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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72节

作者: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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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云奉命要将这二人斩草除根, 他耐心等了多日,才等到清河公主跟那些山匪不在的时机,却没想到会被公子抓个正着!

尚书令大人早有嘱托, 所行之事绝不能让公子知晓。

捷云垂首,脑子转得飞快,一息之内便想到了说辞。

“属下实在是见那匪首仗着公主信赖, 对公子言行不敬, 才出此下策,想让公主厌弃他,没想到公主竟信任他至此,属下恐公主将此事怪罪到公子头上,所以才不得不痛下杀手……还请公子恕罪。”

覃珣抬步,缓缓走至捷云跟前。

“你要杀的是那个舞姬?”

捷云答:“正是。”

他久久没听到公子言语, 心中忐忑,好一会儿才听公子道:

“……那舞姬不过是一弱女子,为求自保,受人利用而已,我岂会将她与裴家兄弟关押一处?你找错地方了。”

“公子善心,属下惭愧。”捷云这话说得发自内心。

“你确实应该惭愧。”

覃珣难得如此盛怒:

“我还疑惑公主离开时为何那样看我,原来是以为我指使舞姬栽赃裴照野!更可笑的是,此事竟然真是我身边的人办的,捷云,你可真是个忠仆啊。”

捷云跪地,深深俯首:

“捷云知罪,任凭公子处罚。”

若非捷云是自幼跟随他的贴身侍卫,覃珣早就命人拖下去先打五十丈了。

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辱的根本不是裴照野,辱的是他们覃家自己的脸面!

覃珣怒火正旺时,心中又莫名滑过一个冷静的念头。

——捷云真的是来杀舞姬的吗?

他抬眼朝院门望去一眼。

裴从禄裴从勋只不过替覃家牵线搭桥,替陛下笼络南方世族,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往来。

不管是父亲还是二叔,都没有要杀裴家人的理由才对。

覃珣沉思良久。

是他多想了。

待明日城中戒严解除,他便带着捷云去向骊珠坦白吧。

-

梦中似有烈火焚身。

裴照野睁开双眼,看到红叶寨的枫叶浸泡在水中。

水。

好深的血水。

“——顾秉安!顾秉安!仇二!”

他缓慢扭头,看看浑身是血的丹朱跌跌撞撞,一遍遍喊着熟悉的名字。

那些本该回应她的人七横八竖躺在泥淖中,面色灰败,双眼睁得大大,仿佛至死不知这杀身之祸从何而来。

丹朱跪在付之一炬的寨子前,发如蓬草,仰天涕泪满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家!我不该,我——啊啊啊啊啊!”

……梦魇吗?

但鼻尖的血腥味过于真实,愤怒快要刺破胸膛,心脏咚咚如擂鼓,恨不得让天地都听见。

虞山的红叶落尽,林深处,大雪满弓刀。

“山主快走!”

箭鸣声密密匝匝,穿林而来,他和丹朱穿行在这场黑雨中,像仓皇逃窜的猎物般奔逃。

至少要保住丹朱。

至少给红叶寨留下最后一人。

伴随着一道急不寻常的重弩声,裴照野猛地驻足回身。

袍角割破溅起的血水,他浑身汗如汤浇,眸子却如水洗一样黑亮。

“山主!”

丹朱胸中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

她拼尽全力,在生死一刹间将裴照野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嗵!

一声钝响,血肉被刺穿,钉死在枫树上。

天翻地覆,地动山摇,顾不得回头。

他疾走奔逃,踏着满山鲜红,分不清是红叶还是血土,只管往前——

往前。

前路在何方?

雪越下越紧,追兵被甩在虞山错综复杂的小径中,裴照野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岸,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岸上已一片白茫茫。

北风一吹,他栽倒在雪地里,挣脱不起。

他想,倘若今天冻死在雪地便罢,若老天没将他冻死,他便,他便……

雪晴天明。

有人发现了卧在融雪中的他。

“诶?怎么会有人倒在这里?你没事吧?还能走吗……喂!”

他提起剑。

行路人不知他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但裴照野知道他要去哪里。

“……成了吗?”裴从禄问。

“就算那小子再命大,如此天罗地网,他有几条命能逃掉?”

裴从勋答。

“我还道昨日为何要将那小子叫回来行冠礼,原来二弟是想调虎离山……不过,裴照野那小子虽说打了绍儿,也还记着咱们裴家对他的养育之恩,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二弟为何突然下这样的狠手?”

“只怪他命不

好。”

书房内传来裴从勋淡淡嗓音:

“他十四岁那年要是不去雒阳,人家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既知道了,他又偏要挣出个活路,也不想想,他这样的贱命配不配出人头地,树大招风,红叶寨上千条性命,都是被他召来的风折断的,怨不得旁人……”

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先落下的是裴从勋的头颅,再然后,是从后面尖叫着,扑上来要杀他的裴从勋夫人。

最后是裴从勋那个恶毒又愚蠢的儿子。

家丁的尸首躺了满院。

无辜的,有辜的,都不重要,都人头落地,血泼撒在裴府名贵的花木上,浸到泥土里滋养。

裴从禄背对着他,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护在怀中,瑟瑟发抖。

“大伯。”

书房中的尸首汩汩躺着血,他仰头看着天边朝阳一点点升起,声音轻得像从地狱里幽幽飘出。

“放心,我不杀你,不仅不会杀你,还会跟你一起撑起裴家的门楣,但是记得告诉那个人,裴照野与裴从禄夫妇二人同归于尽,只有一个独子幸免于难。”

裴从禄见鬼似的看着他。

他起身,拾起裴从勋落在地上的发冠。

手指做发梳,将那一头没过锁骨的短发梳起,他解开山匪的抹额,戴上那顶染血的文士发冠。

玄黑的冠,鲜红的缨。

偏又身着文武袖,鲜血淋漓,匪气尚未收尽,如此的不伦不类,似鬼非鬼。

他在廊庑边坐下,微微笑着,对裴从禄道:

“今后,我便是裴绍,裴胤之,你的侄子。”

-

像是溺水一般,骊珠从梦中挣脱清醒,大口大口呼吸。

额头冷汗津津,心跳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从榻上坐起,慌忙地想抓住什么,直到发现自己的手本就被人紧攥着,才似乎平静下来。

她刚刚……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与此同时,被她注视的人也睁开了眼。

那双眼浓黑得看不见一点光,定定看着帐顶,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方位。

许久,才转了转,落在骊珠身上。

“……怎么了?”他问。

骊珠呼吸渐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

骊珠回想起梦里无比真实的画面,喉头似塞了一团纱,哽得她心口钝钝发痛。

真的是噩梦吗?

为什么她觉得,这些事,曾经真的发生过?

“我好像,也做了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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