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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竹苑虽大,但隔着密密竹林,却仍然能听到远远的爆竹声声。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杨路静静的穿过庭院,立在叶惊辰门外侧耳倾听,层内静寂无声,她轻轻在门上扣了两响,屋内仍无一丝响动。
“还在睡觉吗?”杨路心里思忖,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一线,探头进去张望。
“走开!”屋内传来一声低喝,跟着“呼”的声响,一件物什夹着劲风当头砸来。杨路身子一缩,退出门外,但闻“嘭”的声响,一个托盘正正砸上门框,又“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杨路吐了吐舌头,“嘻”的一笑,说道,“原来你醒着,怎么这般安静?”说着又将门开大些,侧身从门缝中挤进屋子里。
叶惊辰正仰靠在躺椅里,见房门再开,信手捏住卷书本,正欲再扔去,见了是她,将脸一沉道,“你又来做什么?”说着话,心里不禁一团怒气。
大年下,自己惦着她一人在此等候,巴巴的赶了回来,哪里知道,整个千竹苑寻遍,也不见她的人影,如今隔了十几天,她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她……究竟拿他当什么?
“给你瞧病啊!”杨路嘻嘻笑。这几个月来,这位叶家八少爷的性子,她早已摸的一清二楚。见他成天绷着脸,不动声色,便使尽法子逗他笑,若是不笑,便使尽法子令他生气,倒是十有八九次可以得逞。
果然,一句话,便将叶小八说的额上青筋崩现,冷声道,“我没病,纵是有,也不须你瞧!”愤怒中,心底掠上一抹悲凉。原来,她只是当他是她的病人,在她眼里,只有他的病,是吗?
湖畔相遇那日,叶惊辰被她气的发病晕了过去,杨路以一枚银针减去他身体的抽搐,叶家家人大喜之下,便央她留下为少爷瞧病。身为医者,但凡见到疑难杂症便想一探究竟,杨路见叶惊辰脉象怪异,便忍不住留了下来。
这几个月来,她时时出现叶惊辰身畔,不是用他试针,便是用他试药。叶惊辰极为恼火,拒不受医,想尽办法逼杨路离开,杨路却偏偏不走。他若怒骂,她便还嘴,叶惊辰自幼众人让着捧着,并不会与人吵架,杨路却口齿伶俐,以一当十。他若动手,她便对打,打不过便逃,过一会儿再回来。叶惊辰往往被她气的发病,发了病正好,人事不省浑身无力,只有由得她在身上又扎又捏,再灌上满肚了的药汁。
初时叶家家人还甚是担心,但见少爷虽然发病,但杨路一枚银针很快能减去他身上痛楚。这些日子下来,少爷发病次数虽多,但胃口却较前见旺,精神也好了许多,惊喜之下,直呼神医现世,每次杨路来,便都直接放行,然后均远远的躲了开去,免得少爷被杨神医气的发怒,殃及池鱼。
千竹苑中共有八个丫头十名家人,那日在湖边与杨路答话的少女名唤叶巧,因她聪明伶俐,处事稳妥,自幼便服侍叶惊辰。她见杨路时时故意惹怒叶惊辰,心中不解,悄悄问时,杨路只道,叶家小八胎里带病,极是难医。只因如此,他自幼被人捧着哄着,便想与人痛痛快快吵一架也不能。加上他自个儿又分外当心,也不愿牵累爹娘兄长,常将喜怒压在心头,时日久了,反而对身子无益。如今她时时引他发怒,将胸中的一口浊气尽数发了出来,病虽未好,却也养出些精神。
叶巧等人自幼服侍叶惊辰,都道是自家少爷怒不得气不得,处处捧着哄着,却见他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杨路这番言语倒是第一次听说,却也将信将疑。待见自家少爷每次发病之后,果然精神反而好些,大喜之下,都盼这冒出来的神医后人能治得了主人的病,竟合起伙来助着杨路。
杨路见叶惊辰黑着一张俊脸侧头不理,便慢慢蹭了过来,向他脸上细细一瞧,问道,“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又发了病?”见他一只手臂搭在案上,便探手一搭,奇道,“脉象平稳,强劲有力,并不像发病啊!”
叶惊辰大怒,“唰”的一下将手臂收回,怒道,“我发不发病与你何干?既然走了,又为何回来?走,你走!”
杨路嘻的一笑,问道,“原来你是因我离开发怒?可是想了我?”
叶惊辰气的浑身颤抖,冷笑道,“你走不走,与我叶惊辰何干?我为何要想你?”
