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胡梦如凡人般弄了辆马车，走走停停，过了两日才抵达下一处小镇。&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在入镇前，我同胡梦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正考虑着是否要换个装束，却发现天边有速度极快的玄光掠过，而且落点就在附近。

这下，不仅我们，连灰兔小厮也感应到了，从车夫变回了本身，站在他肩头上的小黑则扑腾着翅膀大叫：“坏人！是坏人！本宠已经感觉到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照这种聒噪法，就算不是冲我们来的，也会被引来。有这种宠物，实在是我这尾小鱼妖的耻辱啊。

果不其然，那道玄光在空中轻轻拐了个弯，继而落在我们前方不远处。胡梦许是因为先前胡柳三之事，仍心有余悸，不由扯住了我的袖口，轻声道：“阿姐……”

我拍拍她的手背，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劝慰道：“无事，无事。”

话虽如此，可该来的躲不掉，若真是狭路相逢，也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八个字而已——不过，想我小鱼妖之前向来奉公守法，从不无故结怨，应该……没有……那么背吧？

玄光散去之后，隐约可见有道人影缓缓向着我们所站之处步来。

其时正值落霞晚照，来者虽是一袭简单玄衣，却气度雍容、贵气逼人，丝毫不逊那满天红光半分。

我揉揉眼，唯恐自己看差了，直到那黑衣男子走到面前，才抽着嘴角犹豫道：“……景曜道友？”

“清音。”他嗓音如昔，低沉淡然，左手抬了抬，似是想要轻抚什么，可才举到半空却又放下了，“总算让我寻到你了。”说话间，他嘴角的弧度明显向上扬了扬，似是心情不错。

我怔怔点头。“有劳了。”反应过来后又问，“可是师门出了什么事？”

否则，昆仑十二宫又怎么会派出这位身份尊贵的“小麒麟”……呃，不，是景曜道友出马来找我这尾默默无名的小鱼妖？

或许是我的问话太过直接，景曜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黑眸内却又有些微恼怒之意，眉宇间同时还多了那么几分阴郁——这复杂的神色变化，直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心中暗自推敲，这位道友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师门无事。”

“哦？哦……那就好。”我连连点头，心头大石落地，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假如半路上就这么被招回去，可不是亏大了吗？

“清音。”

“嗯？”

“我此番下山，是来寻你的。”

“哦……啊？”

“清音，你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有间客栈，是小镇内唯一一家客栈。

我坐在客栈二楼的天字号房中，怔怔地望着桌上那盏明灭不定的烛火，光明正大地——发呆。

景曜的出现实在是太过诡异，本来，昆仑山上他那番刻意示好已经很是奇怪，此番他又特意下山寻我，之前那番咄咄逼问，若说他心中没有丝毫算计，就是把我这位小鱼妖烤了，也不相信。

那么，他到底图的什么呢？

若炎璟没有说谎，景曜应是出身麒麟一族。

麒麟这一族，在这天地间可说是地位超脱的存在，虽然数量不多，却个个法力不凡，且性格冷清孤傲，便是普通上仙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更不要说，这一族还出了一位天妃娘娘，一仙之下、万仙之上，又为天帝诞下唯一嫡子，但凡有眼力见儿的，都不会没事去惹他们。

话说回来，我也从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麒麟一族的记忆，可为什么景曜道友要如此穷追不舍？真是让我这尾小鱼妖百思不得其解。

“阿姐。”

不知什么时候，胡梦已经坐到了桌子的另一头，眨巴着双眼，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之色。

“嗯？”

少女侧了脑袋，一本正经地脆声道：“今天来的这位景曜哥哥长得很好看，但还是比不上炎璟哥哥。”她想了想，接着又道：“再说了，炎璟哥哥救过我们，阿姐，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哦。”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小丫头是从哪里学来“始乱终弃”这个词的？莫不是我给她的话本小说惹的祸？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见我没有反应，以为我默认了，又冲着我这边俯过身子来急急道：“阿姐，炎璟哥哥很好很好的，我师父都那么说，你不能不要他的啊？”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捶桌子的冲动，好声好气道：“小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胡梦眨眼，冲我脸上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原来阿姐没有变心，这很好。我就知道阿姐是不会那样……对炎璟哥哥的。”

