道项羽一直在等待机会,一旦天下有变或许就要起兵,想起秦军擅长的两路夹攻的套路,楼无心觉得这个人很有作用,在某一个时刻或许会起到疑兵的作用,因此就秘密地把这个人藏了起来。
等到范增准备到咸阳去的时刻,楼无心才将这个人的底细告诉了范增,并将自己的五百铁骑一并交给范增。范增也意识到此人在日后或许会有极大的作用,因此同楼无心一样,将此人一直秘密隐藏,直到这一刻才与大家见面。
众人一听都觉得此事简直是匪夷所思,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又看了这个项羽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绕过这段小插曲,项羽让季布、龙且秘密安顿楼无心的五百铁骑,同时将假项羽藏好,然后自己和范增带着虞子期、项庄、蒲田以及三组乌家战士,准备亲自到骊山温谷去看一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扶苏的指点,众人到了温谷,待看到地形时,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山谷由于有地热能,因此山谷的温度确实不像冬日,倒像是暖风习习的初夏时节。只是这山谷太过险峻,两侧山峰耸立,怪石嶙峋,最主要的是山体坡度极大,且多乱石,根本没有树木可以做任何的遮掩,以至于就算你想攀爬山峰都做不到。山谷只有一条路直插谷地中央,只要有人将退路截断,就算你有千军万马,在这狭小的地形当中也无从施展。
范增看看众人,“这哪里是冬日可以生长瓜果的世外桃源,分明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自己前来送死的杀人陷阱呀。”
看到嬴政处心积虑,布置这样一个绝地来引诱那些儒生前来送死,大家都知道嬴政的杀人决心已下。如果没有外来的力量施加援手,单纯依靠那些儒生自己,恐怕一旦杀局开启,他们将没有一人可以逃脱。
怎么做?若与嬴政公开对立,势必要杀散那些把守谷口的秦军。只是骊山距离咸阳城不远,只要这边有什么变化,嬴政随时都可以调动咸阳城的秦军精锐,到时玉石俱焚,就算项羽在勇,恐怕也插翅难逃。
虞子期看看项羽,“你确定那公子扶苏不是害你吗?”虞子期的意思很明白,这哪里是要救人,分明是希望你来送死。
项羽知道虞子期的意思,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看看范增,“夫子,扶苏公子绝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也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地形。”
范增点点头,“我也听说那公子扶苏与其父不同,主张休养生息,不愿意穷兵黩武,尤其愿意向儒生请教,想好好治理国家。”
项羽点点头,“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老夫就明白了。”范增捻捻胡须,“这不是扶苏的主意,是有人利用扶苏同情儒生的心理,想置我们于死地。”
一旁的项庄笑道:“这个容易。现在我们看到了这地形,既然这是一块绝地,那么我们不上当不就行了,请少堡主回绝那公子扶苏,说我们救不了那些儒生,然后离开这咸阳。我就不信,想害我们的人有胆子追杀我们。若是如此,我就将他们全部斩杀。”
众人当然知道这是项庄的气话,也没人搭理他。范增看看项羽,“羽儿,你的意思如何?”
项羽叹了一口气,“我既然答应了扶苏公子,就算千难万险,至少也要试上一试。只是我想不明白,嬴政为何设下这样的毒计,难道他不再顾念与我们乌家堡的关系吗。”
范增摇摇头,“嬴政想坑杀那些儒生不假,只是若说他还想一箭双雕,借此机会除掉羽儿你,我想这未必是他的本意。只是不管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办法怎么救那些儒生,我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项庄看看高耸入云的山峰,“怎么救呀,这只有一条路,,休说那些儒生不会爬山,就算会爬,这么光秃秃的山也上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那些秦军。”
众人看着这山谷绝地,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好的办法。此时一直不说话的蒲田突然开了口,他看看那个挖好的,准备掩埋那些儒生尸体的大坑,“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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