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和东闾子率领着家将迎了出去。

项少龙和项羽从各自的藏身地走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项羽忍不住开口道：“爹爹你听见了吗，龙且被他们抓住了，听那个家将的意思，那个叫做盖聂的人擒获龙且只是顺手而已，一点力气都没浪费，您相信吗？”

项少龙摇摇头，“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那我们怎么办？”

项少龙看着自己的儿子，反问道：“你说呢？”

项羽坚定地道：“孩儿与那龙且一见投缘，很想找机会与他成为朋友。另外孩儿也不信那盖聂能有如此本领，擒龙且信手拈来。爹爹你不说那龙且还是你故人的子侄吗，我们不妨将他救出，让他成为我们的帮手，岂不更好。”

“好，就这么办。我也想看看那盖聂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郭开如此的信任。”项少龙胸中那股豪气也渐感沸腾，他拍拍项羽的肩膀，“今夜我们父子就与那盖聂较量一番。”

东闾子陪着郭开走到郭府的大门，就看到一个七尺多高的人站在那里。月色下只见那人一身布衣，长发用一根布带随便地束起，垂在脑后。伴着引路人手里的灯笼，可以清晰地看见此人双目炯炯，眉宇间神采飞扬，顾盼之间雄姿英发，气宇轩昂。东闾子也是剑术高手，目光自然关注此人的佩剑，见此人腰带上斜插一把剑，灯光下剑柄与剑鞘发出淡淡黄色，知道乃是黄杨木所成。剑鞘用黄杨木混以皮革，其上有纹，如波涛汹涌，似鳞甲羽翼。可能是摩挲久了，纹理细密庄雅，愈显古朴庄重。鞘口与鞘尾均用黄铜圈包箍，中环配以铜骨梁。剑首连着剑眼，用白玉为饰。这人脚下躺着一个人，双手反缚，正自不停地挣扎。

郭开未说先笑，上前拉起此人的手，“盖聂，老夫终于把你盼来了。”

盖聂略一躬身，“自接到大人的传讯，在下就即刻赶来了，不知是否来迟？”

“不迟、不迟”郭开笑道：“你非但不迟，来的还刚刚好，你看，你刚到就擒获了一名刺客。”

盖聂看了看脚下的龙且，淡淡地道：“这人自称龙且，武功很不简单，我来时他正在大人府邸偷窥，我担心他对大人不利，就将他拿下了。至于如何处置，就请大人定夺。”

龙且此时停止了挣扎，他在地上侧身高喊：“盖聂，你趁我不备偷袭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放了我，我们比试一场，我若败了，任凭你处置，你可敢如此。”

“不可不可”郭开摆手道：“这龙且骁勇异常，那日与齐国的仲孙玄华在雨中斗个难分难解，若轻易放了他，岂不纵虎归山。”

盖聂看了看脚下的龙且，“与仲孙玄华比剑的就是你吗？”

“不错”龙且高声道：“看你也是个用剑的人，你敢与我比试一场吗？”

盖聂仰起头想了一想，“听说仲孙玄华在秦王宫殿前连败秦国剑手，声名直逼他的老师曹秋道，你既与他斗过剑，从你处也可知仲孙玄华的一点端倪了。”他顿了一下道：“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完，弯腰解开了捆绑龙且双手的牛筋索。

龙且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边用双手交替揉着被牛筋索绑的有点疼痛的手腕，一边用眼看着盖聂。龙且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轻易地放了自己，他为了追查杀害魏将军的疑凶魏翔的行踪，这几日在邯郸城不停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既然外围搜寻不到，龙且决定夜探郭开府邸，看看魏翔是不是躲到了这里。龙且自觉自己的行踪已经非常隐秘了，不想来到内院不久，自己的脖颈就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了盖聂。龙且反应奇快，刚想拔剑动手，只觉肋下一麻，当即半边身子僵硬异常，随后不明所以地就被盖聂擒获。

此刻盖聂将他放开，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郭开。郭开自见到盖聂，整个人仿佛都精神起来，看起来他对盖聂充满了信心。见盖聂看着自己，郭开立即对身边的家将道：“给龙且一把剑。”家将上前，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龙且。

龙且摇头，“我只用自己的剑。”

郭开看了盖聂一眼，吩咐家将，“照他的话做。”

家将把龙且的剑还给龙且。龙且接剑在手，胆气顿壮，他以剑指着盖聂，“如果我龙且败于你手，我自缚双手，任凭你处置，你看如何？”

盖聂点点头，淡淡地道：“就依你言，不过不是我处置你，而是郭大人处置。”

