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那一战，他走了，璃芳樰浑浑噩噩了三百年，还是无法释怀。

“母上……”赫连锦皱着眉上前，璃芳樰看他一眼，又移开了，“小锦，先带着妹妹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做，之后会去找你们。”

“好。”赫连锦没有多问，带着赫连荨离开了，九霄殿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像是这天边厚重的云，怎么也疏散不开。

水光看了看天君天后，又看了看璃芳樰，选择了后者，她挡在璃芳樰面前，“蜜珞，别跟天君对着干，你讨不到好的。听我一句，有什么事儿，我们下来再说。”

“讨好？我从没想过要讨好，他们也从没想过要让我顺心，从前我想当阴使，他们不乐意，后来我跟赫连臻在一起，他们还是不乐意，之后又有了小锦小荨，他们也依然是这个态度，他们什么时候真正的把我当他们的女儿看过吗？”璃芳樰顿了顿，继续道，“下来再说？我怕下来，我就没机会再说了。”

“蜜珞……”水光看着她，一时心疼的不像话，自己这个妹妹，性子就是不服输，你越是束着她，她逆鳞越多。

璃芳樰笑了，她拉住水光的手，目光诚挚，“姐，我相信你帮我这么多，可有些事，我一定要去做的。”

天君已经坐不住了，如以往一样，他拍案而起，伸手指向璃芳樰，“逆女！”

“我也逆了你这么多次了，不差这一回。”

天后也站了起来，虚扶着天君，生怕给他气的一口气儿上不来，“你欲如何？”

“放我走，从此以后，九霄殿上没有六公主，桃源里没有蜜珞上仙，你们……也没我这个女儿。”

天君可能是被她的行事作风给唬惯了，也不再像前几次一样气的浑身发抖，只是脸色煞白，“好，那你变从南天门跳下去，你若不死，我允你想要的一切。”

听听，这是一位父亲会说出来的话，璃芳樰甚至有些想笑，当真是“父爱如山”，压的人喘不过气。

“天君！”水光一脸震惊的上前一步，正想说些什么，就被璃芳樰给拦下了，“姐姐，不用多说了，我跳。”

“如果跳一下，能换来我的自由的话，那我乐意。”璃芳樰笑着迎上天君的目光，一派淡然的样子，惹眼极了。

她这一抹笑，让某个晚来的神仙又有些恍惚，这样的笑容，似乎是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自己站在树下，而树上的人顶着一张大花脸对自己笑了，就是这样的笑容，好像抵过世间万物。

天君吹着胡子哼笑，“好，好的很！”

璃芳樰道，“我得回去一趟，看看那两个孩子，方才说过的，我会回去。”

“准了。”天君说完就从高台上走下来，他站在璃芳樰面前，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在南天门等你，你一定会不让我失望的跳下去。

璃芳樰眯缝了下眼睛，似在证实他的想法。

如是乎，由天君为首，九霄殿上来参加这场成人礼的人，又都转到了南天门。

而璃芳樰，则是由水光和無殇陪着，回到了“浮生宫”。

她的两个孩子，正乖顺的坐在正厅等她，二人听见声响时齐齐转过头来，小锦一贯冷漠的神情，微抿着唇，小荨淡淡的笑着，似乎是因为自己回来了，这一刻，璃芳樰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事实，并非如此。

赫连荨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把扑进璃芳樰怀里，她现在只比璃芳樰矮了一点点，模样出挑，一双杏仁大眼仿佛蕴着水，灵动非常。

赫连臻没她那么灵动，只是坐在原处，默默点头，叫了声:“母上”。

“嗯。”璃芳樰应了一声，走到桌旁坐下，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她心里只有歉疚，他们从没感受过自己的爱、自己的教导，不觉间，竟也长成了个小大人。

璃芳樰拉着二人的手，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母上对不起你们，一直以来也没有照顾好你们，从今以后，你们便跟着水光仙君，她会代我照顾好你们。我知道我这样很不负责任，可是母上还有心愿未了，还有些事情，一定要去做。”

赫连荨的眼眸在这一瞬，有些黯淡无光，她微微低着头，皱着眉，也不说话，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们知道了，母上且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听到哥哥这样的回答，赫连荨立刻抬头附和，“嗯！我会好好听哥哥的话，不会惹是生非，母上，您去吧，等到事情办完了，可一定要回来啊！”

“好……好，我一定会回来的。”璃芳樰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骗自己的两个孩子了。当然，也应该会是最后一次。

出了“浮生宫”，水光留下陪两个孩子，無殇跟在璃芳樰身后，看着这个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得女人，無殇有些无奈，她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执拗非常。

就算是要上刑场，她的背影也是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就像是要去赴一个约，而这个约，她已经等了很久。

“芳樰……”

璃芳樰回过头来看他，“如何？”

“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他还在等我，我不能让他等急了。”璃芳樰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好像真的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而他们一定会再相聚一样。

可事实却是，那个凡人早已经不在了啊，天君甚至消除了他在生死簿里的档案记录，找到他的几率，实在是比大海里捞针的几率还笑。

無殇攥紧了拳头，“芳樰，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不信他已经死了！

璃芳樰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对，我就是不信。”

“好了，快走吧，别让那群看热闹的等急了。”璃芳樰朝南天门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众神仙，他们神色各异，可大多数人都觉得，璃芳樰这是疯了。

跳下南天门，轻则落为最低等的下仙，重责魂飞魄散，可面前这位倒好，还是笑着的，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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