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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吁宋是整个百越地区的军事首领,就连闽越王无诸都将自己的族兵交给他统领,更何况看守宋义的这些兵士呢。
宋义听完译吁宋的来意,沉思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译吁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能做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宋义点点头,“我和我的族人被软禁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我曾对闽越王说过,我只是不想在秦统治下生活,这才避入闽越,并不是有什么企图。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这件事后,我和我的族人能摆脱现在的生活。”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们烧掉秦军粮草,你和你的族人就可以获得自由。”
“你能替无诸做主吗?”
译吁宋道:“我是百越的军事首领,我的话就代表了整个百越。”
宋义又看看译吁宋,“好吧,我先跟你去看看。”
译吁宋陪着宋义又来到观察秦军营寨的那个地点。宋义俯下身子,躲在树丛中看了一会就撤了下来。
“怎么样,宋先生可有什么妙计吗?”译吁宋赶紧问了一句。
“以秦军的实力,如果闽越将士硬攻的话伤亡一定很大。”
译吁宋点点头,“先生说的不错,我请先生到此,就是希望先生能为我谋划一个智取的方案。”
“秦军的营寨没有什么破绽,而且我也相信,除了在外围巡逻的秦军之外,大寨内一定还隐藏着弓箭手,作为外侧的增援点。”宋义说到这看着译吁宋,“办法不是没有,但一是很冒险,二就是看您是不是能够相信我。”
听到有办法,译吁宋精神一振,“请先生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办法。”
“秦军的军事部署很到位,唯一的破绽就是靠近大道,运送粮草进来的那个营门。看起来秦军正在加紧部署,我看了一会,那个营门进出的运粮车很多,守卫的秦军只是查验官凭,对粮车的盘查反而不是很严格。”
译吁宋听到这眼睛亮了起来,“先生的意思是?”
“只要我们能弄到官凭,找来几辆粮车,让军士伏在车中,上面覆盖粮草,就可以混进去。秦军屯粮的地方粮食堆放的很密集,只要四处放火,秦军就很难扑灭了。秦军一乱,我们就可以趁乱逃走了。”
译吁宋听完,面上露出难色,“官凭、大车、粮食这些都容易办到,但有一点,我们百越的将士和秦军外形上相差很大,一到近前,秦军就会发觉。”
“我的族人可以办到。”宋义看着译吁宋,只是简单的说出这一句。
译吁宋看着宋义,明白了他话里面的潜台词。你敢不敢将我的族人全放了;你敢不敢冒险让你的军士伏在车内,让我的族人在外面赶车,到秦军营寨送粮。如果我有二心,到时只要一声吼,你的将士将无路可逃。
“还有一点。”宋义看着译吁宋,“为了以防万一,我相信秦军在夜间绝不会让粮车频繁进入军营的,所以这件事只能在日间进行。”
“留下宋义的女眷,问题是宋义如果横下一条心,舍弃这些女眷怎么办?留下宋义,他的那些族人定然不会答应。按宋义的办法做,宋义真的临阵反水,又该如何呢?”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译吁宋心中不过是转瞬之间就已经完成了。
译吁宋知道,如果自己想的太久,在宋义看来就是不相信他。想到宋义弃秦避越之举就是不想与秦朝为伍,译吁宋心一横,“我相信这是我们唯一可行的办法,我相信先生。”
一瞬间,译吁宋似乎感觉到宋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同时又带有一丝赞许的表情。宋义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行动吧。”
官凭很好找,因为译吁宋与秦军交战多次,手中就有阵亡秦军遗落的官凭;大车和粮草也不难,毕竟这是闽越的地盘,秦军攻势虽猛,占的地方虽多,但也不能覆盖每一个角落。
译吁宋既然选择信任宋义,也就大度的没有以宋义的女眷作为要挟。宋义将他的族人召集到一处,为他们布置作战计划。
万事俱备,译吁宋亲自上阵,带领他的手下准备好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伏在十辆大车之内,身上覆以厚厚的粮草。宋义则率领着他的族人,做送粮的车夫装扮,挥动马鞭,向秦军营寨走来。
临行前,宋义已经计算好时刻,他们到达秦军营寨时,正应该是日正当午,此时外围巡视的秦军正在换班,而看守营寨和清点粮草的秦军也正想吃饭,因此无论是警戒力度还是精神状态都处在一个倦怠、松懈的临界点上。
译吁宋不知,这宋义乃是楚国的令尹,楚国亡前也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物。此刻他当先而行,举止从容,自有一股气度。
译吁宋伏在车中,耳听大车吱吱作响一段时间后就突然寂静无声,知道已经到了秦军的寨门前,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干什么的?”译吁宋清楚地听到一名秦军的喝问之声。
“回将军,我们是奉命给您送粮的。”译吁宋一听,就知道这是宋义在回话。
守寨门的秦军见宋义从容不迫,不像是寻常的乡民,又见其身后大车有十余辆,看起来规模不小,对其也客气了几分。
“可有官凭在身?”