杨路悠悠一叹,说道,“早知如此,我留在杭州府和小邱看西湖灯会多好,白白的累死了两匹马,赶回来与你过上元节。”说着转身向房门行去,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走了,这几个月的药,我都已交给叶巧,到时她自会命人煎好!”
叶惊辰瞧着她的背影,追出两步,张了张唇,终究没说什么。却见她说的干净,动的利索,一手拽开房门,又“嘭”的一声阖上,屋子里瞬间又回到一片孤寂。叶惊辰怔怔瞧了半晌,慢慢退回原处,缓缓坐倒。
仰躺回座椅,只觉一屋子的寂寞辅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长久以来,他都将自己深深的缩在一个壳里,旁人进不来,他也不愿出去。他不愿看到别人的怜悯,也不愿看到别人的担忧,他只愿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等他果然逝去,他们会少伤心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精灵古怪的少女,轻易打破了他的壳子,钻进他的生活,搅碎一池春水。如今,在他习惯有她的时候,她竟然就这样轻易一走了之。她说,这几个月的药都送了来,那她这一走,是这几个月都不来,还是……再也不来了。他想唤住她,留住她,可是,又何必呢?自己命不久长,又何必多一个人为自己伤心。
门声“吱呀”一响,杨路的身影又闪了进来,却并不向屋里来,只是倚着门框问道,“我去看灯,你去不去?”不等他应,又道,“我只问一次,你若说不去,我再也不问。”
窗外暮色渐拢,屋内并未点灯,叶惊辰撑身坐起,回头看去,只能看到她一个剪影,直觉的,他想说“不去”,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只问一次,若是他说不去,她是不是转身便走,再不回来?唇,竟有些颤抖,那声“不去”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可是,让他说“去”,岂不是向她服软认输?
见他不语,杨路慢慢走近身来,张臂将他拥住,轻声道,“你若敢说不去,我便不再问,直接绑了你去!”
叶惊辰一僵,隔了半晌,方道,“谁是小邱?”眸中的冷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软弱的茫然。
“嗤!”杨路轻笑,说道,“你想知道,便与我去看灯!”
叶惊辰默然片刻,突然又道,“你当真累死了两匹马?”
“自然不是!”杨路撇唇,“我又不傻,不能路上换马吗?马也是条性命!”
“你……”叶惊辰怒。
“你去不去?”杨路扬眉。
“……这里没灯!”这里方圆十里,可都是他叶小八的私产,他不说话,谁敢私自悬灯?
“跟我来!”杨路松开双臂,一手握着他手掌拽起,便往外奔去。
叶惊辰不由自主随着她奔出小院,穿过回廊,绕过花园,向大门奔去。手掌中,一只绵软小手,柔若无骨,却偏偏抓的极紧,仿似生怕他逃去一般。莫名的,心里一片平和宁静,他只愿这条路永远尽头,便由着这只小手牵着他走下去,走下去……
千竹苑门外,是一大片的空地,虽冬寒未去,却也绿草如茵。空地周围,翠竹纤纤。此时空地上,叶巧与一帮丫头正欢呼笑闹,高声吆喝,指挥竹上的家人悬挂灯笼,几十株的粗竹上,数百只灯笼五光十色,争奇斗艳。
叶惊辰一眼瞧见,脚步立时停住。杨路握着他的手轻摇,说道,“我知道你受不得劳累,便寻了些灯笼来挂在这里,我们自个儿瞧着玩儿,美不美?”
叶惊辰眸光自竹上的灯笼,移向门前笑闹的家人,问,“小邱是谁?”
上元节之后,年节的气息渐去,叶家的生意也渐渐回入正轨。因九妹叶轻痕执意不肯离开大都,叶少当家无奈之下,只得留在大都陪她。兄弟几人筹划,待天气转暖,便由三爷叶惊风、五爷叶惊涛代他出京,赴东北西北一带巡查生意。
脱脱阿布闻迅,自然心中喜悦不尽,越发成了叶宅的常客。只是近日叶家九儿兴致越发厌厌,官室内眷相聚,几次邀约,她均是默默摇头相拒。而年后叶惊鸿越发忙碌,自己去上十次,竟有九次遇不上他,心中不免添些烦恼。
那日晨起,脱脱阿布本欲立时便去叶宅,却又想起许久不曾好好陪陪父王,心中愧疚,便只着一身常服向前院来,刚踏入偏厅,便见索恩匆匆奔了出去,门外呼喝带马,呼啦啦的去了。
脱脱阿布进了厅,见苏德与肃王爷正慢条斯理用早膳,便问道,“出了何事,大哥心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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