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静静地看着来回走动的孟无离，过了许久才道：“你想好了吗？”

孟无离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陈平，“何以先生会认为我的实力不如项羽呢？”

陈平轻轻叹口气，“我虽然不知道你与项羽之间有何深仇大恨，但从你的表现看，你一定很想杀了项羽，是这样吧？”

“不错，只要有半分机会，我都不会错过。”孟无离坐了下来，“与先生劝我离开相反，我恰恰认为现在是除掉项羽最好的时机。”

陈平轻轻摇头，“若是你这样估计双方的实力，未免大错特错。”说到这陈平看着孟无离，“我知道你在淮阳界伤了项羽，你认为项羽已经重伤，对方实力大损，所以你才有机会对吧。”

“先生何以知道我伤了项羽呢？”

陈平叹口气，“很简单，因为我见过项羽了。”

孟无离脸上的神情一变，“如此看来，先生已经倒戈相向了。”

陈平笑了笑，“如果我真的倒戈相向，现在就不是我和你在叙话了，而应该是乌家堡那些人的刀剑招呼你才对。”见孟无离不语，陈平接道：“我陈平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信义还是知道的，孟先生既为我给李家投书，洗脱了我的嫌疑，我自也会如当初承诺的那样，为先生出谋划策，助先生脱困。实不相瞒，我已经向项羽献计，让他见李由，撤去封锁路口的秦军。我想以先生的武功，只要放弃李瞻，想要走脱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为何要放弃李瞻呢，有他在，就算项羽等有千军万马，也不敢对我怎样。”

陈平点点头，“这一点你说得对，但你仔细想想，若你这么做，到最后李瞻非但不是你的挡箭牌，还会成为你最大的负累。”

孟无离楞了一下，“这又是为何？”

“很简单，李瞻之所以重要，就在于他的身份，倘若他不是李斯的儿子，还有谁会在意他呢。你现在放弃李瞻，不管是李由还是项羽，都会以李瞻的性命为重，根本无暇顾及与你，你会轻松脱困，或许你的那些手下都能随你突围而去。李由是关心他的弟弟，项羽则是为了李家和乌家堡的感情。”陈平说到这看着孟无离，“我听说李斯和乌家堡项少龙交情极好，李斯知道此事后定会求乌家堡相助，如果项少龙答应，也会命令项羽先救人再说，所以我说他们不会特意阻拦与你。没有人阻拦，再加上秦军已经撤走，你自然可以轻松远离，这是我为你谋划的最简单的方法。”

孟无离点点头，“我想知道，为何李由会撤走秦军呢？”

“陈胜掳走李瞻，其目的就是勒索钱财，这样的目的在我们看来非常简单，但在李斯看来，里面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李斯当朝丞相，又兼太尉一职，其子李由为三川郡守，掌当地军政大权，父子二人一个在朝堂不可一世，一个在地方是封疆大吏。此外我还听说，当初始皇帝嬴政分封郡县，所有郡县的人选全都是李斯选拔并任命的，由此看来，李斯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隐隐然有一呼百诺的威势。就是这种局面下，居然敢有人劫持他的儿子，你想想，背后若没有强大的势力，谁敢这么做呢。”

孟无离想起卫邪说的赵高要其捉拿李斯儿子的话语，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若没有强大的势力，的确无人敢动李瞻。我想，这也是李斯能够放心让他的儿子不进咸阳的原因吧。”

陈平笑了笑，“若我料的不错，李斯一定会这样想，说不定他心中还有更大的隐忧呢。”

孟无离看看陈平，“你的意思李斯或许会误会这是嬴政做的。”

“不是没有何种可能。”陈平笑道：“嬴政本就多疑，否则也不会连他的师傅项少龙都怀疑，逼得乌家堡远走塞外。而今王翦告老还乡，项少龙摆明不问世事，唯一可以威胁他地位的就是李斯了。定尊号，搞郡县制、统一文字与度量衡、修驰道，这关乎天下大事的治国方略每一项都是李斯做的，加上李家父子各掌兵权，各郡县官员都是李斯的人，我不相信嬴政会没有疑心。你想一想，嬴政出兵百越，何以让他的嫡长子扶苏甘冒风险，远赴塞外联络项少龙，难道嬴政不知道李斯和项少龙的交情吗？”