译吁宋见宋义再无话语,知道宋义正在拿取官凭让秦军验证,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响,想是秦军已走到大车前在查看粮草。突然,译吁宋感到身上一紧,覆在身上的粮食向自己压了下来,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气闷。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否则译吁宋真的以为宋义已经向秦军告发自己了。
“粮食装的很厚重呀。”看来秦军已经停止了按压粮草的动作。
“我是大秦的里长,为我大秦出力,自当尽心尽力。”译吁宋再次听见宋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感到特别的亲近。
“我说您看起来气度不凡呢,原来还是我大秦的官吏,失敬了。”查验的秦军客气了一句,脚步声随之就走远了。
译吁宋在车内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感到大车开始震动,随后就听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他知道,他们已经成功的进了寨门,正向秦军的屯粮之地前进。
“把粮车都赶到这来,对,就是这里。”随着这个声音,另一个抱怨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怎么这么多呀,偏偏赶到这个时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译吁宋感到大车“咯噔”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就感到大车的角度在上倾,知道已经来到了屯粮的所在。
“你们自己卸,都卸到那个地方,对,都摆放整齐,然后清点数量报于我知。”
“你先去吃饭吧,给我留一份,我清点完就去。真是的,赶在这个时辰。”
秦军点粮官知会的声音夹杂着抱怨的声音,再配合脚步走远的声音,译吁宋心里暗暗佩服宋义,无论是计谋还是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刚想到这,就觉得身上一轻,原来覆盖的粮草已经被移走。译吁宋腾身而起,一个箭步就下了车,还未等那名点粮官反应过来,手中的短剑已经刺进了那人的心口。
粮仓内的秦军不多,且大多负责清点粮草的数量,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反应慢的秦军当场就被南越将士刺倒,有几个反应快的,刚想上前搏斗,也被译吁宋的手下连砍待刺,转眼间就倒在地上。
译吁宋转眼去看,见宋义的族人以及手下正在解开套辕,让马匹从大车中解放出来。还有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几杆长枪、几把长剑,分发给众人。宋义低声对译吁宋道:“赶快行动,趁乱突围。”
译吁宋手一摆,南越将士将早已准备好的引火之物分散着倒在粮草堆上,一人刚想点燃火种,门口突然出现几名秦军,正是方才走出去吃饭的那几个。他们记挂着正在饿肚子的同僚,因此都是简单吃罢午饭,将同僚的饭菜拿了回来。
点粮官在军中虽属于后勤辎重部队,很少上阵交锋,但秦军军纪甚严,规定所有将士必须都参加军事训练,为的就是实现人人皆可战的目标。此刻这几人猛然见到粮仓中突然出现多名手执武器的陌生人,又见这些人中有的身材矮小,半边手臂赤裸,并且上面还有纹身,立刻就意识到他们是百越的将士。这当中有一人眼尖,已经看到粮草堆上的引火之物,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他们要烧粮。”
译吁宋抢步上前,手起剑落,将一人砍倒,口中喝道:“点火。”接着又刺倒了一人。这几名秦军有的想上前阻止,有的想跑出去逃命。宋义手一摆,他的手下纵马上前,赶了上去,长枪将这几人搠翻在地。
