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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天机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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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夫人名吕雉,是吕公的长女。

刘邦领着孟无离等走近自家院落的时候,吕雉刚巧从田里回来。这吕雉也很是要强,虽然娘家算是富贵人家,但嫁给刘邦后竟舍弃往日奢华,素面朝天,每日到田间劳作,居然不辞辛苦。

吕雉为刘邦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取名刘盈,女儿就是后来的鲁元公主。吕雉的母亲心疼女儿,暗地里总是贴补吕雉,可这吕雉竟是分文不要,并对母亲讲,她既然已经嫁到刘家,自然就靠自己的双手持家,不愿再受娘家的恩惠。望着女儿因劳作日渐粗燥的手,吕雉母亲没少埋怨吕公,但吕公每次只是呵呵一笑,不予理会。

吕雉看见夫君带十几个朋友走进家门,赶忙上前迎接。刘邦吩咐吕雉,要倾其家中所有,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款待孟无离。

孟无离进来时四下已经看过了,知道刘邦虽是泗水亭长,但家境也就勉强温饱。而今刘邦居然要倾其所有招待自己,想必自己走后,刘邦家要更加困苦了。不过孟无离并没有说什么,他要看一看,刘邦到底会怎么做。

吕雉毫不怠慢,当即烧水烹茶,先让孟无离等落座饮茶,然后央求刘邦帮自己杀鸡。

刘邦向孟无离告声罪,手提菜刀来到鸡舍,准备将家中仅有的两只鸡全部杀掉。吕雉看着夫君捉鸡宰杀,对其道:“这些是什么人呀,我看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执利刃,不像是善类。”

刘邦看了吕雉一眼,又看看外面确认无人监听,这才道:“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我这朋友名唤孟无离,方才市集之上,王陵、樊哙他们十个人一起围攻他,都取之不下。他在邯郸城,与塞外乌家堡的项少龙都交过手。”

吕雉若不是用手掩嘴,差一点惊呼出声。她看着刘邦,“你平日总会说大话,这次没有骗我吧。”

刘邦不屑地看了夫人一眼,手起刀落,将一只鸡宰了。

吕雉道:“夫君,我不瞒你,你有奇遇,我今日也有奇遇。”

刘邦看看夫人,“你不是在田间劳作吗,怎会有奇遇。”

“是真的。”吕雉见夫君有些不信,赶忙道:“巧合的是,我遇见的这个人,就是当年我在闺阁中我父亲遇到的那个人。”

刘邦一听吃了一惊,他将原本举起的刀轻轻放下,对吕雉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吕雉见夫君一脸焦急之色,赶忙道:“是这样的。我今日在田间劳作,这奇人恰好自咱家田间经过,因为口渴向我讨水喝。我给他端水时当即认出了他,但他不认识我,想是我那时还在闺阁之中,他没有看见我的缘故。这奇人喝完我的水,打量了我几眼,对我说他很会相人,说我是贵人之相。我当时强忍喜悦,央求他看看我家盈儿。他答应了,就随我返回家中,看到盈儿竟然笑了,说他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是贵人之相了,原来我是沾了我家盈儿的光。”

刘邦问道:“你没让他看看我的女儿。”

“看了。他看完之后,说我女儿将来可嫁王侯。”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方才。你和你的朋友刚进门的时候,那奇人前脚刚走,想来走不远。”

刘邦闻听,二话不说,一刀又将第二只鸡给杀了,然后对吕雉道:“我这就去追那奇人,有话相问。我朋友若是问我,你就说我去打酒了。”

刘邦问清那人走的方向,撩起衣襟,快步跑了出去。

约莫跑出五里左右,刘邦见一老者正在前面喁喁独行。这刘邦也确是了得,加快速度追上老者,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老者的身前。

老者被吓了一跳,待看见刘邦面容心中又是一惊。他伸出双手,扶起刘邦,“壮士这是何故呀?”

刘邦道:“某沛县人士,刘邦是也。我知长者乃天下奇人,故而跪请长者帮我解惑。”

这老者笑了笑,四下又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道:“我游走天下,看人无数,不想今日有人说我是奇人,老夫甚感奇怪,你且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刘邦也不隐瞒,当即将自夫人处听来的种种言语,以及方才吕雉对自己讲的话全部讲了一遍。

老者听刘邦说完,又看看刘邦腿上的七十二颗黑痣,笑着点了点头,对刘邦道:“你想知道事情的缘由是吧。”

刘邦再次跪倒,“若长者为我解惑,刘邦感激不尽。”

老者再次扶起刘邦,叹了口气,“感激是不用的,或许这也是天意。”他看看刘邦,“你既是泗水郡的人,自当知道昔日豫州之鼎落水的事吧。”

刘邦点头,“我生在此地,自然知晓。”

老者捻须想了一下,“昔日秦将嬴樛奉秦王命,欲将周室镇国之宝,大禹所铸的禹王九鼎迁往咸阳。船到泗水河上,豫州之鼎却突然自沉河中。据他人讲,嬴樛当时就命人下河打捞,但下河之人在河中未见豫州之鼎,却见一条苍龙卧于河底,吓得不敢近前。不久前,始皇帝嬴政东巡到泗水郡,想要再次打捞豫州鼎。但依然无功而返,这次休说大鼎,苍龙都没有了,你可知那苍龙到哪里去了吗?”

