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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作者:归远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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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岚山额头的冷汗不断滚落,他抬袖拭去汗珠子,心乱如麻,当即道:“陆上谦,只要陆上谦和喻青州这两个负责此案的人死了,朝臣自然知道该怎么跟管好自己的嘴,容瑟再手眼通天又如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

他这么一说,容靖心思微动,颔首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曹伦和奚晏对视一眼。

“且看看吧。”曹伦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眼间尽是阴郁,“逼不得已,就只能让该闭嘴的人闭嘴了。”

容靖这才稍稍安心,点了点头,又说:“若是皇室失了颜面,叫天下百姓如何信服,皇叔也未免太过独断,竟连皇室都不管不顾了!”

话说得漂亮,附和的只有祝岚山。

容靖犹嫌不足。

他恨透了容瑟那副自以为正义凛然的样子,若不是靠着皇室,他焉能有今日?为了夺权,竟连皇室列祖列宗的颜面都不顾,此事若是传入市井,叫百姓还如何看待天家?日后皇室又靠什么服众?

简直是肆意妄为!

还有梁慎予!

容靖面色变幻,忽然说:“定北侯何时出发?”

定北侯这次是领了摄政王的令,此刻提起,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终还是曹伦说:“想来怎么也得今日日暮时才能出城。”

容靖犹豫片刻,说:“先……宣他入宫吧,朕再与他说说,他是大晋的臣,理当为大晋皇室鞠躬尽瘁,怎能帮着容瑟去翻案抹黑皇室?”

曹伦对此不抱希望,他垂下眼说:“陛下,定北侯此举,分明是想两边讨好,即使宣他入宫,恐怕也难以将之说服。”

容靖怎能甘心,今日在早朝上,他看见梁慎予看容瑟的眼神,就觉得心中不安。

那是欣赏中带着更为复杂情绪的眼神。

他竟然在欣赏那个娼妇之子,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让朕。”容靖顿了顿,“试试吧。”

见他坚持,曹伦与奚晏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第40章 脸红

梁慎予的晋北铁骑这些年都在跟匈奴人交手,是大晋的虎狼之师,这还是初次因旁的原因动用。

可见摄政王对霁州案的重视程度。

迟则生变,梁慎予本想尽快出发,容靖却传谕召他进谏。

毕竟是皇帝下旨,不好推拒,梁慎予匆匆入宫。

“臣参见陛下。”

梁慎予入殿叩拜,一举一动无不规矩,丝毫没有骄狂和藐视天子的意思。

容靖心里稍稍熨帖了些,免礼等他起身后,才温和道:“戍云,今日早朝的事,你也瞧见了,事关皇室,朕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你当真是要去霁州?”

梁慎予颔首,从容道:“王爷下令,自然要走一趟,何况霁州十三惨案若不查清,岂不令枉死者无处昭雪?”

几乎是将容瑟的话,换两个词复述一遍。

还正义凛然。

容靖沉默须臾,上次吃饭不欢而散,这会儿他对梁慎予有诸多怨言,更多还是不受控制的胆怯。

假如梁慎予要帮容瑟抢他的皇位,还有谁能阻止?

“戍云…”容靖叹了口气,态度要比上次好得多,“无论如何,这件案子都事关大晋皇室颜面,无论是不是真的,都有损我大晋天威,何况那些人已经死了,何必非要揪着不放呢?”

梁慎予唇角的笑连弧度都没变,只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是啊,死了的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哪怕定北侯府一家忠烈,父兄三人战死沙场,侯府得到讣告之后就只有无数等着看笑话的眼神,甚至眼前这位同窗,也就只有第一年时写信慰问过一句。

没人记得老侯爷一生戎马,没人记得兄长英年早逝。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只有他一个人走不出。

梁慎予眼神坦荡,也不与他多话,只说:“王爷代行天子之职,既然已经下令,若要晋北军收兵,自然得有他的手谕。”

一句话推回到了容瑟身上。

容靖自然不敢去找容瑟让他收回成命,也恨得要死,明明他才是皇帝,手下朝臣却要听容瑟的命令行事!

“可是……”容靖攥了攥拳,神情几经变动,最终垂下眼显得有些伤心,“戍云,朕才是大晋的皇帝啊。”

梁慎予认同,“您不是坐在龙椅上吗?”

容靖咬牙,“可却有人代掌天子权!朕如今坐在这儿,算什么天子?!”

