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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城下,李庭望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城头上唐军人影稀疏,守城将士惊慌失措,四下奔走示警,显然对自己率军来犯毫无准备,心下自是大喜,胜算无疑又多了几分。
当下,李庭望下令道:“弟兄们,昨夜之耻,咱们今日要加倍讨回来!唐军已被我东面大军重创,再无力守城,破睢阳,便在今日!第一个攻上城头的,连升二级,准予在睢阳城内大掳三日。砍下张巡头颅者,连升三级,准予在睢阳城内大掳五日。弟兄们,杀啊!”
燕军虽然一夜未眠,然而听到大将军的话语,无不强打精神,个个奋勇向前。
然而,直到大军杀到城墙脚下,李庭望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终究还是中了张巡的奸计了。
一队出迎准备打伏击战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将一应攻城器械随身携带呢?
尹子奇毕竟是一代名将,又岂会想不到?而且疲师不宜攻城,这个道理他又岂会不懂?即便要攻城,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又怎会不令大军回营休整,带上攻城器械呢?
更何况,在睢阳城下,只有他一支军队,令狐潮所部又在何处?为何不一起同来?
李庭望想到这里,登感冷汗如雨,后背凉飕飕一片,一夜未眠致使他的脑袋一直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如今也被眼下的形势猛然惊醒过来,再不敢迟疑,急忙下令大军全速撤退,一面命亲兵以最快速度将此处情况禀报尹子奇。
然而,一切都晚了!
四周飞矢如蝗,漫天遍野地朝他们射来,毫无准备的燕军顿时乱作一团,一轮羽箭之下,便倒下千百余人,其余兵士本就士气不振,勉强提起的精神更是一触即溃,如今见势不妙,哪里还理会得许多,全都撒开丫子作鸟兽散去了。
睢阳城门忽然大开,张巡亲率城中守军,蜂拥而出,齐声高呼:“活捉李庭望!冲啊!”
李庭望见状,顿时心胆俱裂,眼看手下将士再也无法约束,一直紧跟左右的狂沙屠夫彭相通也不禁开声道:“大将军,咱们赶紧撤吧!你看,他们都喊着要活捉你呢!再晚,我老彭也护不住你啦!”
李庭望闻言,胸口一阵剧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彭相通一看,登时也慌了手脚,赶忙一把扶住,急声问道:“大将军,你怎么啦?受伤了么?哪个王八羔子伤了你?告诉我老彭,我现在就去把他脑袋砍下来!”
李庭望深吸几口气,这才缓了一些,咬牙恨恨地说道:“咱们走!”
一提缰绳,在一众亲兵护卫下,朝燕军大营疾奔而去。
睢阳府衙之中,张巡、许远、南霁云、岳千鹏、湘南双侠以及一众将领侠客,无不喜上眉梢,许远命人将窖藏的美酒取出,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精美菜肴,众人开怀庆贺。
席间,许远举杯朝张巡道:“张兄大才,神鬼莫测,这两日之战,才当真令小弟大开眼界呀!来,小弟先干为敬!”
张巡谦逊道:“许兄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众将士的功劳,我张巡只是打打下手罢了!这一杯,该敬在座诸位英雄,大家都是我大唐真正的忠义之士!张巡在此,多谢了!”
众人连忙举起酒杯,道:“多谢张大人!”一饮而尽。
岳千鹏道:“话说回来,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呢!大哥,你为何令小弟只是佯攻燕军,而非真个趁夜偷袭呢?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呢!”
张巡放下酒杯,笑着反问道:“敌军中军有五万余人,而且全部都是精锐部队,你才带了几个?”
岳千鹏道:“我们虽然只有七十多人,对方人数虽众,但是我们出其不意,却也不惧于他!”
张巡摇摇头道:“咱们人少,必须做到以一当百!轻易不可牺牲任何一人!你们虽然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而敌军中却也不乏高人在,如若让你们当真冲进敌营,恐怕今日你们将无一生还,而敌军损伤不过数百人而已!以我数十精锐,换敌人数百条命,这个交易,我张巡是不会做的!”
南霁云哈哈一笑,击节叹道:“不错不错!单看这两日,两场大仗打下来,叛军便损失了两万余人,而我军却不过伤亡数十人,这样干下去,也不需朝廷援军到来,咱们睢阳城还没有攻破,他尹子奇便要成了光杆子元帅,等着安庆绪打他屁股啦!”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岳千鹏笑了一会儿,又问道:“小弟心头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大哥只令我等骚扰叛军两次,而非整晚不断呢?那样的话,敌军岂非更加无法睡得安稳,如此下去,不出五日,叛军便将不战自溃了,岂不更好?”
张巡笑了笑,转眼望向张笑影问道:“张女侠想必可以替我解释解释!”
