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暗中出手的人，现下已然十分明朗，就是这位灵主。

留在眉心上的伤口，都是一样的，

这攻击的顺序显然不对，若是灵主刚到这附近，就目睹最后那修士拿出瞬身符，要逃走，周围还有精灵在攻击，于是灵主阻止了那人逃离，再攻击褚清钰这个“陌生人”，还能解释是“误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

可是，这灵主分明先补刀了倒地的这三人，说明灵主很有可能已经看到了褚清钰和方凌仞他们和精灵们一起逼问最后那名修士的画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灵主还有必要在阻止那修士逃离之后，又对褚清钰他们出手么？

灵主这到底是在阻止那修士逃离，还是……灭口？

褚清钰和方凌仞留活口，就是想获知笼罩在此地的困兽阵的阵眼所在之处。

毕竟笼罩在上空的结界，实在是太大了，地毯式搜索阵眼，要消耗不少时间。

更何况，困兽阵是会随时变化的，就连阵眼所在之处，就会有所变动。

他和方凌仞，再加上那些精灵，也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得到。

能得个活口来逼问，是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为防万一，褚清钰还留着其他人一点气，没想到都被这灵主给掐灭了。

褚清钰的视线，从没了生息的几人身上收回，望向了被激动的精灵们环绕得灵主。

“清钰。”方凌仞的声音在褚清钰的识海里响起，“来者不善。”

褚清钰笑着回应，“那我们先撤？”

方凌仞：“现在撤？那岂不是遂了他的意了，信不信他下一句就是我们心虚？”

褚清钰：“那又如何？索性就顺势分道扬镳，坐山观虎斗。”

方凌仞失笑，“我看你是想做那黄雀。”

在褚清钰和方凌仞商量着应对之策时，精灵们已经叽叽喳喳的把昨夜在灵寐岛里发生的事情，全都交代了清楚。

灵主：“没想到昨夜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惊险，还好你们都没事！”

面对灵主的关心，精灵们自然欢喜。

“只不过……”灵主话锋一转，再次看向了褚清钰和方凌仞，话却是对着那些精灵们说的，“你们可曾细想，若是他们和袭击你们的修士不是一伙儿的，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

灵主紧盯着褚清钰，眼神微暗，“袭击你们的修士是为了灵寐珠而来，那此人又是缘何故？”

他一手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精灵，将手中托举着的那团包裹淡黄色花苞的光团，对准了褚清钰，“仅仅是路过此地的人，会专门前往灵寐岛么？”

“你们就是太单纯了，才会信了他们的谎言！他们或许和那些袭击你们的人，不是一路的，但肯定有着相似的目的！”

褚清钰轻笑一声：“我们可没有专门前往灵寐岛，是他们自己搬着我们进去的。”

灵主：“什么？”

“灵主大人，”小金道：“是我们把他们抬进去的，那些人非说要您出面，才肯放过被关起来的同伴们。

可是您当时又在闭关，我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找人来假扮您，于是就用幻识花迷晕了他，将他抬进了灵寐岛里。”

当时抬棺的几只精灵纷纷点头。

褚清钰：“可不是，您闭关的这些时候，可发生了不少事，若是您能早日出关就好了。”

方才那些精灵只顾着说昨夜发生的事了，经褚清钰这一提醒，精灵们瞬间想起了更久之前出的大事，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灵主大人！”

“您一定要帮我们报仇雪恨啊！”

他们又挤到了灵主身前，将之前在主殿发生的惨事告知。

“还有还有！岸上的人族，您的族人，他们都离开这里了。”

提及这些，他们语气难掩怒意，尤其是那些有至亲之人在那场惨事中消散的精灵，对灵主说出的话，已经隐隐带上了责怪的意味。

那日情况危急，他们已经在灵主闭关的地方放声大喊，疯狂拍门，可那扇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要说他们当时不怨，是不可能的。

事后一切无法挽回，他们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灵主闭关入定，听不见任何声音，所以才没有出来。

灵主听着他们的这些话，眸光微闪，哪里还顾得上褚清钰和方凌仞，只能先收起托在掌心里的灵光花苞，表现出自己对于那场日惨事的震惊和悲痛，又给精灵们解释自己的突破不易。

“灵主！我们也离开这里吧！”白白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去给族人报仇！”

“对！给死去的族人报仇！”

精灵们纷纷表决心。

“不行！”灵主脱口而出了两个字之后，见大家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忙解释，“你们别忘了两族之间的契约，我们必须守在此地。”

“人族都已经

离开了，是他们先违背契约的！”

“就是！凭什么只让我们一族守在此地！灵主，你闭关太久了，肯定还不知道，灵寐岛的地图，已经在外界流传，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地方，都想来这寻宝！”

