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月有些羞：“春分，你。”

春分福了福身子：“小姐，奴婢不认得出宫的路，若是公子愿意送我们一程，也省的我们少走冤枉路了。”章明月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这个丫头，她来的时候明明熟门熟路地，走了却不认路了！原本她以为春分最老实，看来这春分，才是那个鬼主意最多的那个！

但是春分以及挽上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准备走了。看着春分给她使的颜色，章明月张了张口，又委屈地闭嘴了。三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归安国公子白羽，似乎并不是那种喜欢多话的性格，他十分沉闷，稳重。与他一同到宫门口的路程，正好是最后一段烂漫的夕阳。

不知是不是天意，白羽把那二人送到宫门口的时候，最后一段余晖正好湮没在宫墙下，白羽看着那二人上了马车，嘴角才拈起了一抹风流的笑意：“明月小姐，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可章明月却手一抖，把那马车帘子给放下了，而白羽也听见了，她那一声慌张地似乎逃避什么地催促车夫的声音：“还不快走！”

白羽站在原地，目送着这最后一辆马车也同最后的光明一起，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他是客居栖凤国，按制住在外宫，送了章明月主仆二人出宫，他也要回自己的住所了。宫墙下安静的青石板上，那青衣白裳的人影逐渐远去。

载着章明月的那辆马车还没在章府门前停稳，就听见章庭光焦急的呼声：“明月！明月！你可回来了！”

章明月挑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带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爹，怎么了？”

章府已经掌上了灯笼，把大门口照得如同白昼般亮。章明月眨了眨眼睛，这感情好，比皇宫还要亮堂呢。

章庭光看这自家女儿还是那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丝毫没有被今天的事情影响，他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今天宫里的事，爹都听说了。”

章明月的眸光一暗，刚才开心的笑容一垮：“我们先回去吧，我有事和您说。”今天的遭遇，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个章庭光讲一讲，无论他对章明月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一定要和这个章庭光好好谈谈。

她这一副表情，看的章庭光心里一咯噔，自家女儿到底是什么脾气他不会不清楚。章明月就是那典型的窝里横，在家称霸王，但是到了外面，就默默无闻了起来。可是今天，他听探子回报，章明月不但牙尖嘴利而且格外镇定，他心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简直是性情大变，她没那么多小性子要使，平白地多了几分聪慧，更能耐得住性子了。

从前院到书房的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章庭光回忆了女儿落水醒来后的种种迹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如果不是她有着和章明月脸上一模一样的那个胎记，他真的会以为，自己的女儿被人偷梁换柱了。

“春分，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章明月拍了拍春分的手，随着章庭光一起进了书房。

章庭光挥了挥手，他眉宇间有一股郁郁之气：“你们先下去吧，准备点姜汤，待会儿给小姐暖暖身子。”

阖上了那雕花木门，章明月才开口，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章庭光：“你真的是我爹吗？”

桌案上的蜡烛照得她眸光盈盈，她这样开口，凝重而突兀。

章庭光顿了两秒，他眉宇间那郁结之气更重了：“明月，我若不是你爹，你还能找出第二个爹吗？”

章明月点了点头，她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你若是我爹，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她的声音十分平缓，却让章庭光心中一痛。

看着章明月那一双亘古无波的眼睛，仿佛历经沧桑的老年人一般豁达，没有一点儿少年人的明朗，章庭光敢断定，这宴会上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他声音急切：“你怎么了？这不好好的，谈什么生死？今日宴会，到底是什么情况？”

章明月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到现在，她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不是那归安国公子神通广大，你就等着给明月收尸吧。”

“收尸？谁？到底怎么回事？！”章庭光坐不住了，章明月举动反常这事情暂且可以放一放，但她提到了生死，提到了所谓收尸，这让他的心弦绷得紧紧的。章明月从小就是丑女的身份，斗气修炼也并不好；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可以随便取笑的人，但真没多少人对她背后下刀子，可如今，有人连她都不肯放过吗？

章庭光的表情十分真实，脸上的焦急与后怕甚至疑虑根本就没打算藏，他坐在主位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是爹的错。”半晌，章庭光才开口。“爹如果让那斗师入宫也跟着你，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章明月的目光冷飕飕的，她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像是在拷问章庭光的内心：“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他突然有些怕眼前的这个章明月。她的目光冷清而又明亮，在烛火的照应下熠熠生辉，章明月的声音一高：“这根本就是那想害我之人的错！我们章家怕过谁？我们章家就如此没有血性吗？难道我章明月就是个孬种活该你保护一辈子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也顾不得外面的人是否会听到。

章庭光叹了口气，他倒是好脾气：“明月，你别激动。爹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你；二，这也是你娘的意思。”

“章庭光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我娘的附属品？还是你不觉得我章明月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人？”章明月拍案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和他叫板，可看见他额头上那浅浅的皱纹，却没由来的心中一痛。

“你坐下，我们就事论事。”章庭光起身，把章明月又摁到她的座位置上。“你可是看出了那想害你的人？”

章明月冷笑：“谁上次推我落水，谁这次就想我死得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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