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拥着被子坐起来，孤枕难眠，她习惯了一个人。

虽然，她已经是沈玉浓的小妾，但是，她现在知道了，其实，她还不算是沈玉浓的女人，如果她只是刘七巧？

回程的路上，从那天坛出来，还是林平漠抱着她，但是，刘七巧只闭着眼，拽着他的衣襟，不敢睁眼看他，直到回到了院子里，她站到了平地上，松开了手，她轻轻的万福，不知道为什么，再无法抱拳，她福下身子时，看到对面的林平漠的衣衫，她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一袭玄色长袍，比平日的武夫打扮，要清华贵气了许多，她不敢看他的脸，他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他说了，他知道她是刘七巧，是个女人，而且，他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她无法再像个男人一样的对他，她深深的一个福身，却将未说出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样。

“你留恋这里是吗？”林平漠说道。

刘七巧不抬头。

“就算那沈玉浓三妻四妾，待你只是个小妾，你也一心的跟着他是吗？”林平漠道。

刘七巧不回他。

“七巧，在这里，你只是他排行第七的小妾，他若喜欢了，会放你在这里，如果不喜欢了，也许就如那天，关你在柴房，或是，他的后院里，你就真的甘心吗？”林平漠问道。

“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他的小妾，你要我还能如何呢？”刘七巧说，她站直了身子，却不与林平漠对视，只别开脸，眼睛盯着窗上的冰裂纹，心也如那冰裂，四下里分裂……

“我不在乎，七巧！只要你跟我走，我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天大地大，去哪里都行，我发誓！”林平漠终于说道，他向前一步，抓住刘七巧的手：“跟我走吧！”

刘七巧终于看他，在他叫出她的名字，再不与她马虎，道明他知道她是女身之后，她才看他。他的面容比沈玉浓年轻，他目光也比沈玉浓单纯，那般的真挚，不似沈玉浓，总是眼睛里如雾氲氤。

“林平漠……”她叫他的名字。唇角颤了颤：“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离开这里，沈家大难，我不能这样就走了，这店铺都才开张，沈玉浓又因为我掉到了河里，我不能这时离了这里，离了他，他于我，未必有恩，但我，不能无义……”

“你……”林平漠看着她，有些咬牙，急切间，他无意识的用力捏紧了刘七巧的手，换来她一丝抽痛，他忙着松开了。

“今日你说的话，我都会忘了的，明天，你还是林平漠，我还是刘七爷，请你……，不要再这样……”刘七巧说。

林平漠还要说什么，却听到左边厢房，有人在摸索着下地的声音，那里，住着十余个伙计，刘七巧看着林平漠：“你快回去吧！”

夜那样的深，却深不过他眼眸里的失望，那边有人在趿了鞋往外走，他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看了刘七巧一眼，一抱拳后，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刘七巧半夜里醒来，却怎么也忘不掉林平漠那眼神，他望着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异常的加快。

她有些害怕，甚至后悔，今天不曾与沈玉渊一起回乡下去，那样，今夜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乡下宅子里，二少爷沈玉渊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沈玉浓早就睡下了，沈玉渊也不去惊动他，自回院子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渊便来看望沈玉浓。

他这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这宅子里的各式庄稼都已经成熟了。葡萄架上的葡萄熟了，在朝阳里，一串串，紫盈盈的好看，他见天色还早，那沈玉浓未必起了，他就站在架下，挑着熟透了的葡萄，一串串地摘下来。

摘下的够多了，他也顾不得身上的长衫是新是旧，就用长衫兜了，想去送到后厨那里去。

葡萄架过去，是长廊的尽头，一个角门，平素都是下人们走的，沈玉浓也不顾忌身份，兜着那些葡萄就往那角门去，过了角门，就是后厨了，要近不少。

就在他刚走到角门那里，却突然撞过来一个人。

正撞到了他的怀里，那人跑得急，沈玉渊忙着伸手，衣兜里的葡萄却糟了殃，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那人站住了身子，看着一地的葡萄，不由得笑了，一串银铃一样的笑声，毫不掩饰与忌惮，朝阳里，一个娇俏俏的身影，逆着光站在角门边上。

