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p;ot;收拾好了。&a;ap;ot;

李壮回身,神色还是那般坦然平静。

卿云只露出半张脸,道:&a;ap;ot;你在此地躲了快两个月了,我瞧你身子也休养得差不多了,何时离去?&a;ap;ot;

&a;ap;ot;我如今脑子糊涂,也无去处,还望掌柜的能多收留几日。&a;ap;ot;

&a;ap;ot;好啊,我倒是肯收留,只不知你能留多久了。&a;ap;ot;

&a;ap;ot;只要掌柜肯收留,我便感激不尽了。&a;ap;ot;

卿云手按了下墙壁,几步便上了楼。

长夜漫漫,天也越来越热,卿云躺在竹榻上,多留几日,能留几日?

兴许李照不会像他父兄那般强行将他掳走,可又到此为止了,他是一国之君,这般待在这偏僻小城,给他当杂工,一月两月……难道还能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吗?他若愿意在这儿任劳任怨地待上十年,他倒可以考虑对他刮目相看。

也罢,说不定过两日便走了。

&a;ap;ot;明日不出摊。&a;ap;ot;

卿云一声落下,正在翻桌椅的阿禾&a;ap;ot;啊?&a;ap;ot;了一声,一旁的李壮也顺势看了过去。

阿禾道:&a;ap;ot;为什么?&a;ap;ot;

卿云一面上楼梯一面吼道:&a;ap;ot;你管那么多呢,我说不出摊便不出摊。&a;ap;ot;

阿禾&a;ap;ot;哦&a;ap;ot;了一声,看向李壮,&a;ap;ot;明日为啥不出摊?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a;ap;ot;阿禾脑子里转了一圈,&a;ap;ot;今天是七月初六……明日是……啊!明日是七夕啊!&a;ap;ot;阿禾更不理解,&a;ap;ot;七夕那生意肯定好,掌柜的为什么不出摊?&a;ap;ot;

李壮沉默地抹桌子,阿禾翻着翻着桌椅,忽然想到了什么,&a;ap;ot;啊,我知道了!上回端午杨捕头请掌柜的去镇上玩,掌柜的便没出摊,这回七夕,怪不得那日杨捕头支支吾吾地不说——&a;ap;ot;

阿禾觉着自己太聪明了,&a;ap;ot;一定又是杨捕头请掌柜的去镇上玩,&a;ap;ot;他乐得一蹦三尺高,&a;ap;ot;我也要去!&a;ap;ot;

阿禾一气跑到二楼,片刻之后便被卿云吼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下楼,李壮看向他,阿禾小声道:&a;ap;ot;掌柜的说让我滚,他不带我。&a;ap;ot;

李壮收了抹布,神色沉静地入内,在里头竹榻上坐下,楼上楼下一时一片寂静。

翌日一直到了傍晚,卿云才慵懒下楼,他往日衣着都极为随意,今日却是穿了一身淡青色的新衫,头发也好好地梳理了一番,其实他打不打扮都是一般美貌,红颜易逝,他的美不在骨不在皮,而在他那双眼睛里头透出的光彩。

李壮目送着卿云骑着驴子走了,他一句话也没对他说,在此地,他是主子,他才是奴才,主子做什么,没那个同奴才知会的必要。

第202章

七夕到来,镇上同端午时节一般热闹,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对待过节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卿云拴好驴子,一回身便望进了个灯火世界,远离京师的小镇似连星星都更多一些,天上银河,地下灯火,仿若连接在了一处。

小镇民风开放,街上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男女结伴同行的不少,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甜蜜。

街上有卖巧果,卿云随手买了一袋,拿在手里慢慢吃着,兜帽那一层薄薄的轻纱遮住了他的视线,令他同这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世界仿若也隔了一层。

杨绍钧前两日邀他七夕来看灯会,从他面上的神情和语气,卿云心想他大约是要在今日表明心意了。

卿云一口口吃着香甜酥脆的巧果,心想自己到时要不要答应杨绍钧呢。

以杨绍钧的性子,哪怕他点头应承,杨绍钧也不会做什么的,他看他一眼都脸红,把他当成天上的人一般仰望地捧着。

他心中最想要的不便是如此吗?

有人能将他奉若神明,绝不让他有丝毫的担忧恐惧,他能全然掌握、操控二人之间的关系,无论开始与结束,全都由他说了算。

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享受自由的时刻降落到他面前,为何他的心绪却未曾掀起半分波澜?

