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肖月潭软硬兼施，磨破嘴皮，陈震回答的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项少龙本就料想事情会如此，因此见肖月潭失望地进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肖月潭喝了一口水，对项少龙道：“少龙呀，这陈震是郭开的人，在这邯郸城中，熟悉你与赵致这层关系的，怕是只有郭开了，你说会不会是郭开知道你要回来，提前将你的岳丈掳走作为人质，使你投鼠忌器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项少龙想了一下，接着道：“以郭开的性格，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回赵取金，没有一定的成算是绝不会如此这样做的。”

“你不是说楚国李园会暗中支持他吗？难道除此之外，嬴政对他允诺过什么吗？”

项少龙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要不要通过李斯了解一下实情？”

项少龙摆摆手，“不必了。若嬴政同郭开有过什么协定，也是私密的事，我想李斯未必知晓。况且此刻救人要紧，咸阳往返大费周折，也来不及。”

“既如此，我们怎么办呢？”肖月潭说着，看着项少龙。

项少龙沉思半响，“边东山其人我没见到过，只是通过兰宫媛大体能了解其武功的路数，从现在的情况看，边东山没死，小致被掳一事是边东山做的，这是确定无疑的了。我们现在不能确定的有两点，一是这边东山是否投靠了郭开，成为其帮凶；二是边东山并没有投靠郭开，而是背后另有人控制他。”

肖月潭看着项少龙，“你的意思？”

“田光先生的书简里面记载的很清楚，他说发现荆轲和高渐离之间过往甚密，有的时候会凭空消失一段时间，而每到这一时刻，燕国总会有一些奇怪的事发生，他怀疑荆轲和高渐离组建了一个秘密组织，专门做一些暗杀的勾当，而边东山一生精于暗杀，书简里虽未提及他，但我现在怀疑，边东山也有可能加入到这个组织中去。”

肖月潭面色凝重，“那你的意思是说，小致被掳一事很有可能是荆轲暗中让边东山做的吗？”

项少龙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证据，况且自到邯郸后，荆轲好似没有了动静，这也确实奇怪。”

“不奇怪，我知道荆轲在做什么。”随着话音，清叔从门外走了进来。

“清叔”项少龙看见赶忙站起身子，将清叔迎进屋里。

“清叔，很是抱歉，这一段时间事情太多，疏忽了您老，您别见怪。”项少龙说着，给清叔倒了一杯茶。

“不怪、不怪”清叔呵呵笑了两声，接过项少龙递过来的茶，嘴里又道：“小致被掳，非但你们着急，连我这老头子也着急呀。”

“让清叔您挂心了。”项少龙说着，让清叔落了坐。

“老哥呀”肖月潭凑到近前，“您刚才说您知道荆轲在做什么，是吗？”

清叔点点头，“不错，我非但知道他在做什么，还见过他。”

“清叔，您快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项少龙说着，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清叔身侧。

“是这样的”清叔缓了一口气，“小致被掳后我也很是挂心，可我也帮不上你们，就想通过自己的法子试试。我一生没什么本事，交友也不广阔，只是喜欢铸造刀剑，所以结识的也都是这样的人。”

肖月潭接道：“老哥的意思，这邯郸城中还有一位铸造刀剑的高手？”

清叔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就单独出去，见我那老友。我想我一个老头子，其他人也不会怀疑的。如果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不是更好吗。”

项少龙道：“清叔，您这老友是哪一位呀？”

“他姓徐，叫徐夫人，乃赵国第一铸剑师。”

肖月潭看了看惊愕的项少龙，“少龙，这徐夫人你认识？”

项少龙摇了一下头，“不认识，但我当年在邯郸时，曾听人提起过，说这徐夫人脾气古怪，但擅铸刀剑，最有名的是仿造前人铸造了一把什么剑来着。”

清叔接道：“是鱼肠剑。”

“对对对，就是此剑。”项少龙连连点头，“听他们说，这鱼肠剑已经失传，徐夫人铸的这把剑就是当代的鱼肠剑了。”

肖月潭转向清叔，“老哥，少龙词不达意，这些事你是行家，还是你来说吧。”

“少龙讲的大体上也没错”清叔抚了抚自己的白须，“昔年越王允常，恳请铸剑大师欧冶子为其铸剑，欧冶子奉命之后，带着自己的妻子朱氏和女儿莫邪，从闽侯出发，沿闽江溯流而上，来到了山高林密的湛卢山，在那里发现了铸剑所需的神铁（铁母）和圣水（冰冷的泉水）。欧冶子在这里住下后，辟地设炉，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炼成了三大两小共五把名剑，分别取名为‘湛卢’、‘纯钧’、‘巨阙’、‘磐郢’以及‘鱼肠’。这五把剑虽形态各异，却都锋利无比。名剑炼成后，允常将其中的三把，即‘湛卢’、‘磐郢’和‘鱼肠’献给了吴王。后来吴公子姬光不满吴王缭贪位不让之事，用楚国伍子胥之谋，访得勇士专诸刺杀吴王僚。”

“这跟鱼肠剑有何关联呢？”项少龙不解地问了一句。

清叔呵呵笑道：“那吴王僚平素戒备森严，寻常人等很难近身。专诸受姬光之命后，访得吴王僚喜好鱼炙，遂往太湖潜心学炙鱼三月，然后乃回。姬光见专诸返回知大事可成，于是请吴王僚到府赴宴。那专诸见吴王僚防范极严，料难以下手，于是将‘鱼肠’剑藏入鱼腹，擘鱼膝行而进，以此刺杀吴王僚。”