众人大奇,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张笑影身上看来。
张笑影俏脸微红,起身朝张巡盈盈一礼,道:“大人既要考验笑影,那笑影就只好在众位朋友面前献丑了。如果有说错或不当之处,还望张大人不吝赐教!”
张巡哈哈一笑,道:“张女侠忒也斯文多礼了。这样吧,我也不过虚长你几岁,既然我和千鹏是结义兄弟,你不妨就随千鹏叫我一声大哥好了!”
张笑影本来还算落落大方,却不想张巡这几句话,登时令人满面羞红,她对岳千鹏情愫暗生,却也不过这几天的事情,如何就变得好像世人皆知一般了?张笑影虽是江湖成名的女侠,但毕竟还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遇到这种事,自不免露出些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
她却不知,并非张巡已经知晓她与岳千鹏的私情,而仅仅是随口这么一说。只是应了那么一句古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张笑影这扭捏之态落在众人眼中,在座诸人大都是过来人,自然心领神会,脸上不自主地便流露出了各种各样的笑意来。
而这些笑意,落在张笑影的眼里,却尽都成了不怀好意,本来通红的脸庞,更是变成了熟透的红辣椒,连耳朵、脖子都跟着红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偷偷地推了推身旁的好姐妹风如燕,她素知风如燕性如辣子,而且机智多变,现在只有她或可帮忙解围了。然而风如燕在众人都脸露异色的情况下,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自顾自地品尝美酒佳肴。
张笑影气恼之下轻轻一推风如燕,风如燕如同受了惊吓一般,一转身望着张笑影,惊讶地问道:“姐,你好好的推我干啥?”
这么一来,在座的所有人都笑出声来,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之下,张笑影真恨不得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洞,好让自己立刻就钻了进去。
岳千鹏看着众人闹得太不像话,心知张笑影脸皮薄,生怕她受不了,当即轻咳一声,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呢?小弟素来仰慕张女侠,当日城上一见,小弟私下便已倾心,心想若此生得妻如此,更有何憾?如今正在全力追求,可人家姑娘都还没有点头呢,现在给你们这么一闹,说不定就没戏了!倘若小弟这桩好事吹了,总还是要怪到你们头上!到时候,可别怪小弟翻脸不认人啊!”
众人听的岳千鹏这一席话,登时既惊讶又钦佩。南霁云首先便站起身来,举起一杯酒走到岳千鹏跟前,大拇指一竖,赞道:“好个桂北大侠!好一条铁骨柔情的真汉子!我南霁云虚活这四十载,平生佩服的人只有张巡张大人一个,现在便要加上一个,那就是你!敢作敢当的好汉子,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来!干!”
岳千鹏也站起身,端起酒杯道:“小弟怎敢当得南大哥这番夸赞?!南大哥才是真正的虎胆英雄,沙场好汉!小弟对南大哥也是素来敬仰的!这杯酒,该小弟敬南大哥你才是!”
南霁云哈哈一笑,道:“谁敬谁都一样!干了!”
而一旁正尴尬的张笑影听了岳千鹏一番话,一股柔情蜜意自心底油然而生,适才的羞涩和不安却早已消失无踪了。一双妙目深情脉脉地注视在岳千鹏身上,再不离开须臾,心中暗暗说道:“昔日你不知我心,我不知你意,我自不敢言说。今日你为解我之困,不惜放下颜面,在众人之前,剖白心迹。且不论真假,我此生便是你的人了!唉!今生有你如此,更复何求?!”
正在张笑影心中柔情正浓、蜜意正盛之时,南霁云已经来到跟前,斟满一杯水酒,朝张笑影一抱拳道:“张女侠,我南霁云是一介武夫,什么情啊爱啊的,全都不懂!但是,我就认了一个死理,自古美女配英雄,从来都是千古佳话!我这位千鹏兄弟是英雄,那没得说,你也是……那个……那个美女中的美女,这也不假!刚才我兄弟说了,他仰慕你很久了,只是你还没有同意。今天咱就借着这酒和打败叛军的兴致,哥哥想问你一句,你对咱千鹏兄弟,到底有没有意思?”
张笑影神思从恍惚中醒来,听得南霁云这么直白的话语,本已消退的红潮再次涌了上来,眼神一阵迷乱。她终究仍是少女之心,尽管心中千百个愿意,却如何说得出口?
一旁的风如燕终于看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来朝南霁云道:“南将军,战场之上,小女子佩服将军的万夫莫敌之勇,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真英雄真汉子!但是人家男女之间的感情,却非将军所长!何况婚姻之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虽是前辈,却也不宜僭越吧?”
南霁云听完,登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张巡见状,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轻推了南霁云一把,道:“你这个大老粗,怎么做媒做到我兄弟的头上来了?何况,哪有你这般做媒的呢?千鹏兄弟虽无父母师长,但是还有我这个结义大哥帮着操心不是?今日这场合,咱们只论打仗御敌,不谈其他!都怪我一时失言!来,张女侠,我张巡向你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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