“一定是那些离开此地的人族，将灵寐岛的地图画出来，公之于众的！”一只稍年长一些的精灵恼道。

红红一指湖边：“一定是他们，你们看！地上那个人，我们刚才亲眼看到他领着那四个人修，在这湖边转悠，寻找我们的传送阵。”

绿绿：“他们不但违背契约离开此地，画出地图，传扬各处，还亲自带人前来！实在是阴险恶毒！”

“什么！”其他精灵都是一惊。

他们方才也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连人证物证都出来了。

“我记得他，”白胡子精灵在那倒地之人身上转了一圈，道，“他是曾住在湖岸附近的人。”

“天啊！人族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明明是需要两族一起世代守护的东西，人族背契离开就算了，竟然还带人回来夺取！

“各位稍等！”灵主见情形逐渐失控，连忙道：“此事事关重大，仅凭一个已死之人，难以下定论，还需要仔细调查才是。

那些住在岸上的人离开了，不还有我在这里么？有我与你们一同守护此地，我们两族的契约就不算毁。”

白白：“既然两族族人数量不论多少，都不算违背契约，那我们留两三个族人在此与灵主一起守护，其他族人前往外界，也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瞬间得到了诸多精灵的赞同。

灵主：“……”

褚清钰有些惊讶，毕竟从白白此前的表现来看，他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精灵。

若不是白白的声音独特，褚清钰都有点怀疑这话是小金说的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褚清钰就听到识海里响起了白白那略显兴奋的声音，“你们待会儿别飞那么快嘛！我一定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你们出去！”

褚清钰：“……”这家伙就是单纯想出去！

“大家先静一静！”已经习惯了精灵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灵主，面对眼前这群精灵，难得有种“失控”之感。

就好像原本能随着他的想法自由摆动的手脚，突然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不受他控制的乱动。

在他提出让大家安静时，四周也没有像他记忆中的那样，迅速安静下来，因为精灵们正在对谁留守在此，谁离开此地，争论不休。

大家显然都已经认同了白白的这个提议，且不需要他这个灵主的“认可”。

平生第一次，他有了一种危机感。

第296章 虔诚

褚清钰明显看出，灵主脸上的微笑，已然僵硬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笑容绝非发自内心。

但他依然在努力的安抚着那些精灵们，试图让他们打消离开此地的念头。

眼见搬出两族之间的“契约”，已经没有说服力，灵主便搬出了寐神。

“这些年来，我们两族一直都在灵寐岛的主殿里祷告，正是因为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将我们的虔诚祈愿，传达给寐神。”

灵主环看着那些精灵，“大家别忘了，人族即便没有寐神的护佑，也能在世间存活，只不过是寿命短一些，没有灵力，使不出灵术罢了，可是你们却不一样。”

他张开手，托起了其中一只精灵，“你们若是没了灵力，不出几日便会消亡，连魂魄都没有，会从这世上完全消失。”

他垂眸，眸中似有悲悯之色。

被他托起的精灵，受他这哀伤又怜悯的模样感染，扇动的翅膀很快耷拉下来，垂软在身后，像似透明的披风。

方才还激动的讨论着谁去谁留的精灵们，也都想起了还有这件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事，都有些沮丧。

他们当然也想离开这里。

人族的陆续离去，让他们感觉到了背叛，同时也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这份好奇，随着外人闯入此地，变得愈发浓烈，并且因为主殿被袭击，而掺和进了怒火和恨意。

他们想离开这里，因为需要他们去做的事太多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离开此地的那些人族，到底有没有受到惩罚，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假若那个时候有人能明确的告诉他们，离开此地的人族，都过得很好，根本不会受到契约的反噬，他们一定会立刻收拾东西，外出远游。

这些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灵主的指示，偏偏在他们最愤怒，最困惑，最迷茫，最纠结的时候，灵主在闭关。

这些日子以来，精灵族内已经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想走的，想留的，想复仇的，想等待的……最后大家的意见只在唯一一处达成一致——等灵主出关。

现如今，灵主终于出关，站在了他们面前。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在最开始的欣喜过后，他们就要直面现实的抉择了。

可灵主在听了他们的诉说之后，却没有从中择选，而是劝他们隐忍，让他们继续守护灵寐岛。

有精灵提出，想短暂的离开此地一段时间，寻仇解恨之后再回来，也被灵主否决了。

所用的理由，听起来似乎也都是在为他们着想——他们失去灵力，会消亡，所以他们比人族更依赖寐神的赐福，不能像人族那样，说走就走。

这便让精灵们心情复杂，难掩悲伤。

其实，他们更想听到灵主告诉他们，“你们可以离开，不会有事”，亦或是，“我带你们走”。

“……不是我不想复仇，我也很难过，可是，若是祷告之声不够，寐神听不到我们的祈祷，只怕会降下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