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这么名贵，他，到底是要怎么样？救命之药，就这么用在了她的身上，莫夕弄不明白，这个人她不明白。

“奴婢不知道您到底与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皇上是宠爱您的。皇上，…。”

“好啦，别说了！”莫夕立马打断，“婧妃那里怎么样了？”

见莫夕不愿多谈，拿起一旁的药汤，“娘娘，您一边喝药，一边听奴婢讲吧！”轻轻的吹冷药汤，一勺一勺的喂给莫夕，“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挂满了白布。冷清的要命，就连平时伺候婧妃的丫鬟也不见了！”

她就知道，知道那人一定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嘴里不知是药汤的苦涩，还是内心的苦涩，都是苦。偏头躲开，半阖眼道：“不喝了，你去休息吧！你的伤还没好，叫小园子伺候就好了！”

不愿勉强，初云放下药碗，拿锦帕擦干莫夕嘴边残留的药汤，“娘娘，那奴婢先下去了，您有事就叫奴婢。”

“嗯，下去吧！”

突然伸手拉住初云的衣角，凝视着她的眼，问：“初云，雨烟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恨她么？”

似乎没想到莫夕会问这个问题，身子一僵，随后释然，淡淡的说：“不恨！因为恨一个人的情感太过沉重，就当我曾未认识过她，尽管她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可我与她已是陌路人，仅此而已。”

迈步打开寝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初云的衣裙，飘飘鼓动。寒风吹散着炉里的木炭，吹起黑呼呼的炭屑，“娘娘，人孰能无过。可否原谅的不是知错能改，而是这件事情背后的本质，是否天命难违。”说完，悄然的关上寝门，隔绝了外面一切的风与霜。

天命难违，大概吧！毕竟他是皇帝，他有着作为皇帝的使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深刻的验证了，莫夕这样一想来，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听初云说，那天他把自己从相思殿抱回来，一直没有离开过床榻。而且怔怔两天，不吃不喝，直到自己醒来之时。当时，她不是没有看见他满脸的憔悴，布满血丝的眼眸，刺手的胡茬，简直没有丝毫帝王之风。但是，她无法忘记婧妃的死，还是死在了自己面前。一想到他对婧妃的无情，狠厉，冷酷的手段，心一阵冰凉。她知道不该听信婧妃的一面之词，也许她是在破坏自己与赫连璟轩的感情，可是人都是这样，矛盾相随。

所以她只有冷漠的闭上眼，假装看不到他得知自己醒来的狂喜之情，假装看不到自己的冷漠让他黯然失落，假装听不到耳边深情的呼唤。被子里紧握的拳头，用冷冷嘶哑的声音道：“皇上，您请回吧！”

能感到身边的他，身子一僵，抱着自己的手一顿。闭上眼也能感受炙热无比，定睛凝视自己的眼神，淡淡忧愁。许久之后，便听到一道失落低沉的男声，“好，夕儿你好好休息。我，我下次再来看你。”不舍的起身，奇异的香味也随之而散，睁眼时，一室空寂，无人。

空荡的寝宫，就算是满室的暖炉，依旧很冷。窗外寒风肆虐，变天了，风雨欲来风满楼。前几天，那人来看她，因自己不想见，听小园子说，那人就默默的站在庭院里。一站就是一下午，那天虽没下雨，可是刮起了风，不知道他有没有感染风寒。想到这里，便感到喉咙一阵发痒，“咳咳，…咳….咳咳！”

用丝绢捂住嘴，可是还是不断的咳嗽，为了不吵醒初云，莫夕一直压抑着。突然大咳之后，嘴里一股火热的触感而来，拿下丝绢赫然怵目惊心的发现一团血迹。咳血，自己竟然咯血了，莫夕讶异的看着血迹。舔舔嘴边，甜腥的血味传来，莫夕讽刺一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变为‘林妹妹’这般体弱，好像自从来到这里，总是与药汤为伴。莫夕淡儿笑笑，会没事的，大概是御医说的急火攻心的后遗症。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莫夕翻身而下，把带血的丝绢藏到了床榻下。

迷迷糊糊之中，莫夕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不耐的睁眼。爬起身，模糊似是听到小园子的声音，蹙紧黛眉问：“小园子，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安静下来，随后小园子惊慌的回答：“回娘娘，没，没什么…。”

“是朕！”