“清叔，你是说那鱼肠剑能放进鱼腹当中？”

“是呀”清叔笑道：“我不说了吗，欧冶子炼剑是三大两小，其中那两把小的就是鱼肠剑和磐郢剑。说是剑，其实长短宛如匕首，所以才能置进鱼腹。专诸死后，鱼肠剑亦不知所踪，传说是那姬光即位后，觉得鱼肠剑乃不祥之物，因此与那专诸同葬了。”

项少龙到此方解，向清叔道：“所以徐夫人仿那鱼肠剑，自己铸造了一柄匕首。”

“正是。那徐子仰慕前人之高义，痛惜鱼肠剑从此复存在，因此多方搜集，用五铁之英铸造出这柄匕首。这匕首长一尺八寸，据说削铁如泥，锋利不亚于鱼肠剑，是老徐挚爱之物。”清叔喝了一口茶，缓了口气，接着道：“这徐子因擅铸刀剑，邯郸城的权贵几乎都有求于他。我蒙他不弃，壮年时与他成为朋友，一是多年不见，再者也想他多识权贵，因此就到他那，看是否能探听些消息。”

项少龙关切地问道：“清叔，你在徐夫人那看到了荆轲？”

清叔点头：“是呀。我不识此人，到徐子那正与他攀谈，他儿子进来说燕丹和荆轲求见。我问是谁，徐子说是燕国太子和他的宾客。我想回避，徐子说无妨，就让我一同见了燕丹和荆轲。”

肖月潭问道：“这可奇怪了，燕丹和荆轲去见徐夫人做什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见徐夫人是为了那柄匕首。”

清叔有些错愕的看着项少龙，“少龙何以得知燕丹和荆轲是为了那柄匕首才去见徐子的呢？”

项少龙心道：“这可怎么说。我能说他们是为了今后行刺嬴政提前做的准备吗。”想到这，项少龙打个哈哈，对清叔道：“徐夫人名头虽响，但亦不过是一名铸剑师，与燕丹和荆轲本无关联，不过那荆轲以剑术著称，我想一定会对那仿如鱼肠剑的匕首感兴趣的。”

“少龙说的一点都不错”清叔点头道：“那燕丹和荆轲却是为了那柄匕首而来的。”

肖月潭道：“那徐夫人怎么说。”

“徐子将那匕首以百金卖给了燕丹。”

“徐夫人不是将那匕首奉为珍宝吗，怎么百金就卖了？”肖月潭有些困惑。

“哼”清叔冷哼了一声，“与家人子弟十几口人命比起来，那柄匕首不过是身外之物了。”

“什么？”项少龙吃惊道：“清叔你的意思是，那燕丹和荆轲以家人性命胁迫那徐夫人不成？”

“何止是徐子，我的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剑。”清叔说到这，脸上的血色泛红，看来怒气又冲了上来。

“岂有此理”项少龙一拍桌案，“这荆轲如此强取豪夺，简直与市井无赖一般。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现在有些相信鞠武的话了。”说到这项少龙看了肖月潭一眼。肖月潭会意的点点头，二人一样的心思，“看来田光书简里面记载的内容怕是不假了。”

“清叔你受惊了”项少龙安慰清叔几句，接着问道：“清叔当时在场，可曾看到都是什么人跟着燕丹和荆轲。”

清叔想了一想，“跟随燕丹而来的一共是五个人，除了荆轲由燕丹引见过之外，其余几个并没有开口说话。”

“那您再想想，未说话的几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吗﹗”清叔捋着胡须想了一下，“有一人双手无物，但腰间隆起，不知里面是什么；还有一个是个少年，面色白净；再有一个面目丑陋，让人实在没有兴趣看他；最后一个吗头戴峨冠，看起来是个官家之人。”

肖月潭看看项少龙，“都是何人？”

“双手无物的是宋意，面白的少年是秦舞阳，面目丑陋的是夏扶，至于那个头戴峨冠的人不知说的是谁。”

肖月潭点点头，“看来燕丹的精英都在于此，如此说来，掳走小致的应该不是他们。”

项少龙手扶清叔，开口道：“清叔你放心，那些人敢拿剑威逼您，少龙日后定要他们好看，为您老出了这口恶气。您老刚才说的非常的重要，我寻找小致已经有了线索，您老这就歇息去吧。”

清叔点点头，站了起来，“少龙呀，有件事你别怪清叔。”

“清叔，这是哪里话来，您老说说是什么事让您挂怀呀﹗”

清叔清了清嗓子，对项少龙道：“是这样的。那燕丹和荆轲强夺徐子心爱的匕首，徐子待他们走后当即气得口吐鲜血，我为了安慰他，就把你说出来了，并且答应徐子，让你为他报这个仇。我还答应徐子，报仇后就让他跟我回越地，与我一同种桑养蚕，不要铸什么刀剑了。”

项少龙看着清叔苍老的面庞和泛白的发髻，心底一阵酸楚，他安慰道：“清叔放心，您即答应了徐夫人，少龙一定为您做到，让您在老朋友面前决不做那食言之人，只是您老以后少些出门，我担心那些恶人惊扰了您。”

清叔点头，走了出去。

见清叔走远，肖月潭道：“少龙，现在你想怎么办？”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项少龙看着窗外，“今夜我就夜探郭开的府邸，看实情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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