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是从凌心轩里传来的，占凌不再犹豫，抬起了脚，脚步略显虚浮，来时娄齐给她吃了一个药丸，大概是那种软筋散的解药吧，毒刚解，身体还没恢复啊。&29378;&20154;&23567;&35828;&32593;&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晃晃悠悠地，她进了凌心轩，里面如外观一样的冷清，没有宫女，没有公公，只有一味的空，显得那歌声越加的空灵，她顺着歌声走去，当走过里面那小小的花园时，她便看到了那里那座并不算高的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只见女子侧身倚坐，黑发随微风飞扬，头微微抬起，看着天空的，上面是黑色的阴云，看不到一丝的光，她抬着手，接着飘飘而下的雨丝，手指偶尔翻转，好像那雨丝会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一样，歌就是她唱的，而她就是那个清淡的雅清夫人。

占凌站在不远处，任雨丝湿了自己，从那歌声里她听不出任何东西，有的只是空灵，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即将离世的不安与流恋，有的，只有空。

渐渐的歌声停了，白衣舞动，雅清夫人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转过身，那一关乌黑的长发飞舞着，占凌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鬼片时女鬼转身的刹那，唔——不会是雅清夫人已经死了吧。

心脏不觉加快跳了起来，不过还好，当雅清转过身来时，依然是那淡然的脸，并不是什么以眼流血，舌头长伸的样子，不远处的占凌悄悄松了一口气，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雅清夫人一直在看着她，每一步都好像看得很仔细，直到她走近，她轻轻的笑了，“没想到，在死之前，我们还可以见面。”

“呵呵……我也想不到，可是我更想不到的是，为什么你会被赐死。”占凌苦笑，她实在是好奇，同时也痛恨自己的好奇。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我？会不会觉得自己愧对我？会不会因此而救我呢？”雅清夫人轻笑着，像是在开玩笑，她原本不美，只是那双淡得仿佛天下人皆是猪的眼神让人无法去忽视她，她光看着，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此时占凌实在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于是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芷公主，可以求你帮我照顾她吗？”说到芷夫人，她看起来似乎有了些感情。

“如果我有那个能力的话，我想我会的。”占凌点点头，那个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总是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疼，如果她可以，她想她会照顾的，“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被赐死和我有关吗？”

对于她来说，她相当的重要，如果有人为了她而死，就如雅清夫人问的，她会一辈子心不安的。

“呵呵，没什么，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心够不够善良，会不会替我好好照顾芷公主，很明显，你是一个好人，我相信你。”雅清夫人的眼神又恢复了凉淡，她转过头，看向一片阴沉的天空，“曾经，芷公主有一个姐姐，虽然她们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可是彼此的感情却比亲姐妹还要深，然后……那位公主突然消失了，公主哭了整整一个月，然后我才被带到了公主身边，用于陪伴公主，因为那时公主的母亲很受宠，所以公主同样的是韩王的掌上明珠。直到，两年前，公主的母亲去世了，公主的地位一下子在宫中一落千丈，紧接着，她便被当成了物品，送来了秦王宫，她是一张白纸，没有被染上任何颜色，如果可以，我想她一生都这么活下去，至少这样会快乐一点。”

占凌看着她的侧脸，努力的猜测着她的话中意思，过了一会儿，才用一种不肯定的语调说道，“雅清夫人是想让我好好保存这张白纸？”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这样。”雅清夫人转过头，正色看着她。

占凌嘴角抽了一下，“雅清夫人，这个难度有点大吧？如果保住性命的话，我或许可能还可以帮上忙，但是要永远保护一个人，让其永远单纯如白纸，我想这世上没有人可能会做到吧，因为人都会长大，都会被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染上相应的颜色，至于是什么颜色，那要看自己的选择，一味的保护，并不一定是为其好，或许那是一种变相的毒害，世上之人，都是独立个体，没有人会永远保护着哪个人，就算是雅清夫人不死，你也不能永远保证芷夫人不会长大，不会有了自己的想法，呵呵……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王宫，人总会长大的，时间问题而已。”

雅清夫人一怔，随即笑了，“很有意思的想法，但是你不觉得在这混乱的世界，有这么一缕白在身边，是对自己灵魂一种洗涤一种救赎吗？”

占凌摇摇头，“雅清夫人，如果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认为你是在真正的心疼芷夫人了，你这自私，一厢情愿地剥夺了芷夫人的成长权力。”

雅清夫要再愣，这一次却是沉默了，缓缓垂下了眼睛，静静品味着占凌口中那个剥夺的意思。

占凌却不想再继续下去，她本想问她为什么会被赐死，可是却又想她未必会说，那就直接问下命令的人吧，她摆摆手，说道，“我一会儿会见到他，虽然自己可能自身难保，不过我会试着看能不能大事化小的，如果可以，奶妈的工作还是你来做比较好，呵呵。”

占凌说完后，再次没入了雨中，雅清夫人始终不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雨雾当中，她才轻轻地笑了，“我不一定死，可你已经走入他牢笼当中，铃儿公主，你一定也希望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吧？”

……………………………………

雨还在下，从早上一直到到了中午，雨丝一直就那么均匀的缠绕着，占凌本是在雨中行走，却不知在何时，身后多了一把伞，蓦然回神，她回过头，看到的赵高，她愣了一下，之后又笑了，“谢谢！”

