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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作者:钓月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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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叫众人看来,倒像是蕙后在努力掩藏压抑的情绪了。

没多久,后宫嫔妃和在京中的皇子公主都赶来了太极殿,殿中跪了一地,哭声阵阵。

只是其中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自蕙后二十年前入宫,后宫腌臜事频发,皇帝渐渐不再理会。

后宫死了多少低位分的妃子,又发生过多少斗争,皇帝一应无视,他所有精力几乎都用在所谓的“气运”上,私底下一直在想蕙后身上的“运”能否转移,偶尔再鞭策一下廖硒长生丹之事,如此多年,政治上丝毫未突破什么,几乎是吃先帝留下的老本。

是以皇子公主们挤了几滴眼泪,便只能干哭了,至少六皇子是这样,好容易过了这一遭,六皇子立刻离了太极殿,匆匆去寻新帝。

“小九!”

他到奉楼寻到新帝,还照着以往那样称他为九弟,等玉流光下意识回头,六皇子才意识到该改口了,于是行云流水冲他作揖,笑道,“陛下!”

他也是真高兴,“陛下,这会儿不是应该去处理父皇的哀诏么?怎么来奉楼了?”

玉流光同他关系尚可,幼年时也不少一块儿,是以没避着,收回视线道:“正同大人商量,哪日是吉日。”

六皇子说:“廖硒呢?他可是父皇留下的,小……”他险些又叫出小九,卡了一下改口,“陛下,要留他在朝么?”

玉流光轻轻摇头。

“不用。”

他淡淡道:“朝中有国师大人即可,留廖硒也无用,况且前不久廖硒已向朕请愿,说要告老还乡,离开京城。”

廖硒非在意俗事名利之人。

况且他知道得这样多,若再留下,难免起猜忌。

廖硒便主动请愿要离开京城了。

如今他已收拾东西,快马加鞭。

这会儿估计都出城了。

幸而新帝非弑杀多疑之性。

六皇子又在此待了会儿,聊起吉日,便定了三日后。至于登基日便定得巧妙,和新帝弱冠之礼定在同一日。

没多久六皇子离开了奉楼,玉流光垂眸放下没怎么动过的酒杯,也跟着慢吞吞站起身。

华霁当他也准备走,于是起身相送。

“大人。”青年却撩起眼皮,问他,“那日问大人可有心愿未完成,大人回答,想看到流光登基的光景,如今可算是实现?”

华霁一怔,未想到他竟会记着这件事。

他静静思索几秒,摇头:“不算,需得等大典过后,黄袍加身,荣耀加冕。”

青年问:“如此便算实现?”

华霁道:“是。”

“好。”

先帝哀诏颁布后,臣民服丧三十日,停灵吊唁。

这三十日京中宵禁,不得大声喧哗,直到三十日后,初夏已至,新帝登基大典如约而至。

今日风和日丽,风透着初夏的温意。

除却蕙后,太妃皆去太妃宫所居,而蕙后虽已成皇太后,却并未留在京城,反而同流光说,她想回江南老家,流光派人护送,如今人已到,还送了封信过来,告知一切都好,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只是可惜父亲已逝,过些时日她会带母亲来京中见见他。

此外便是大赦天下减免各地赋税了,加封了些官员,封了夏侯嵘内侍省枢密使,裴庭有黔州刺史,谢长钰节度使,大典礼节繁忙,从天刚白忙到夜里才堪堪结束。

夜里温度下来了些,入夏宫中不时响起蝉鸣。

听闻典礼结束,华霁从奉楼找来,如今不再是东宫,而是宣政殿,殿外把守森严,巡视的侍卫不时便会路过,连气氛都是肃穆的,只有殿中那盏明灯让人心静。

华霁来了此,还需太监向内通报。

过了会儿,太监恭恭敬敬地出来,“大人请。”

“以后若国师大人来,无需再通报。”

华霁进来时,正好便听见这句话,太监称“是”后便退了出去。

他略作停顿,抬眸同坐在龙椅上朝这方看来的年轻君王对视。

龙椅宽敞,衬得青年羸弱的身子骨更显瘦削,此外屋中飘着清淡的药香,龙案上便是一碗滚着热气的汤药,一口都还没喝。

今日如此繁忙,青年早没了做任何事的心,方才不过在这放空,是以现下看见华霁跪下行礼,他也只是一手支着腮,掀着薄薄的眼皮,温声说免礼,问他来怎么来了。

华霁看向他面前的汤药。

“怕陛下今日累着了,身子骨出问题,所以想过来看看,替陛下诊脉。”