“谁都一样。”龙且凌空虚劈一剑，“开始吧。”

盖聂看着龙且，突然开口道：“二位既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龙且一愣，心道“还有人来吗？”他回头一看，就见两个人出现在自己身后。

项少龙与项羽自郭开一走，当即也溜出郭秀的闺房，蹑手蹑脚地跟着郭开和东闾子来到大门处，各自找了一个僻静所在藏好身形，静观盖聂的动向。

看见盖聂如此托大，竟然放开龙且，项少龙心底也暗暗吃惊，知道若没有必胜的把握，盖聂不会如此。他本想在暗中观察一下盖聂的武功，不想盖聂居然一语道破了他的行踪。项少龙刚想站起，突见一个人自郭开大门的滴水飞檐上纵身而下，接着自己的儿子项羽也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项少龙恍然大悟，盖聂并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发现了项羽和躲在飞檐上的这个人。他心想，“既如此，我就先在暗中看看这盖聂到底有何本领，必要时再出手相救羽儿和龙且。等到飞檐之上的那个人来到亮处，项少龙更加开心，原来这单人独剑的来客正是仲孙玄华。

项羽的本领项少龙是知道的，此子幼年时就比寻常乌家子弟力气为大，为此滕翼和乌卓对他的训练也是严苛异常。待到七岁时，三人开始针对项羽的特点传授其武功，几年来寒暑不断。如今的项羽，其本领已经有了滕翼年轻时的七成火候，若不是有这样的把握，项少龙也不会带项羽出来，经历这一次的血雨腥风。

项羽和仲孙玄华走出来与龙且站到了一起。众人虽然并不认识项羽，但见其威风凛凛，知道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仲孙玄华看见项羽，知道项少龙一定就在附近，心中更是有底，对着项羽笑了笑，“你也来了。”

项羽点头示意，见龙且有些茫然，侧身轻声道：“龙阳可好。”

龙且身子一震，立刻知道这个人与项少龙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扭头看了看项羽，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郭开和东闾子见仲孙玄华突然出现，并且与龙且站到一起，都吃惊不小。郭开扭头看了看盖聂，见其依然气定神闲，心中的忐忑才减轻不小。

盖聂看着并排而立的三人，“这二位又是何人？”

仲孙玄华抱剑拱手，“齐国仲孙玄华这厢有礼。”

项羽高声道：“在下项羽，来自塞外乌家。”

项少龙听到项羽自报家门，心中苦笑，“这孩子，真是不知危险为何物，我们来这就是为了对付郭开，这可好，自己承认了。”

项少龙自己如此思考，但却不知项羽心中所想。项羽本性豪爽，做事不喜拖泥带水。此刻他已经抱定与盖聂交手的决心，觉得大丈夫光明磊落，自该报上家门，与对手正大光明地一战，如此方无愧于心。

郭开久历事故，听项羽报名说来自乌家，立刻意识到此子定与项少龙有关联，当即开口道：“项少龙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项少龙纵横七国，大名无人不知，盖聂也不例外。此刻盖聂听到这少年自称是项少龙的儿子，也不禁仔细看了几眼，略微点点头，“虎父无犬子，如此甚好。”他看了看三人，“盖某有幸，今日同时得见齐国、魏国最有名的剑客，还有项氏一族的传人，实是大慰平生，如此三位就请动手吧。”

“不用他们，我自己来。”龙且说着已经抢步上前，剑如秋水落痕，直奔盖聂而来。

盖聂腰间长剑出鞘，随手反刺，竟然后发而先至，抢到了龙且的前面。项少龙在暗处只见盖聂的长剑通体乌黑，挥出时不像寻常宝剑般剑身映光，而是乌突突似一块木炭，仿佛不着痕迹。待见盖聂不避龙且的长剑，而是反刺抢前，心道，“这是什么打法，难道盖聂要与龙且两败俱伤吗？”

龙且眼见自己的长剑就要刺穿对方的咽喉，突见一道乌黑的颜色闪现，对方的长剑也到了自己的前心要害。他身形掠侧，本想让开来剑再刺穿对手的咽喉，哪知盖聂手腕一抖，长剑颤了两下，又刺到自己的双睛。龙且长剑上抬，须臾间自己的攻势已经自行消失，不想盖聂长剑再抖，刹那间，那道乌黑的剑身竟然改为自下而上，从龙且的剑下穿过，反挑龙且的咽喉。