是他，他来了，想必小园子是按照她的吩咐，不让他进来。唉，自己真是为难小园子了，一个奴才怎可与当今皇帝作对。

没错，小园子真是汗如雨下，一边的娘娘的吩咐，一边的皇上。唯唯诺诺的颤抖着身子，挡在门前，底下苍白的脸，不敢直视皇上泛黑的脸，不敢对上锐利袭人的目光。看来自己快活到头了，竟然敢拦在皇上面前，就在小园子焦头烂额时，寝宫里飘出懒懒清冷的话：“皇上，您进来吧！”

感谢天，感谢地，小园子赶紧拭擦额头的汗水，恭敬的结巴道：“皇，皇上，您请！”

进门便感到一股热浪，心下顿时一疼，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怀着愧疚之心，慢慢踱步，透过玲珑的珠帘，见心念之人倚靠着床梁，眼神凉凉的看着自己。箭步而上，解下身上的披风，立马披给莫夕。柔声略责备道：“你怎么只穿着单衣啊！”

斜眼一睨，“冻死更好，省得被人动手杀死强啊！”负气扯掉披风，朝某人一丢，讥笑道：“您说是么？皇上。”

相见无欢，一语哽咽。

“你干什么？放开！”

“夕儿！”赫连璟轩一把拥住莫夕，不在意莫夕的挣扎，怒吼，只是在不停的呢喃着莫夕的名字，冷硬的脸庞此时脆弱似孩童。

渐渐的莫夕不再挣扎，一脸漠视，“皇上，您弄疼臣妾了！”

“什么，我，我弄疼你哪里了？”闻言立马放开莫夕，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想碰又不敢碰她的摸样。

捋捋垂肩的丝发，眉头稍扬，“皇上，您就是来说这个的？那好，臣妾没事，一点事也没有，所以皇上请回吧！”

“你，…。”赫连璟轩一口无语，莫夕的强硬态度让他很是吃不消，俊颜一僵，随后放软语气，说：“夕儿，别这么跟我说话，我难受，真的！”

你以为一脸愧色，伤心就能让她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可能的。只要一念自己喜欢的人，曾经有过杀死自己的意思，她觉得身处冰川，冷，不止身冷，心更冷。

俗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这刻，莫夕心烦意乱的全都发泄出来，朝赫连璟轩大吼：“难受，你以为就你难受吗？赫连璟轩，你不明白，永远也不明白，此刻我多么矛盾。我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你是对的，你是皇帝，那些本是你的责任。可是，我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忘不了婧妃是在我面前的一切！”

“夕儿，不是那样的，不是的。婧妃的死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无须自责。夕儿，你别那么激动，你的身子弱。”莫夕激烈的爆发，赫连璟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御医交代过夕儿不可动怒，激动。扶住莫夕的肩膀，努力的安抚着她，“乖，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错，这件事没有对与错，只是立场问题。慢慢平息自己波动的情绪，把泪水憋回眼眶，吐气，“我不想再说了，你，你走！”

霍然站起，漠然俯瞰着莫夕，薄唇一抿。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瞬间眸中所有心绪化去，用他那磁性一字一顿的说：“你，再说一遍！”

“你，请你赫连璟轩离开蒹葭殿，走！”

他已经放下帝王的尊严，在她面前哪里像是一个皇帝，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如此冷漠。赫连璟轩恼怒莫夕对他的冷淡，也恼怒自己，“尹莫夕，你当真要如此？你就这么不了解我的心，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莫夕的沉默，让赫连璟轩怒从心头起，“好，好，好！”看不出神色，只是从他黑得发亮的瞳孔，他的怒气一露无疑。便见他拂袖而去，停在寝门前，半张脸隐匿在暗色里。空气里充斥着暖炉里木炭的味道，闻着令人恶心，气氛一度压抑。他低沉暗哑，没有情绪的声音说：“如你所愿，只要你别后悔！”

一直没抬头的莫夕，早已是潸然泪下，缓缓看着打开的寝门。

风吹荡薄如蝉翼的纱帘，仿佛被困于牢笼中的飞蝶，断了双翼。眼泪是什么味道？莫夕尝到了苦涩，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

“呀！”小园子惊恐的跑进来，“娘娘，你哪里出血了么？”

“没，没有啊！”莫夕讳莫如深的低头，小园子为什么会这么问，莫非他知道了。随后就听到他充满疑窦的说：“咦，那门口的梁柱怎么会有血迹呢？”

什么？莫夕猛地抬头，血，门口有血迹。难道是他的，心紧缩又一疼，莫夕不得不捂住，“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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