“嘭”的一声,南越将士引燃了粮草堆。与此同时,那名秦军的喊叫声也引来了附近巡逻的秦军。
“杀出去。”译吁宋几乎和宋义在同一时间喊出了这句话。二人的手下听到命令,立刻呐喊着向营门冲了过去。
巡逻的秦军不过三十人,且都是步兵。宋义的手下在译吁宋动手时已经将套车的马解了下来,虽说这些马不是用于两阵交锋的战马,但相比步兵还是有很大的优势。令尹在楚国乃是负责军事的重臣,昔日楚成王手下的得臣、子玉等皆是下马治国、上马安邦,文武双全的人物,宋义虽不能与那些人相比,但他的亲信、族人却都是能征惯战之辈,一番冲杀,居然在秦军的队伍中冲开一个豁口。
守卫寨门的秦军不多,更是不能抵挡宋义的手下,这些人“呼喇”一下,全都冲了出去。
火光一起,前营的秦军就发现了,再看到译吁宋等人的装扮,秦军的领军将就更能判断出是他们烧的粮了。领军将一面调拨人手开始扑火救粮,一面让前营的秦军开始堵截译吁宋等人。
译吁宋领着手下借着宋义等人在前的冲杀,顺势冲出了秦军营寨,快速向前跑去。但译吁宋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他逃走的这条路是大路,并不是他们擅长的山路。宋义等人还可以,虽然胯下的坐骑不是良马,但一来奔跑在前,占据了先发优势;二是相比较而言,译吁宋率领的这些百越将士更加容易辨认,因此秦军的弓箭和骑兵都向译吁宋等人招呼过来。
到这个时候,译吁宋才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宋义的当,对宋义的老奸巨猾恨得是咬牙切齿。但此时想这些为时已晚,南越将士再勇,也挡不住弓箭的攻击,转瞬之间,五六名战士就倒在了箭雨之下。
译吁宋领着手下一路狂奔,刚摆脱秦军弓箭的射程,后面的骑兵又冲了上来。译吁宋另一名得力干将见势不好,立刻摘下背上的弓箭,反身向秦军骑兵冲去,嘴里同时高喊,“头领快走,赶快进山。”
十几名南越将士见此情景也纷纷弯弓搭箭,准备迟滞秦军的进攻,好为译吁宋的逃跑争取一点时间。
译吁宋知道这些部下的心意,他也来不及多想,领着剩余的手下离开大路,向山林跑去,同时高喝道:“我会杀了宋义这匹夫,为你们报仇。”
十几支羽箭对呼啸而来的秦军算不了什么,虽然也将几个人射下马来,但阻挡不住秦军马匹奔跑的脚步。在山地作战,秦军对南越将士占不到什么便宜,但若是回到平川,秦军强大的攻击力立刻就显现出来,而且这种力量根本不是南越将士所能够阻挡的。休说是他们,赵国、魏国、楚国多少精锐,包括后来的匈奴骑兵,都被秦军打得落花流水。
锐利的长枪配合马匹奔跑的速度,如秋风扫落叶一样,眨眼间就将这十余名南越将士冲击的是荡然无存。幸存的几人挣扎着站起,还想挥剑再战,但秦军马匹兜转,长枪自上而下,从不同角度出击,将剩余的几人刺死。
虽然尽力扑救,但大火终究还是燃烧了起来。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看着那成堆的粮食转瞬之间就化为灰烬,秦军领军将气得暴跳如雷,吩咐传令官,告诉追击的秦军,务必要将那些百越人斩尽杀绝。
十余人的牺牲只换来片刻的时间,译吁宋领着手下刚跑到山边,秦军的马蹄声就在身后响起。望着那在日光照射下闪烁着寒芒,如野狼牙齿般,阴森森的枪尖,看着由远及近,已经因为愤怒,变得满目狰狞的秦军将士的脸,译吁宋心中长叹一声,“不想我译吁宋今日会死在这里。”
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思,译吁宋抽出短剑,反身向前,迎向秦军。冰冷的长枪带动的劲风扑面而来,译吁宋也准备让长枪透体而过,这样可以减少痛楚。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之时,一道耀眼的剑光照亮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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