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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和尉缭出门后,项少龙躲在面馆内观察外面的动静,由于夜深人静,尽管赵高的话声音不大,但项少龙也听得一清二楚,心底对赵高的奇快反应也由衷的佩服。眼见赵高和贾旭追向朱三,他也暗暗为朱三的安危担心。
过得片刻,项少龙确定外面已无动静,他一闪身,从面馆内来到街市之上。按尉缭的计策,他和朱三出门后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项少龙就可趁机返回自己的居所而不被人察觉。但项少龙心想,“虽然朱三为了报答尉缭的恩情,不惜牺牲自己为他创造出逃走的机会,但自己又怎么忍心眼看着朱三去送死呢﹗”想到这,项少龙一弯腰,循着朱三逃走的方向也追了下来。
朱三发髻被断,立刻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当即停步不前,冲着前方的黑暗喝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随着朱三的声音,一个脊背略弯,细高瘦长的人从夜色中出现,冰冷的双眼盯着朱三,看上去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朱三只觉背脊发凉,仿佛被一条蛇盯住了一般。
“把铁锤扔掉,我饶你不死。”贾旭冷冰冰的声音夜色中听起来十分的刺耳。
朱三用余光一瞥,发现就在片刻之间,自己身边就围上来十余人,同时他也感觉自己的背后还有一把剑在虎视眈眈的对着自己。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阻拦自己的那个人。
赵高从街角转了出来。他冷冷的看着朱三,“你跟我回去,只要说出你与尉缭谈话的内容,我就放了你,让你远走高飞。你若不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朱三听到这反而放下了心。他知道尉缭的计策已经成功的迷惑了对手,如此一来,项少龙就会安全地离开了。心头的纠结放下,朱三更是无惧,回应道:“只要破了我的铁锤,我就跟你们走。”
赵高也不迟疑,手一挥,说了句“拿下”然后就站到一边。朱三身边的十余人听到命令立刻舞剑向前。
朱三大喝一声,铁锤化成一片光影,冲进了人群。铁锤到处,骨折筋断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喊叫声不绝于耳。朱三左手成拳,配合着右手的铁锤,顷刻间就将七八人击倒在地。贾旭见手下拿不住朱三,喉头低嗬一声,身体已腾空而起,手中剑从上至下直撩朱三。
朱三乍见剑光骤起,知刚才斩断自己发髻之人就是此人,也不躲避,抡锤过顶,砸向贾旭。贾旭长剑一碰铁锤,借力再起,半空中一个翻转,长剑从后往前,横斩朱三背脊。
朱三但觉铁锤走空,也不回身,铁锤自肋下反手穿出,“叮”的一声,长剑恰好刺在铁锤之上。
朱三的铁锤看起来至少有二、三十斤的重量,但舞动起来居然灵巧自如,大开大合之中竟能使出如此绵密细巧的招数,就连贾旭也是一惊。他一剑未中,双脚着地,身体借势翻滚,蹲伏之际长剑直刺朱三小腹。
朱三临敌之际都是与人发力狠斗,不想贾旭的剑法好似完全没有章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有时腾空,有时翻滚,自己根本发不上力,但每一剑稍一疏忽,就是开膛破腹之祸。朱三势大力沉的招数应付这种路数甚感吃力,只得舞动铁锤封住自己的门户。
又斗了十余招,但听“哧”的一声,贾旭的长剑在朱三的右臂之上划出个血口。鲜血涌出,朱三就觉右臂挥动之间不再灵便,铁锤的分量也加重了不少。再过几招,贾旭的长剑凌空掠过,朱三的后背再添一道伤口。
项少龙沿着朱三逃走的方向追了下来。由于要警惕周围是否有埋伏,因此速度并不是很快。追出两条街,他便听到前边有兵刃撞击之声,赶忙在街巷的转角处停下脚步。从呼呼的风声他听出这一定是朱三铁锤舞动的声音,耳边杂七杂八的呻吟看来是被朱三打伤的人发出的。项少龙探出半个头,就见一条身影凌空掠过,剑光缭绕之际,朱三发出一声闷哼。
朱三受到两处重创,知道再打下去一定会支撑不住,他挥动铁锤在身前筑起一道光影,脚下却且战且退,直到身体靠在民屋墙壁之上才止住脚步。背后无后顾之忧,朱三的囧境改变了不少,尽管仍然处在下风,但尚可坚持。
这边朱三苦苦支撑,那边项少龙看到凌空掠过的那一剑却恍然大悟。一瞬间,自己特战队员身上的伤在他脑中不断地闪现;“秋水长亭”前,仲孙玄华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他终于知道,边东山果然没死,只不过改头换面,成了现在的贾旭并投靠了赵高。他也明白了,定是赵高在塞外回来后对自己怀恨在心,早就在自己岳丈家的附近暗中部署,直至偷袭成功,掳走了夫人赵致。
以自己特战队员的武功,单打独斗当然不是边东山的对手,但他们训练有素,敌对时定然三人成组,就如同现在的朱三一样,将后背的空档隐藏起来,所以才会在边东山凌空攻击之下,肋下受伤。
就在项少龙思索之际,贾旭再次凌空掠起,剑光缭绕,躲过朱三铁锤的同时,将朱三的左肋划开一个血口。
项少龙知道,趁赵高想要生擒朱三之际,自己现在赶去乌家,说不定就能探听出夫人赵致的下落。但自己一走,以朱三的性格定然死战到底,牺牲自己完成报恩的心愿。如果自己现在冲出去与朱三联手,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但救下朱三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但如此一来,自己定然暴露身份,赵高也一定会将赵致转移到其他地方,再想救援怕是难上加难了。怎么办,项少龙面临两难的选择。
就在此时,边东山手下一名围攻朱三的剑手被一锤击中腹部,跌了出来,恰好落在两条民巷的交叉路口。这人痛苦呻吟之际,目光已经看到了另一侧的项少龙,脸上呈现出一种吃惊的表情。
朱三一锤得手正想收锤,刹那间也看到了那人惊讶的表情,立刻知道转角处还有人存在。他不知隐藏的人是自己的恩人尉缭还是项少龙,瞬息之间也来不及多想,手中铁锤抖手而出,“噗”的一声,将那人整个的面孔砸得稀烂。
与此同时,朱三不退反进,双拳急挥,呼呼带风,痛击边东山。边东山突见朱三铁锤出手,换成双拳攻击,心底也暗自吃惊。仓促之际他见朱三状若猛虎,舍命上前,心底担心朱三有什么隐藏的手段会伤到自己,将朱三攻势化解的同时,身形也退后了几步。
朱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大吼一声,将一名围攻的剑手击倒,向着项少龙藏身的相反方向跑了出去。