“陛下让我接你过去。”赵高点点头，他很平静，眼神却很复杂，但占凌无心顾及这些，她想的是，一会儿见了面要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当到了那个她熟悉的房间时，她在门口停住了，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转身对赵高说道，“蛋糕，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赵高凝视着她，眼底沉如黑潭。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的话，可以把我火化，然后把我的骨灰洒到这里最大的海里吗？”她笑看着他，希望那样她的灵魂可以通过大海飘回那个她更熟悉的时代。

赵高的眼神痛苦了一下，最终他点了点头，然后推开了门，占凌看着那缓缓打开的门，就像是一张野兽的大嘴一般，不觉浑身发冷，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躲了。

再吸一口气，她抬起了一只脚，跨过门槛，而另一只脚还在外面，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想跑，还好她理智还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紧接着门被缓缓关上了，她回过头，看到赵高的眼底尽是悲伤，看来他是认定她活不成了。

收回视线，她看向这间书房的正中间，那个龙头书案之后，坐着她熟悉的人，他正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两人一同沉默。

许久，占凌承认自己玩深沉玩不过人间，她首先打破沉默，上前几步，然后跪了下来，“对不起，我违背的誓言，想要怎么处置，随便吧。”

赢政好几乎要入定的身体突然动了动，眼睛顺着她的动作落下，然后再凝住，“寡人以为你会先为雅清求情。”

“为什么？我与雅清夫人并没有我深交情，自身难何，何必多事？”占凌笑笑，好像一切真的与她无关。

“看来她什么都没有说。”赢政唇畔扬了扬，占凌发现他现在好像比以前笑得多了，可是却比以前更可怕。

“……”沉默，占凌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吧？”赢政还在笑着，却像是一只等待猎物进嘴的狼。

“我一直不认为自己善良，我的善良只维持在自己安全的范围内。”她也笑，这个时候占凌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大智大谋的穿越女主，好有深处，不觉在内心为自己鼓掌一回的，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人家抓下的小玩物而已，正在逗她呢。

“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为了救你死你，而你却好好活在这世上，你会不会有些心理不安呢？”赢政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走过来，然后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的表情，连汗毛的颤动似乎都不放过。

占凌敛起眼睑，“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以为尉缭为什么会有机会将你从寡人的眼皮底下带走？”他突然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平视，仿佛是一只恶狼一样的盯着她，他眼底有对她的怨气，她看得清楚。

她的瞳孔蓦地一收，显然是不相信，“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鬼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发现你很可怜？”赢政的冷笑像是刺一样让人看了难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你说她不是很该死？”赢政突然站了起来，背着手转过身走了几步，才又转过来面对她，这时，他俨然已经成为一个王者，威严肃穆。

“这样就该死吗？那么带走我的人，不是更该死？可是，我相信，你就不会杀了尉缭。”占凌站了起来，她冷冷的看着赢政，他说的没错，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感情用事。

“为什么不会？他背叛了寡人，所有背叛寡人的人都要死。”赢政冷瞪着她，漆黑如雾的眼底杀气就像是毒一样蔓延。

占凌其实心底在发抖，这样的赢政她也是第一次面对，可是这个时候她必须为雅清夫人争取一线生机，“你不会，因为你还需要尉缭，大秦国还需要他的才华，如果他回来，你会毫无疑问地再次重用他，或许等到他没用的那天，你才会狠狠地抹煞掉他，但绝对不会是现在。既然陛下对于有用之人可以如宽宏大量，又何以知道雅清夫人对您一点用没有呢？要知道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有时候女人会比男人更有用。”

赢政眼神中闪过错愕，大概他没有想到这席话是出自那个整天浑浑噩噩的占凌之口，不过只是一闪即逝，他很叫地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占凌啊占凌，看来寡人也被你给骗了，而且一骗这么多年，不止性别，你连性格骗了寡人！”他笑得阴森，可是眼底却是碎得一地的悲伤，面对这样的他，占凌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慌乱的低下头。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赢政突然抓住了她的双肩，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了，占凌被她抓起生疼，皱起眉推开他，可是抬眼对上他那双眼睛时，她抬起手却顿住了，瞳孔淡断收缩了几个来回，而后缓缓放下，口气喃喃轻语道，“对不起！”

没错，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她竟然觉得真的是她对不起他似的，事后，她就觉得自己超级没用的。

“只有你能救她。”手蓦地松开了，手臂自由了，可是心里却已经被某种东西禁锢住了，她看着他，他的脸就在眼前，不再是前些年的稚气少年，而是一个充满着男性气味的成熟男人，她知道，有一天他会更加的强。

“思印宫，是寡人的凌夫人之寝宫，至今为止，还未有主人，如果明天巳时，那里有了主人，雅清便可免一死。”语落，赢政再看她一眼，转身，而一唇畔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占凌痴痴地站在原地，她想，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她呢？要怎么做？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我？”

赢政的脚步突然顿住，从他的背影，她看不到任何他的想法，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然有丝紧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冷地说道，“不是。寡人只是不喜欢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抢走。”

心脏蓦地松了一下，还有那一丝丝，可以忽略又无法忽略的惆怅感，于是，她苦笑的摇摇头，“真是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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