沈玉渊有些惋惜，心疼那些跌坏了的葡萄，他说道：“太糟踏了！”忙着弯身去拾。

那个人也帮他拾，最后一串，两个人一起捡起来，沈玉渊看到那手白白净净，这才意识到，这是只女人的手，他忙抬头。

对面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瞳孔趁着葡萄的光，也像变成了紫色的，“这葡萄好吃吗？”她说话，还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那嘴唇也好看，红润润的。被她一舔更加的粉润生津一样。

沈玉渊愣了下：“你是谁？”

“我是翠翠啊？你又是谁？”江翠翠问，来这里后，好多人问她是谁，真有趣，她每次都告诉他们，她是翠翠。

“你是新来的丫鬟？”沈玉渊站直了，有些狼狈，那葡萄有的坏了，弄脏了他的长袍，而且，他对着个陌生人，就这样撩起长袍来，有些不雅一样，但又没有别的东西盛这些葡萄，他一边问，也没太在意，他想转过这个姑娘，快些给这些葡萄安置好了。

偏这个姑娘不让他绕过去，他往左，她亦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两个人错了两次身，也没有错开。

姑娘笑了，伸手在他的衣衫里，拽了一串葡萄，摘了个扔到嘴里：“哇，好甜！”说完了，她伸手摘了一个，直接递到沈玉渊嘴边：“你尝尝？”

沈玉渊匆忙的摇头，这姑娘天真的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江翠翠将那葡萄又扔到嘴里：“我才不是丫鬟呢！我……”她嘿嘿一笑：“我是要做少奶奶的，我爷爷说！”

沈玉渊听她天一句，地一句的，也听不明白，心想着，这么漂亮的丫头，脑子似乎不灵光，他笑了下：“是吗？那姑娘请让过，在下要过去！”

“噢，好啊！”江翠翠让开身子，很是大方的请沈玉渊过去。

沈玉渊穿过角门，走了几步，却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那姑娘竟然跟了上来：“对了，你是谁啊？你长得挺好看，有点像沈玉浓，但比他黑，比他壮实！”

沈玉渊站住了，他意识到一点不对，这丫头怎么张口闭口叫沈玉浓，她到底是什么人，听她这口气，真不像是新来的丫鬟：“你到底是谁？”

江翠翠看着沈玉渊皱起来的眉头，她笑了笑：“翠翠，江翠翠！”

“你是什么人？”沈玉渊问道：“你不是新来的丫鬟，那你是怎么来宅子里的？”

江翠翠嘟嚷了一句：“我爷爷让我做沈玉浓的少奶奶，不想，他已经有少奶奶了，让我做他姨娘，可是，他的姨娘太多了，我不喜欢……”

沈玉渊愣住了。这回他听明白了。这个丫头是要做兄长的姨娘的？

为什么？

沈玉浓这才回来，又要纳妾了？

沈玉渊奇怪地看着江翠翠，江翠翠亦看着他，鼓鼓嘴，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皱着好看的眉头，这样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她伸手，一边从沈玉渊的衣衫里拿葡萄吃，一边也皱了眉头看着他。

沈玉渊去见沈玉浓时，又换了件长衫，他那件被葡萄都染紫了，实在无法见人，到了沈玉浓这里，正赶上要开早饭了，沈玉浓的大丫鬟绿桐向来机灵懂事，就直接叫沈玉渊也在这里吃了。

两兄弟月余没见，都不盛唏嘘，沈玉渊将昨日云裳坊开业的情景向沈玉浓报告了下，沈玉浓点点头，云裳坊会成功，他早有预见，玉罗坊是他一直开的，他太知道玉罗坊的几斤几两，他给刘七巧的意见不多，但处处是压制着玉罗坊的，他把当初不曾改正的不足，都改掉了，再来开云裳坊，定然是尽善尽美了。

说过了正事，饭也吃完了，两个人拿丫鬟递过来的漱口水漱了口，又净了手，沈玉渊见兄长脸色苍白，就问道：“兄长是不是还哪里不舒服，不然，怎么气色这样的不好？”

沈玉浓咳了下：“我这身子太不争气，本来就颇多顽疾，这下，又闰了病候，竟然不如七老八十之人了……”

沈玉渊听他这样说，也有些心疼他：“孙大夫请了吧，身子的事，慢慢养，总会好的，兄长还年轻，要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

沈玉浓笑着点点头，“弟弟说的是！”

沈玉渊扶着沈玉浓从桌前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他想起来，问道：“对了，刚我碰到个姑娘，她说叫翠翠，她还说她是你要娶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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