“你的意思，嬴政是担心李斯和项少龙过从甚密，会影响他大秦的基业。”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陈平笑道：“嬴政调王賁率领他们王家五万铁骑驻防上郡，偏偏不动他的亲信大将蒙恬，而是让他一直驻守渔阳，其中就有这个意思。蒙毅深知韬略，兼领禁卫军统领，也是为了制衡李斯的军权。项少龙很聪明，他答应扶苏出兵有两个目的，一是看好扶苏，毕竟他是嬴政的嫡长子，日后的皇帝宝座应该是他的；其二是告诉嬴政，他无意搞乱大秦天下，相反还会帮助大秦开疆拓土。李斯也是聪明人，既然项少龙这个外援已失，他当然会担心嬴政会对付他。”

孟无离听到这连连点头，“我懂了。李由没有虎符，为了自家私事擅自调动兵马，其本身就是大忌，嬴政若有心对付李斯，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正是如此。李斯一定会想，不管是嬴政或是其它的什么人，用这种江湖手段行事，其目的就是不动声色诱他犯错，李斯又怎会予对方这种口实呢，所以他一定会让李由撤军。既然是李斯的意思，李由又怎会不采纳我的建议呢。”

“先生果然高明，明明是对方的手段，却能为己所用，孟某很是佩服。”孟无离说着，眼睛一直看着陈平，“我还想知道，因何我的实力斗不过项羽。”

“陈胜的目的就是为了黄金，项羽在淮阳界的出现成全了陈胜，使得他的那些手下成功将黄金运走了。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您想陈胜还会一心一意地帮你对付项羽吗。”见孟无离不语，陈平接着道：“项羽虽伤，但韩信却在。我虽然不知道韩信的武功有多厉害，但你那天刺伤项羽却杀不了他，可想定是韩信从旁作梗的缘故。如此看来，项羽那一边的实力至少没有损失，你又依靠什么杀得了项羽呢。”

“你接着说。”孟无离回了一句。

“李斯既然让李由撤军，就证明他也想用江湖手段来行事，因此必然派遣高手到这里来协助李由。就算那些人的武功在先生你看来无足轻重，但对付你的那些手下还是可以的吧。这样算下来，项羽那边的实力其实是有增无减。”

孟无离想起万柳林中李瞻手下那些类似于乌家战士的家将，不由得点了点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陈平道：“李斯不知道项羽等已在阳武城，因此我想他如果想要乌家弟子出手帮他，定会广派人手出去，除了联络平定闽越的项羽等，说不定还会到塞外联络项少龙。项少龙得知事情的原委，一定会派高手星夜赶来，因此他们的实力其实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先生如果不趁现在大好时机远走，一旦对方人手到齐，我担心先生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孟无离又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我有两件事不明，望先生直言相告。”

陈平笑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我的来历。”

“不错，正是如此。”

“陈平少时读书，其后游历四方，对各家都有涉猎，但最终选择道家。”

孟无离点点头，“我听说道家弟子讲究功成、名遂、身退，想来先生也是如此了。”

“对孟先生而言，陈平确是如此。但对于韩信、项羽等来说，陈平才刚刚开始。”

“先生另有选择，却为我指明道路，果然不失其诺。孟某对先生虽说不上感激，但也决不会记恨先生。”

陈平听到这，站起身给孟无离躬身施礼，“多谢先生知我。”

“我想知道的第二件事，就是韩信的武功出自哪里？”

陈平想了一想，“韩信这个人是墨家弟子，但我见过墨家孟胜的武功，与韩信却是大相径庭，想来韩信的武功不是墨家一路。”见孟无离看着自己，陈平接着道：“我与韩信相识是在鲁阳，其时墨家钜子墨子和他的高徒禽滑厘都在，但听韩信说，墨子当时已经病入膏肓，那么他应该是禽滑厘的弟子。禽滑厘在进入墨家前是拜在儒家门下，因此他的武功身兼墨家和儒家之长，想来韩信也是如此了。”

孟无离叹口气，“我当年在燕国也算纵横无忌，以为世上不过如此，如今看来，诸子百家原来各有所长，孟某人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孟无离说到这猛然想起一事，对陈平道：“先生当日曾说陈胜他们也是墨家，何以他们不与韩信一路呢？”

陈平叹口气，“我也是今日听韩信说起才知道，陈胜他们的掌教昔日却是墨家弟子，只是由于其他的原因，他们脱离了墨家，开创了新的一派，即农家。严格说起来，陈胜已经不算是墨家弟子了，只不过在他们的身上还保留着墨家弟子的痕迹而已。现在，我们应该称呼他们为农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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