“那便诊吧。”

青年将手腕递过去。

龙案上便摆着副烛台,映出的火光映在青年雪白的肌肤上,宛若透明。

华霁走过去,轻轻把住了他的手腕。

指下的肌肤柔软而微凉,脉象无异,只是有些累着,跳得有些慢。

总归是比以前好了,且往后会越来越好。

华霁克制地收了手,同他说:“陛下身子会越来越好的。”

玉流光也将手收回,宽敞的袖口遮盖住雪白的小腕。

他出声:“真的吗?大人,从前廖硒跟在父皇身边的时候,恐怕也常跟父皇说这些话。”

华霁问:“难道在陛下眼中臣是廖硒之流?”

玉流光轻叹:“从前不同,可如今难道不是一样的么?父皇迷信廖硒,如今朕也要迷信大人么?”

听他说这些,华霁一时竟有些情绪。

他一动不动地凝着眼前人,明知君王之仪不可直视,可偏偏还是僭越地看着他的双眸,“既然陛下认为臣同廖硒别无区别,那陛下难道同先皇亦没有区别么?陛下难道想追求长生?还是要找遍天地间有大气运者以充国运?”

“陛下都不在乎。”

华霁却顾自回答:“陛下同先皇不同,陛下出身非凡,命中来处亦非凡,这凡间事务或许留不住你,臣于陛下而言,自然既非廖硒之流,亦非陛下身边任何人。”

他定定看着他:“臣记得当年在虹塔观星看到紫薇星降世时,还想过要不要插手,臣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命途,待紫薇星归位,往后臣或许会死在随便哪日。”

华霁呼吸压下去,“后来臣见到了殿下,殿下是不同的,同这世间的任何人都不同。”

“臣便不再想插手紫薇星降世一事。”

还放任情感滋长,直至如今。

他以为自己要一直克己复礼下去。

这段情是没有任何出口的。

陛下登基后,要做流芳千古的帝王。

怎能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紫薇星的命途不会如此。

华霁也不甘做那之一。

华霁字字句句,说完便反倒后悔了。

他静默下来,一动不动看着捻着汤匙搅动汤药的新帝。

新帝垂着眸,烛台的光映在他眉眼和鼻尖上,暖色光晕,可却解不开这宣政殿的凉。

华霁很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大人。”

玉流光停下搅动汤匙的手,呼吸着着药的苦涩气息,雪白面容被烛台照得幽深,“所谓紫薇星,到底能看出多少东西?”

华霁沉默几秒:“看出的东西都是意象,臣自己解答的。”

“那你既解答得出意象,可能看得出朕的来处?”他问,“刚才不是说,朕命中来处非凡么?”

华霁无法回答。

这样的意象解答,并不特指什么事务,什么姓名,只是知他命极尊贵,或许这个来处是上辈子,亦有可能是话本中的什么神降世历劫。

意象,便是只可意会了。

“我收回方才说大人同廖硒相同的话了。”新帝忽然不再自称“朕”。

华霁想提醒,“陛下是君王,不可再像从前那样……”

“你倒像我的帝师。”新帝轻言打断,“为何不能?无人管得了我,况且私底下,我做什么也无人知道。”

“还是大人当真希望,我同你之间如此拘礼,如此疏离?”

华霁一下便不说话了。

他垂下眼眸,“陛下,汤药要凉了。”

玉流光垂下首。

他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华霁下意识从袖中取出用纸包着的绒糖,递过去,却见眼前人懒于伸手,只是探过身子来,微微张开湿润的唇舌。幽幽灯光下,一片嫩艳。

华霁看了一眼,便仓促地移开了视线,滚动喉结,将绒糖轻轻递去青年湿红的唇边。

被含住时,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指尖也湿润了。

“时辰不早。”

玉流光含着糖,轻拢的眉眼舒展开了,“大人是要留下,还是回奉楼?”

按规矩,华霁自然是要回奉楼的。

况且宣政殿离奉楼不远。

华霁静了几秒:“臣留下。”

“好。”玉流光起身。

华霁却道:“陛下。”

青年看他,只见华霁垂眸往前两步,便到了他跟前,因身高差距,他还微微弯了些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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