刹那之间,项少龙知道了朱三的意图,他是在用最后的行动告诉自己不要暴露,赶紧离开,否则自己的牺牲就毫无价值了。
项少龙再不犹豫,心底默念“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转身悄然离开。他知道自己一走,朱三必死无疑,用手摸了一下朱三留下的断玉,一时间泪水滴落眼眶。
朱三放弃铁锤,仅凭双拳对敌又跑出约丈许的距离,突见前面闪出一人。朱三也不知尉缭或者项少龙走了没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力拖延时间。”当下也不闪避,迎面直上,左手一晃,右手一拳击向对方面门。
朱三满以为自己这一拳对方就算不让开,至少也应该采取手势,不想这人不退反进,直抢进朱三怀中,双手交叉呈十字架,崩开朱三的铁拳,跟着右肩抬起,正磕在朱三下颚之上。朱三上下颚相撞,直觉满嘴疼痛,也不知掉了几颗牙。但他生性彪悍,虽是疼痛难当,也毫不理会,左拳改虚为实,击在对方后脑。
那人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摇晃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朱三紧咬牙关,刚想再往前冲,突觉心口一凉,一截剑尖自胸口穿了出来。
一瞬间,朱三就觉身体轻飘飘的,身上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眼前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自己向大哥学习锤法的美好时光。那一段时光是他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日子,可惜就是太短暂了。他依稀记得大哥朱亥曾经说过,“门监侯生将他介绍给了信陵君,而那个叫魏无忌的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将他看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从此后他的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魏无忌的了,除非魏无忌先死,否则他将追随一生,除死方休。”朱三记得大哥临走时拿出一块玉,将其断成三块,三兄弟每人一块,并说他这一走,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回来了,兄弟从此分离,他日相遇就以玉为证。
朱三看看胸前露出的剑尖,苦笑了一下,心中又想,“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非但没有荣华富贵,二哥和我从此后也浪迹书丛。”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兄弟二人与魏王派出的杀手连番恶斗的场景,忽觉现在的自己真的很轻松,一切都放下了。再也没有了逃亡,也没有了无数个夜里担惊受怕,睡不好觉的心力交瘁。朱三咳出一口血,低声说出一句话,“把剑拔出去。”
边东山抽出自己的剑,鲜血顺着剑尖滴滴落下。朱三脸带微笑,费力地扭转身形,仰天倒了下去。
赵高看着朱三的尸体,低低声音道:“搜查他的身上,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接着又对身边的人道:“将章邯扶起来,送到邯郸将军府,着军医诊治,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于我。”
手下人答应一声,扶起躺在地上的那人离去。
边东山看看脸上阴晴不定的赵高,又看看被扶走的章邯,低声道:“大人,那个叫章邯的人是什么来路?”
赵高背负着双手,回道:“章邯是我秦国新进崛起的后起之秀,大王对其也颇为赏识,这次到邯郸是奉大王之命作为我的助手来历练的,不想第一次出手就受了伤,若是大王怪罪,还真不好交代。”
此时一名手下回报,“大人,此人身上已经搜遍了,没有丝毫的线索。”
赵高听完没有作声。边东山一旁抱怨道:“这孟无离怎么做事的,连一个面馆老板都查不清。”
赵高看了边东山一眼,又走到街角看看地上那柄铁锤,开口道:“贾旭,你不觉得奇怪吗,此人当时明明得手,干嘛多此一举脱手掷锤,非要击杀一人呢?”
边东山一愣,也走过来看了看,又看看街角,当即就明白了。要知道边东山乃齐国剑圣曹秋道的首徒,机智武功都堪称一流,此刻他略一思索,就理解了朱三脱手掷锤的意图,但他知赵高为人阴沉,当下也不说破,回道:“大人,我也感到奇怪,为何这人放弃自己武器,非要击杀一人呢?”
赵高冷漠地笑了一下,“很简单,当时这边的街角必定还有一人,面馆的老板为了不让这人被发现,才将咱们的人面孔砸烂,然后他又往相反方向突围,好给这人逃走的时机。”
“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不清楚”赵高看着街角,“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无误,那就是这个人才是跟尉缭密谈的人,面馆老板不过是他们的牺牲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已。我们只不过没想到,面馆老板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他拿铁锤出来,我们就误以为是他了。”赵高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边东山,“还好章邯勇猛异常,挡住了面馆老板,否则我们还要多费些力气呢。”
边东山当然听得出赵高话里面含有责怪的意思,赶忙应道:“是属下过于谨慎了,还请大人责罚。”
赵高嗯了一声,“能杀敌的同时又保护好自己也没什么错,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尽快找出是什么人再与尉缭密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边东山道:“大人认为是什么人呢?”
赵高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低声道:“我有一种感觉,那个人一定是我们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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