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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守心的变化不可不防,既然最能接近真仙的徐福给出了躲避灾厄的办法,嬴政当然要执行了,况且徐福说得对,修筑长城和直道这么大的工程,自己又怎能不亲自看一看呢。反正一切都是现成的,公子扶苏如往常一样监国,配合扶苏的只不过由以前的王绾换成了现在的右丞相冯去疾,至于冯去疾的位置则由冯劫代替,于是嬴政领着蒙毅、李斯、赵高、冯劫几位重臣,除了咸阳,沿直道向九原而来。
这次行动很仓促,说是出巡,倒不如说是旅游或者是视察工程更为妥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徐福走后,又有一件怪异的事发生了,促使嬴政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启程,好与荧惑守心的天体变化相对应。
这件怪异的事是什么呢?原来这一年的秋日,嬴政派一名使者东出函谷关公干。说是公干,其实这名使者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就是返回时需要在东郡停留一下,实地调查一下流星化陨石事件平息了没有,百姓是否还有怨言,当地是否还有其他的怪异事情。
这名使者按照圣意在公干后真到了东郡调查,当然这种调查是秘密进行的。使者和他的从人扮成普通百姓,在乡间走了几趟,有意无意地找了一些乡农调查。暗访的结果还不错,当时虽说杀了几个人,引起一些民愤,但毕竟波及面不大。最主要的是,东郡的官员知道这几位被杀的乡民很是冤枉,于是在日常征收税赋和摊派徭役时对这几户人家很是照顾,时日一久,这些乡民也就接受现实了,民间的流言也就自动消失了。
使者见结果令人满意,心中很是欣喜。他知道若将这个结果回复嬴政,定能得到赏赐,于是他带领从人纵马疾驰,想要快一点赶回咸阳,向皇帝复命。
由于心急,他们就错过了沿途的馆驿,想赶到下一个馆驿再休息。不想当他们穿过函谷关,来到华阴县平舒邑(今陕西华阴西北)大道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夜间赶路也是常有的事,使者和随从也没当回事,有几个人当即点起火把,头前带路。行不多远,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跟着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竟将领路几人手中的火把吹灭了。
华阴一地山高林密,颇多阴暗险峻之处,纵使始皇帝嬴政修筑了通往东方的驰道,但此地依然地势险要。凑巧的是,这使者就是华阴当地人,平日里他也听老家的长者说起一些此地发生的怪异事件,因此今日见事情出乎意料,他就觉身体被阴风一吹,心里渐生寒意。
使者本想催促从人扬鞭疾驰,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领路的从人在火把熄灭之际已经影影绰绰的发现前边出现一男子,立在道路中央。
这神秘男子长发遮脸,夜色中看不清面目,看其双手平举在前,似乎手上捧着一样东西。
尽管这神秘男子看起来并无恶意,但在前的随从依然甚是惊惧,一个个勒住马头,抽出了肋下的佩剑,一人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夜中当道拦路?”
道中的神秘男子并未惧怕,只是低沉地道:“诸位莫要惊慌,在下没有恶意,在此恭候尊使,只为献玉璧而来。”
这下好了,使者不得不出场了。他虽然内心惊恐,但也只得催马上前,对来人道:“你说你是献玉璧而来,壁在何处,又要献给谁?”
“壁就在我手上,请尊使转交给滈池君。”
使者让一名随从上前取壁,这从人无奈之下只得下了马,走到神秘男子近前。虽说距离已近,但也只能看见这人衣袖宽松,看不清这人的脸,只是略微感到,这人身上有一股腥臭之气。
从人此时也有些惊惧,与其说是他接过玉璧,莫不如说是那个神秘男子将玉璧塞到他的手上。从人内心害怕,浑身颤抖,不敢多瞅,仓皇转身跑回,哆哆嗦嗦地将玉璧呈给了使者。
使者回味方才神秘男子所说的话有些不懂,他接过玉璧问男子,“请问阁下,滈池君是何许人也?”
不想此人听到后竟转过身去,纵声狂笑,“明年祖龙死。”
使者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或许与当今皇帝有关了,他声音有些发颤,“祖龙又是何人,请阁下明示。”
他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袭来,吹得树木乱摇,扬起无数沙尘。使者与众随从赶忙抬衣袖遮挡,等到风沙止住,众人睁眼再看时,神秘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使者心惊胆战,缓了好一会才定过神来。此时乌云散去,月光皎洁,使者举起玉璧观看,发现这还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两天后使者回到咸阳,没敢在大殿复命,而是私下将这件事奏报给始皇帝嬴政,同时将玉璧呈上。
嬴政听完心情很沉重,诸多怪异之事接连发生,他内心也是惴惴不安。但在臣下面前,他还得故作镇静,对使者东郡之行的结果表示满意,赏赐使者的同时告诫他决不可将此事告知他人。见使者脸有惊恐之状,嬴政笑道:“你不必惊慌,这只是山鬼在作怪而已。山鬼只能预知一年之事,如何敢妄言明年呢?你记着我的话,先且退下吧。”
使者领命告退,嬴政回到后宫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如果徐福在就好了,这件事可以问问他,只可惜他已经返回琅琊郡了。无奈之下,嬴政将仆射,也就是朝廷供养的博士的首领周青臣找来了,问他是否知道何谓滈池君。
周青臣身为仆射还真不是吃干饭的,果然有些学问,听完嬴政的问话他从容奏道:“陛下,昔日周武王姬发灭商建周,定都在镐京。滈池是周武王闲暇时经常游玩之地,池水是活水,经由滈水北注入渭水。后来周武王驾崩后,他的后世子孙因为他最喜爱滈池,便称其为滈池之君,因此滈池君也就是周武王的代称。”
嬴政听完沉默不语。他是个聪明人,听完周青臣的解释立刻联想到,这周武王是开国之君,朕也是开国之君;周王原是诸侯,朕为秦王也是诸侯;周武王死后被称为滈池君,而今那献壁的神秘人说将壁给滈池君,也就暗指我也要死了。
周青臣见皇帝良久不语,一旁低声提醒,“陛下可有心事。”
嬴政一怔,这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人。他看看周青臣,“我来问你,那祖龙又做何解?”