刘邦摇摇头,“我不知。”

“禹王九鼎代表大禹神威,既然豫州之鼎不愿入秦,那就说明秦虽然并有六国,但绝不能持久,因为天下未服。豫州之鼎代表现在的泗水郡,代表天意的苍龙已经将禹王余烈化身在这沛县,我想此地定会降生日后的抗秦英雄。若老夫预料的不错,你就是其中之一。至于你腿上的七十二颗黑痣,不是说一共有七十二个人,而是寓意很多的意思。”

刘邦听到这,再想起孟无离当初问自己的话,这才明白何以这弹丸之地的沛县竟会聚集这么多的人物

他知道自己若回去太晚,孟无离心中一定会起疑心,当即道:“若依长者看来,他日天下有变,这沛县就是反秦的先锋了。”

老者摇摇头,“这倒不是。昔日禹王在涂山大会诸侯,其余烈也在山中留存。为纪念那次大会,大禹在山顶也留有一鼎,就是‘禹王鼎’。大秦虽征服六国,但也因此耗尽了国力,最主要的是,大秦七代君主之所以能励精图治,开创一番局面,是因为背后借助了法家、鬼谷兵家、墨家、名家等诸多的势力。但自秦惠文王起,法家商鞅被车裂;秦昭襄王时,墨家被禁;嬴政当政,驱逐名家邹衍,其后鬼谷兵家亦隐退,大秦想来已经盛极而衰了。他日天下有变,我想沛县之地和涂山能举‘禹王鼎’者,就是反秦英雄。

刘邦又问一句,“但不知是哪一家能率先举起义旗,成为抗秦先锋?”

老者想了一下,“大秦历代尊崇法家,因此法家绝不会动手;鬼谷一门据我了解,当代弟子徐福生性淡泊,不愿参与世事,想来亦不会动手;名家自邹衍起心法不外传,其弟子纪嫣然又跟随项少龙远赴塞外,想来不会回来了;儒家正受嬴政重视,自然也更不可能;唯有墨家,有利世救人的情怀,还有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精神。最主要的,墨家弟子遍布天下,齐墨不曾遭遇战火,楚墨深知墨子精髓,秦墨与大秦有屠戮之痛,假若他们联合起来,首倡义举反秦者,墨家也。”

老者说完,又看看刘邦,“此乃天机,你绝不可轻泄于人,否则必遭天谴。”

刘邦赶忙施礼,“刘邦绝不敢如此。”

老者笑道:“我看你神色忧虑,又是急急而来,想来家中还有事情,你我一见也算缘分,你面相贵不可言,但也要好自为之,这就别过吧。”说完,竟绕过刘邦,继续前行。

刘邦知道留不住这奇人,只得在背后道:“诚如所言,不敢忘徳,但不知长者仙乡何处,如何称呼?”

老者也不回头,只是大笑两声,“昔日泗水郡亦数楚国,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老夫楚南公是也。”

目送楚南公走远,刘邦不敢怠慢,将身上全部铜钱拿出来,一路飞奔,买回来几角酒,然后才返回家中。

此时,吕雉已经将两只鸡炖好,又拿些平日里刘邦喝酒时下酒的小菜,无非是香豆干、咸蛋一类的东西,摆一大桌,邀孟无离食用。

孟无离也不客气,招呼手下一起,简直是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间就将酒食吃的是一干二净。

刘邦都没什么,坐在那里陪着孟无离,依然笑容可掬。吕雉虽说有些心疼这些积攒不易的家私,但他素知夫君为人,因此还是忙前忙后,招呼众人。唯独可怜了刘盈和其小妹,二人年纪还小,眼看着香飘四溢的肥鸡眨眼之间就剩一地鸡骨,自己连一口汤还没喝上,馋得舌头直舔嘴唇。

刘邦看到了,让吕雉赶快将孩子带出去。这些孟无离都看到了,他摆摆手,制止了刘邦,却将孩子拉到自己身前。

想起市集之上,王陵虽想不予追究,但曹参、樊哙等并未听从其言。等到自己擒住刘邦时,这些人害怕自己伤了他,却立刻停手不战的场景,孟无离感叹道:“兄台恢弘有度,对朋友仗义豪情,宁可倾其所有,也愿帮朋友渡过难关的情意着实让人佩服,他日必成就大事。”说完,他一招手,让一名手下拿出两块大金,一人一块,塞在了孩子的手中。

吕雉眼睛一亮,这两块大金看起来分量十足,是一等一的足金,依平常的用度,支付一年的花销恐怕还有剩余。

刘邦刚说了一句,“这怎么可以……”孟无离却示意他不必再说了。他看看刘邦,又看看吕雉,“金银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倒是贤伉俪今日的盛情让孟无离感激不尽。我身有要事不能久留,他日若能再会,某当尽地主之谊。”

孟无离与刘邦和吕雉拱手作别,带领手下出了刘邦的家,打马扬鞭向阳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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