走在这些满脸幸福甜蜜的人群当中,他为何始终觉着自己格格不入,没有半分想要融入他们的冲动?

远远地,卿云已瞧见明水镇的那条&a;ap;ot;三明河&a;ap;ot;,河边已有许多人在放灯,桥上也已挤满了人。

七夕鹊桥放灯是明水镇上有情人必做的事,杨绍钧说他会在桥上等他。

人实在太多,卿云分辨不出杨绍钧是否也在其中。

是否过去,卿云心下仍是摇摆。

杨绍钧没有什么不好,人生得高大俊朗,待他也真心实意,卿云相信,若他愿意接

受他,兴许在不久的将来,杨绍钧便会请媒人上门。

在明水镇,以杨绍钧的相貌人品愿意那般郑重小心地追求他,卿云觉着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忧怀疑的。

哪怕日后人心易变,他顶多也不过是重回孑然一身,还有个小茶摊,一个实心眼的阿禾在等着他,日子也还是能过下去的。

卿云遥遥望着长桥,夜风吹拂了他的面纱,青色衣袂轻轻翻飞,他始终站在一处街边巷口不动。

他没瞧见杨绍钧,杨绍钧却是瞧见了他,身旁小吏一个劲地伸脖子,&a;ap;ot;大哥,那是云老板吧?他怎么不过来?&a;ap;ot;

杨绍钧远远地望着如织人群当中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定定道:&a;ap;ot;给他一点时间。&a;ap;ot;

小吏替他着急,&a;ap;ot;大哥,你干脆去接一下云老板算了,云老板面皮薄,你主动些便是了。&a;ap;ot;

杨绍钧被身边小吏推了推,他心下也生出了几分勇气,是啊,二人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更主动些,他既发出了邀请,卿云也已在桥下,为何不再主动些?!

杨绍钧方才转身想下桥,却听身边小吏叫了一声,&a;ap;ot;快去啊,他要走了——&a;ap;ot;

杨绍钧脚步顿住,却见青衣身影忽地转身没入小巷,他整个人都似被冻住一般,身边小吏摇晃着催他赶紧去追,他却像是失了魂般只知望着卿云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小吏扼腕地拍了下手,他们这大哥什么都好,偏是在这事上不开窍,好不容易开了窍,却是一点不会。

两个小吏交换了下眼神,大哥不行,那只能他们多出出力了!

卿云步入小巷,背靠在墙壁上,微微仰头看向天边璀璨的星子,他望着那座挤满了人的桥,不知为何便是提不动脚,他只要一想到走上桥,或许他这一生便要安定下来,陪着他的人会是杨绍钧,心下便不自主地慌乱。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想要呢?杨绍钧没有哪里不好啊……富贵权势,他早已看透了,人间最好是真心,他只要这般过平凡的日子便好……

&a;ap;ot;哟,哪来的小美人啊……&a;ap;ot;

思绪被打断,卿云猛地回头,不知何时,有几人也钻入了这小巷中,神情都有些地痞流氓的意思,正在朝着他这围过来。

&a;ap;ot;小美人,七夕佳节,怎生一人在此?没人陪你?&a;ap;ot;

外头人声鼎沸,压根无人注意此地情景。

卿云心下觉着好笑,语气微冷道:&a;ap;ot;怎么?你们谁想陪我了?&a;ap;ot;

&a;ap;ot;哟,还是个上道的,便让哥几个来陪陪你吧。&a;ap;ot;

几人发出猥琐笑声,卿云在兜帽里头都快翻白眼了,心说这主意应当不是杨绍钧想出来的。

&a;ap;ot;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a;ap;ot;卿云淡淡道,&a;ap;ot;李大勇还是陈金火?他们两个鬼主意最多。&a;ap;ot;

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神色中也有几分探究,&a;ap;ot;你认识李大勇、陈金火?&a;ap;ot;

卿云原以为这几人是杨绍钧手下派来演戏的,只看他们表现似乎不是,他心下也不由微紧,手掌向后,悄悄摸上腰间贴身藏好的刀刃,&a;ap;ot;不止呢,还认识杨绍钧。&a;ap;ot;

几人听了杨绍钧的名字,不由再次交换眼神,他们早听闻杨绍钧似乎正在追求一个茶摊的男老板,未料事竟如此凑巧。

&a;ap;ot;好啊,原来是死杨头的姘头……&a;ap;ot;