鱼同狐讲，果然是说不通的。

望着心满意足扬扬得意的小狐狸，我真恨不得在房顶上打个洞，就此离去。

夜已深，本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却偏偏有轻柔月华倾斜而下，照亮了整片天地。

我坐在客栈屋顶上，身边放着一坛酒，一手持酒杯，美酒入口，仰望明月，心情大好，便以酒杯在空中画了半个圆圈，笑着开口：“道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一声叹息，景曜从另一端缓步走来。

他的出现，让我恍惚中生出股错觉——本是再简陋不过的瓦片屋顶，在他的脚下，却仿佛成了富丽华贵的金殿。他生来便该是如此尊贵，无论身处何时、何处、何种境况。

“本来只是想在外头随便走走，谁知却发现你也没睡。”

他的嗓音一如记忆中温和文雅。

可不知为什么，这声音，我听在耳中，落在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熟悉之中透着陌生，陌生之中又带出股熟悉，似乎我们本该认识，可莫名又有股疏离感。

“的确是睡不着，所以便想着在这里吹吹风、喝点小酒，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景曜慢慢地走过来，一撩衣袍，在我身边坐下。

他的半边脸庞隐在暗处，半边脸庞落在明处，清越的光辉洒落，所谓君子如玉，不外如是。我收回打量的目光，不再多看，只双目直视前方，隔了好久，才听他轻声道：“清音。”

“道友有何见教？”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定要如此生分地同我说话吗？”

我干笑两声，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你景曜道友可是麒麟一族，我小鱼妖虽说魂魄不全，却也还没活腻，去挑战一把这壁垒分明的跨种族友谊。

“清音，你下山后……过得如何？”

这个话题倒是没什么危险，我想了想，就把遇到胡梦还有胡柳三和窈娘的那段经历都说了。当然，略过了某位妖孽不提，只说是胡梦的师父救了我们。

“天狐族族长？”景曜听到冰山师父的身份之后，眼底明显掠过一抹恍然之意，低声道，“听闻天狐族族长的魂魄修补之术，天下无双，当年……”

他最后那几个字说得实在太过低声，我根本听不清，但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道：“是吗？”不由又感叹道：“只是可惜了窈娘……”

景曜却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清音，你若是窈娘，日后想起往事，可会原谅那胡柳三？”

我皱眉不解道：“窈娘已被抹去所有关于胡柳三的记忆，即便她日后下到黄泉见了孟婆，恐怕都不会想起了——”

“只是‘假如’罢了。”

我虽然不解这景曜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但还是想了想，好声答道：“应该会吧……”

“即便上一世，她为了他殒命、魂飞魄散，也能原谅？”这几句话，景曜说得很是急促，一双深如子夜的黑眸定定望过来，眼底有着我所看不懂的迫切之色，以及某种期盼。

我懒得去琢磨，就随着心中所想答道：“在我看来，上一世是窈娘自愿，她情到深处，为了胡柳三抵御天劫。况且这一世，胡柳三为她修补魂魄，不惜魂飞魄散，如此深情为何不能原谅？”

“自愿？”景曜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地又问，“若……不是自愿呢？那又何解？”

“景曜道友之意，我不明白。”

他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问道：“若有同你海誓山盟之人，因大局所迫……而不得不让你牺牲，你……你可会如窈娘那般，原谅他？”

我低头看了眼景曜搁于瓦片之上紧紧扣起的修长手指，一时间吃不准他究竟是什么用心，这话问得越来越奇怪了，实在是我小鱼妖所不能解答的。

但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说几句又何妨？便随口答道：“会原谅吧。”

“是吗？”景曜的眼底似有莫名光亮乍现，薄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我点头表示肯定，随后便一本正经道：“既然是大局所迫，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仔细想了想，又道：“不过，倘若真发生那样的事，首先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了；再来……”

“再来什么？”

“如此海誓山盟之人，不要也罢。”我想了想，又加了句：“最好是从此再不相见，是以，也就没有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了。”

“难道……就毫无转圜余地？”景曜的声音陡然轻了数分。

我笑了笑，“其实道友先前所说的大局所迫无可奈何，不过是个托词而已。若两人真是感情深厚，同生共死又如何？既然是能放弃的，只能说明不够深爱罢了。”最后那两句话，其实是我从一个话本子上看来的，当时深以为然，此刻就不知不觉引用了。

景曜听了我这番说辞，面上一派愣怔之色，久久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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