两人身形极快，交错间长剑已经交换了几个剑式，但旁人看来，只见盖聂乌黑的长剑已经刺到了龙且的咽喉前，而龙且的长剑还在上举档格，仿佛自己将咽喉要处凑到盖聂的剑前，借对方之手将自己咽喉刺穿。

“叮”的一声，仲孙玄华长剑及时赶到，化解了这一致命的杀招。盖聂微笑，长剑圈转，仿佛在身前划个弧线，眨眼间就将仲孙玄华卷了进来。

仲孙玄华只觉对方的长剑从上而下直线滑落，似要将自己的身体劈开，赶忙拧身侧步让开，手中剑疾刺盖聂的肋下。哪知盖聂身躯一转，让开长剑的同时竟转进仲孙玄华的内侧，手腕一抬，剑首一瞬间就点到了仲孙玄华的胸前，同时长剑翻转，挡开龙且攻势的同时，又刺向龙且前胸。

项羽在旁只见龙且和仲孙玄华二人在那里身形呆滞，长剑乱舞，完全挡不住盖聂的攻击。而盖聂则闲庭信步，游刃有余，手中剑几乎每一次都在毫厘之间就能刺到二人，看得他心惊肉跳，身上冷汗直流，最后实在忍不住，大喝一声，长刀出鞘，直劈盖聂。

盖聂“咦”了一声，似对项羽的长刀甚感奇怪，不敢直试其锋，而是长剑逼退龙且和仲孙玄华，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项羽吐气开声，长刀霍霍，一连三刀疾劈盖聂，下手绝不留情。龙且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迅猛无匹的招式，不由地停住手上的攻击，看着项羽的进攻。仲孙玄华早就领教过这种刀法的厉害，因此毫不稀奇，趁此机会长剑也是一轮急攻。

盖聂不慌不忙，随手解开仲孙玄华的攻势，凝目细瞧项羽的出手，见刀光如匹练，迅疾似奔雷，刀锋过处，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结，带动的空气亦呼啸不绝。

项羽一连劈了十几刀，见盖聂只是退了三步，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正想招呼龙且同上，突见盖聂剑式一转，一缕黑色惊现眼前，竟是盖聂的长剑挑向自己的手腕筋脉。

项羽的长刀每次劈砍都需要一定的空间和角度，其势固然迅猛，但刀法的灵动却不及剑招。盖聂顷刻间看出端倪，掌中剑轻巧挑动，每一剑都不离项羽的手腕和上臂。项羽每一次举刀刚要下劈或直砍，就觉得盖聂的剑横在自己的手臂前，如果再敢发力，手腕筋脉怕是要先被长剑挑断或刺穿，如此一来就终身残废了，因此每到关键时刻只得临时收刀，改为自保。盖聂长剑制住项羽的刀式，手腕抖动间，剑花朵朵，一剑两式，分刺仲孙玄华，弄得仲孙玄华是手忙脚乱，根本不能协助项羽。

龙且一看不好，舞动长剑上前夹攻，却见盖聂左手持剑鞘，吞口向外，竟来套取龙且的长剑。龙且剑法传自魏国龙阳君，小巧绵密本是所长，但此刻只觉剑式展动不开，每一出剑，仿佛都要刺向等待自己的剑鞘吞口，就好像要收剑回鞘一样。他见势不妙，变动剑招，改为大开大合，不想盖聂剑鞘翻转如意，上面好像涂了一层胶，每一次与龙且长剑接触，手掌转动间，龙且的长剑就感到被剑鞘黏住，好几次都要脱手而飞。

这一战精彩绝伦，饶是东闾子自身也是剑术高手，看得也是瞠目结舌，惊叹不已。他只见眼前一片刀光剑影，但盖聂在其中却是闲庭信步，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挥洒自如。

盖聂一柄剑制住了场中三人并大占上风，郭开是喜笑颜开，项少龙是大惊失色。他看得真切，知道三人已经是必败无疑，或许眨眼间就要遭到毒手，因此脑海间电光流转，极力搜索记忆的片段，希望解开盖聂剑法如神的秘诀。再看片刻，项少龙眼中只有盖聂，其余三人仿佛不见了踪影，此时他心急如焚，蓦地一个电影片段如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穿过。他大叫一声，腾地从躲藏的地方站了起来。此时他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只有那一句经典的台词画面般在眼前呈现，“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他再看盖聂的出剑，发觉他身体几乎不动，仅是运用前臂和手腕的力量，实则是借用另外三人的力量将自己的剑式展开。一瞬间，项少龙明白了盖聂剑法中的高明之处，同时也领悟了武学中以快打慢的武学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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