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赵零壹拿着手机发愣，自己这二十四年的时光里，最好的六年时光全都花在鲍凡泽身上了，但现在，却真的和他无话可说了。只是有时候人生真的会开玩笑，李焱守在她身边十多年，而她，又该用什么回应呢？

赵零壹麻利的定了票，还给秦晴发了截图让她放心。秦晴死活要请假陪着她去，说她一个人她不放心，赵零壹再三保证姜姚会陪着，会有姜姚照顾，她才不放心的被说动了一点点。赵零壹实在怕她跟着去，改了当晚了机票走了。

她早的时候就给赵爸爸和赵妈妈说过要去上海待一阵，所以她走的时候，赵爸爸赵妈妈都没有说什么，只当她去散散心也好，还给她打了钱。只有李焱，她到上飞机的前一秒才给了他一个短信，说出去玩了，那时候，离李焱军训结束，只有一周多了。

“小姑娘，身体是自己的，你还年轻，但也不能这么抗啊。”赵零壹对面坐着一个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眉头紧皱，表情严肃，时不时的翻一翻手中的病例，又抬眼看一眼赵零壹。

而赵零壹则是盯着医生桌子上的酒精发呆。‘是不是当医生的多多少少都会有洁癖啊。’这是她到上海的第二天了，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悄悄的大早上就来了医院，事实证明，不管内心有多恐惧，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这不，这天早上她自己一个人乖乖的来看医生了。

“哎，你别想了，我大女儿比你小两岁，看你这样子我心里面也不舒服，既然决定来了，那就办好住院，好好住下来治疗。”医生站起来，拍拍赵零壹的肩。“对了，我姓易。”

“谢谢易医生。”赵零壹回以微笑。

赵零壹住院了，这时候她特别感谢这些年自己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爸爸给的钱都存了起来，现在终于也都派上了用场。

她选了一个四人间，人多热闹，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她感觉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人的话，她估计会自闭。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她终于不用再装得没事的样子了，好累啊，她长叹一口气。

赵零壹的病床在最边上，她的旁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直推着药，听说是高血压控制不下来，旁边的旁边那个病情比较轻，在今天赵零壹住进病房的时候赵零壹就发现了，如果不吃饭不用药的话，那么她基本都在睡觉。窗户边是一个年纪稍比她大几岁的女人，今天听到她打电话了，她好像才结婚没多久，她也是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只是只要不死，生活不都还得继续，不是吗？她翻身面对着墙，偷偷抹了抹自己溢出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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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病房来新人了啊。”赵零壹前一晚没怎么睡，迷迷糊糊的到早晨才睡着的，她是在一群人探索的目光下睁开眼睛的。

这不醒还好，一醒赵零壹倒还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她坐起来，扒拉扒拉头发，看着这群围着她病床的白大褂，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带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们叫他主任。易医生跟在他身边，他们身边还跟了些学生模样的，应该是来实习的。

“哟，漂亮啊，多大了。”主任翻着病例笑着对赵零壹说。

“二十四。”赵零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就被像猴子一样的围观了呢。

“她这是在当地就确诊了的，慢性肾小球肾炎，双肾都萎缩了的，当地的建议是开始透析了。”易医生给赵零壹拉拉被子，眼神里有些疼惜。

“谢谢。”赵零壹笑着对易医生说。

“今天早上抽血了吗？”主任问。

“抽了，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抽的。”赵零壹想想还有些害怕，五点二十多的时候，护士小姐姐把她的床头灯打开，轻轻的帮助她挽起袖子，开始了她住院第一天的折磨。

“那中午差不多能出结果了，你一会儿带她再去做一个肾脏彩超。”主任一边对易医生说一边把赵零壹的裤腿捞起来按她的小腿。

赵零壹不明所以的被按得龇牙咧嘴，只听得主任说了句“不肿。”她忙把腿收回来，抢着说道“不肿，是胖的。”

“哈哈哈哈。”一时间病房的人都被赵零壹逗笑了。

“昨天让你留的晨尿你留了没？”易医生好笑的抚着赵零壹的背，轻声问道。

“恩。”赵零壹揉着刚刚被主任按出手指印的地方，点点头。

“小宋，去拿来。”主任对他身后的一个男学生喊到。

昨天易医生下班回家之前给了赵零壹一个玻璃瓶，让她把今早的第一泡尿倒在瓶子里面，赵零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倒上的。看着那个医生小青年毫不嫌弃的以一手握的方式拿着那个瓶子，赵零壹又有些囧又有些害羞，这是什么操作啊。

“这尿都没有颜色了。”主任接过瓶子，凑近了仔细看着，看完了，他还用力的摇了摇瓶身，里面的尿滚动起来，起了很多泡沫，很久不散。“尿蛋白也不少啊。”说着还打开了闻了一下，“白开水一样，没味道了。”

赵零壹看着这一系列的操作，羞得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医生，像传阅试卷一样，传着她的尿，还都闻一闻，摇一摇。

她尴尬得坐不住了，扭了扭身子，主任按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赵零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握过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天啦！

“你平时也要自己观察的，你看，正常的尿是黄色的，你的都没颜色了。”主任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赵零壹说。

谁平常没事自己看尿啊！赵零壹无语。

之后赵零壹才了解到，这叫查房。

这天晚上吃完药，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赵零壹起身到走廊的拐角处等李焱的电话，她昨天说自己赶路太累了所以没接电话，今天再不接，李焱该着急了。

拐角处放了洗衣机，住院的病人们洗了衣服直接晾在走廊上的，赵零壹在叫亮廊灯的时候，发现了蹲在墙角吸烟的自己病房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的那个病友。

“你好。”赵零壹从来没想过，这么一个文文弱弱，憔悴苍白的女人，抽起烟来竟然有一种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的魅力，亦正亦邪，美轮美奂。

女人看了她一眼，把烟熄掉。

“医生不是不让抽烟的吗？”赵零壹弱弱的开口。

女人没说话，笑了下，快走过赵零壹的时候，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有男朋友吗？”说着回头看着赵零壹，挑着眉，一副，不用说也知道你有的表情，然后又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分了吧。”

赵零壹看着慢慢走远的她，刚想追上去辩问几句，便听见她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就按妈说的，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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