“回陛下,祖是先,龙为君,祖龙应指人君之先祖。”
嬴政点点头,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是我自称皇帝,我乃始皇帝,这祖龙定是指我了。想到这,他看看桌案上的那块玉璧问周青臣,“你可知这是何壁?”
周青臣苦笑,“陛下,若想验明玉璧,需找御府前来查看,臣实不知。”
嬴政也知道周青臣不可能知道,他这样做就是想找个台阶。周青臣也很知趣,见皇帝吩咐内侍传御府,自己赶忙告辞。
御府将玉璧捧在手上,仔细端详查验半晌,忽的跪倒在地,浑身已经开始打颤。
嬴政知道事有蹊跷,吩咐左右退下,然后让御府起身,“你发现什么了,慢慢讲来,无论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御府听完,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低声道:“陛下,这就是传国玉玺,和氏之璧呀。”
嬴政听完大惊,他看着御府,“你没有看错吗?”
“臣怎敢欺哄陛下呀。请陛下仔细回想一下八年前投壁于江的那件事吧。”
嬴政听完御府的话,又是长时间沉默不语。
原来嬴政有个天大的秘密谁也不知道,那就是当初用和氏璧镌刻传国玉玺时,其实是同时做了两个。和氏璧来自于楚国,后来楚国灭亡,此壁归于秦廷。此壁虽美,但也不是完美无瑕,在此壁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就藏有一点瑕疵。丞相李斯受命让工匠打磨此壁,镌刻成传国玉玺,并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字,但打磨时李斯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随,因此他也不知道,打磨的工匠已经得嬴政密旨,将和氏璧一分为二,镌刻成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玺。
嬴政首次东巡,在湘妃祠没有祭祀湘江水神湘妃,并且在渡江遇大风所阻后做出了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就是将君山上所有的树木都砍伐殆尽。由于君山地处南方,土地多红土,因此土地在没有树木遮盖便完全暴露出来,从远看去就像是一片血海,所以史官秉笔直书,说嬴政在湘江畔,赭其山。
其后嬴政第二次渡江,这一次船到江心时风浪更大,且暴雨如注,船体都有倾覆的危险。当时蒙毅本想让将士将船划回去,就像第一次那样,但已然不及。危急时刻,嬴政怒站船头,对江水大吼,说朕受命于天,区区江神怎敢阻我归途,倘若天意如此,江神也自当听命与我。说着,竟拿出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掷入江中。
说也奇怪,玉玺落江,当即风平浪止,云收雨散,众人这才顺利渡过湘江。其实风大浪高,大雨滂沱,人人自顾不暇,除了一直在嬴政身边伫立的蒙毅,竟没有一个人看到嬴政的举动。
嬴政也不多言,登岸后即率领众人返回咸阳。蒙毅心中还在奇怪,何以皇帝不让人打捞传国玉玺呢?等到嬴政颁布谕旨,拿出玉玺加盖大印时,蒙毅这才明白,原来嬴政还有一块玉玺备用。蒙毅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惶恐不已,对此事是守口如瓶,就连他的兄长蒙恬也不告诉。嬴政是有心人,时日一久就知道蒙毅忠贞可靠,这也是他一直信任蒙毅的重要原因。
御府虽不知道真相,但嬴政让他取出备用玉玺之时,他就知道第一块已经丢失了。他也是跟随嬴政出巡之人,仔细回想这一路的经过,自然就能断定,丢失的那块玉玺最有可能是被皇帝掷于江中了。
嬴政听完御府的话,跟着问了一句,“你没有看错吗?”
御府知道此事决不能宣扬出去,按照嬴政的性格,自己怕是会被杀灭口。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匍匐在地道:“臣知必死,但绝不敢瞒哄陛下,此壁与当年陛下祭神之壁绝无二致。”
“好、好。”嬴政连说两个好字,自言自语道:“原来献壁之人并非山神,而是江神。他以这种方式来报之周武王,是希望周武王向我讨大秦灭周之罪,顺带替他报仇。”嬴政说着站了起来,他拉起御府,“看来我阳寿不多了,既然这样,多杀无益,你回去后收拾细软,自行逃命去吧。”
御府逃过一劫,谢过嬴政,掩面而去。
嬴政心灰意冷,在宫中来回走动,忽地想起徐福的话,心想,“只要能找到不死之药,这诸多怪异之事当可全部迎刃而解,我又惧他何来。”想到这,嬴政想起荧惑守心的事,当即让李斯、赵高等准备,他要出巡九原,先解决荧惑守心之异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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