&a;ap;ot;我说那几个狗腿子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嘛,死杨头想英雄救美了?&a;ap;ot;

众人一阵怪笑,&a;ap;ot;咱们帮帮他!&a;ap;ot;

卿云明白事非他所想,连忙要拔出腰间刀刃,却听&a;ap;ot;啪——&a;ap;ot;的一声,落在最后的人头上挨了一下,哼都没哼出声便倒了下去,卿云定定地望着巷头阴影中砸下石头的人。

&a;ap;ot;我操,你他娘谁啊你,找死呢!&a;ap;ot;

几个地痞流氓反应过来,回过身便一拥而上。

卿云还愣在原地,转瞬之间,几人便同偷袭之人打了起来。

那人拳脚功夫似乎极为稀疏平常,正面以一敌多,不过几下便被人打倒在地。

卿云完全呆住了,他不假思索地想仰头找人,暗卫呢?!他们金尊玉贵的主子被几个地痞流氓按在地上打?他们还不出手?!疯了吗?!

&a;ap;ot;滚开——&a;ap;ot;

卿云拔了刀过去,一刀割掉了一人的耳朵,那人惨叫一声,其余几人也回过了神,卿云不管不顾,挥刀划砍,他虽手无缚鸡之力,手上拿着的这把刀却是当世罕见的神兵利器,几下便划伤了数人,俯身抓起倒地的人便大喝道:&a;ap;ot;快跑!&a;ap

ot;

卿云拉着人跑出小巷,与几个又是流氓打扮的人擦肩而过,那些人似是认出他来了,手指了上来,卿云以为是那些人的帮手,抓着李照飞快地往人群中挤。

&a;ap;ot;去桥上……&a;ap;ot;身边人粗喘着气道。

对,杨绍钧他们人在桥上!

卿云眼前一亮,立即拉着人往桥上跑。

两人狂奔上桥,挤入了人群便也安全了。

卿云这才转过脸去察看李照,却见李照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溢出了血丝,心下大怒,恨不能也再给他一下,他咬牙切齿道:&a;ap;ot;你疯了!&a;ap;ot;

面上火辣辣地疼,他挨了不知多少拳脚,嘴里满是血腥味道,低声道:&a;ap;ot;我原以为他们是被叫来做戏的……&a;ap;ot;所以他一开始只藏在暗处不动,见势不对才上前,&a;ap;ot;云老板你好歹也是我的恩人,总不能坐视不理。&a;ap;ot;

四周人群将二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卿云手掌还攥着他的手,他想放手,手指松开,手掌却仍是贴在一起。

卿云仰头看着李照,他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李照,面上被打得鼻青脸肿,便好像……好像他只是个普通人……而非掉一根头发都会使得人战战兢兢的九五之尊。

他不相信李照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相信李照身边无人保护。

李照到底下了什么命令?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不许出手?

他以为这般他便会感动吗?

这都是他自找的!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原是众人开始放天灯,下头也传来喊声,卿云定睛一瞧,是杨绍钧他们的人赶了过去,发现了巷中情景,正在大喊着追人。

&a;ap;ot;快走,&a;ap;ot;卿云道,&a;ap;ot;再不走,你这江洋大盗该被抓了。&a;ap;ot;

他一面说一面重又拉起李照的手,带着人奋力挤出了人群,二人一气跑出了小镇,到了外头路上,卿云便立即甩开了李照的手。

&a;ap;ot;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a;ap;ot;

卿云回身粗吼道:&a;ap;ot;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对得起……对得起那些赏金!&a;ap;ot;他双手推了下李照胸口,&a;ap;ot;我好歹也收留了你两个月,你若要找死,知会我一声,我拿你人头换赏金也算两清——&a;ap;ot;

卿云提步便跑,一眼都不想多看那个陌生的李照。

身后脚步默默跟随,卿云早跑不动了,脚步渐慢,轻喘了两口气,抬手抚了下胸口,眼睛有些热。

倘若李照抬手招来暗卫,他不会如此,可李照却仿若世上一个普通的男子那般赤手空拳地冲出来保护他……

可他不是啊,他不是啊!

他终究还是九五之尊,哪怕演得再像,再投入,他也不是!

卿云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河滩中闪动的粼粼波光,兜帽早在两人逃命时不知落在了何处,夜风直接吹了他的脸,他躲着风,让眼角慢慢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