梁慎予微笑:“或许等陛下明白,王爷究竟为何要翻出霁州旧案,就能做一个货真价实的天子了。”

容靖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梁慎予说:“云氏兄弟是霁州案的苦主,云稚手掌禁军,不可小觑,他不会对此案善罢甘休,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在乎皇室颜面,身为君主,在乎的也不能只有颜面,还有您的子民。皇帝不就是要体恤官员爱民如子么?现在您的子民被

官府欺压屠杀,难道您也要为了一张脸面,和先帝一般将百姓的冤情视而不见?”

容靖说不出话来。

梁慎予看着他,说:“当年读书时,先生说过,倘若君非君,那臣也可能非臣,民亦不见得是民,陛下那时贪睡贪玩,想必是没听着。”

容靖一向对经史子集嗤之以鼻,治国策论更是不怎么看,他母亲曹太后极其强势,因为这个女人,容靖的皇位毫无悬念,连个争抢的兄弟都没有,加上有梁慎予聪敏讨巧,自小就能帮他应付先生,于是自然而然地懈怠。

甚至此刻根本不懂,他就是容氏嫡系,就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梁慎予是臣,就应该敬着他,为何要因为几个死得骨头渣都不剩的平民而支持容瑟?

“可是戍云。”容靖蹙眉,“一旦皇家天威受损,日后还如何治理天下?”

梁慎予只笑,“可是陛下,要想皇室威严犹存,不是应当无愧于天下吗?如若先帝是清白的,自然没有天威受损这回事,可如若先帝不清白,他的错,何故要让无辜枉死者担下冤名?”

容靖自己知道这事儿不对,只是自诩天子,妄想一手遮天。

被梁慎予彻底说破后,一时间或是愤怒或是羞惭,咬了咬唇,竟没说出话来。

梁慎予语气平淡:“其实陛下也知道对错,否则不会担心皇室威严受损,急着将此案重新压下去,只是陛下不承认而已,不承认先帝的错,也不承认百姓的冤情,为的是什么,陛下心里清楚,所以臣说,等陛下真的明白皇权的至高无上是基于什么,再来给臣下令,臣自当遵从。”

梁慎予这话说得满是浩然正气,心里却在想,如若是容瑟,说得也就是这番话了。

不,或许语气还要更愤慨许多。

伪装这一块,梁慎予自问也不差。

果然这一番慷慨陈词让容靖呆立当场,他借着皇室颜面做幌子,一是嫉恨容瑟翻案得了好名声,也是恐慌先帝做的事连累到自己。

容靖慌了,不敢再摆架子,猛地站起身惶然道:“戍云!朕……朕只是怕皇叔他……戍云,你也觉得他更适合做皇帝吗?”

梁慎予这次没回答,只是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容靖却蓦地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促声道:“别走,戍云,你等等,容瑟,容瑟他是个娼妇的儿子,你别再看他行不行,朕为你不娶妻不纳妾,你为何不……”

却不料梁慎予仅仅是微微蹙眉,无动于衷,甚至抽回了袖子,淡淡道:“陛下,自重。”

言罢抽身而去,走得头都不回。

直到出宫,梁慎予掸了掸袖子,眉眼涌上阴沉。

他竟不知道皇帝抱着这样的心思,又不免觉得可笑,哪里有人是这样喜欢别人的?

“德不配位。”梁慎予低声说了句。

正好松言驾着马车过来,看着有点愁,“爷,您说什么?”

“没事,走吧。”

梁慎予上马车后,松言在外面忧心忡忡:“这事儿闹得可不小,属下已经命人拦截传往霁州的消息,爷,您行军得快,否则等张海成做好准备,再想捉他定罪可就不容易了。”

“动作挺快。”梁慎予笑了声,“本侯还以为你不赞成动晋北骑。”

“怎么能不动,总不能让爷自己去涉险。”松言自然而然道,“再说,这件事咱们要是不管,凭摄政王自己恐怕也不行吧,杀人容易,还人清白可难。”

梁慎予有点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

松言的性子就是如此,哪怕他因为摄政王的名声不太喜欢他,但显然霁州冤案让他更在乎。

“正是如此,须尽快将张海成缉拿定案。”梁慎予说。

“是啊是啊。”松言叠声,又说,“不过爷,我都没想到,你愿意帮忙。”

松言还记得,当年他把雪地里冻到僵硬的巫孑带回营地时,还是少年的主子眼里满是平静,只说道:“军医说救不了,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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