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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往深了扒,罗倍兰知道,是她和林瑜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一直以来,都是林瑜在把她的能量倾倒给她。可罗倍兰总觉得,和林瑜做朋友,她也总该更优秀一点。
她不想只有林瑜一个人付出。
仅“姐姐”这一个称呼就好像足够给她们两人的关系下定论了:罗倍兰会是那个更依赖另一方的人。
但看到林瑜不开心的时候,罗倍兰也想帮她分担一些,像林瑜对她做的那样。
只是,她的身份有这个资格,但她还没这个能力。
所以罗倍兰不想这么称呼,她不想在和林瑜相处的时候,一直作为一个需要她格外上心,需要她不断帮扶的角色。
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是林瑜想让她开心起来才问的。
“不好意思嘛……”
罗倍兰低头扣好安全带,嘟囔着说。
车辆缓缓启动,隐入拥挤的车流,穿过霓虹灯高挂的商业区。
一直到凌晨,商业步行街的小吃摊才陆续撤去,而更远的酒店十九层还亮着灯。
木条镶嵌的玻璃窗大喇喇地敞开,高处的冷风阵阵吹在丁羽的脸上,却没法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
丁羽站在窗前,两手交叠放在胸前,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
两小时前,徐良轩语气很抱歉地打电话过来,转告她,她的妈妈要求丁羽过年一定要回去。
让她生气的是母亲的态度。
即使经过徐良轩委婉的润色加工,还是不难听出她话里的颐指气使。
电话打进来时,她正和朱琼枝窝在床上追剧,她习惯性地打开了免提,徐良轩的话也因此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朱琼枝的耳里。
隔着两部手机和一张传话的嘴,她依旧能想象得到母亲和一年前一般无二的“劝导”话术。
父亲对她没有爱,她很早就笃定了。
但她总还以为母亲是和父亲不一样的人。
可她终于还是不得不主动揭开糟透了的现实幕布,主动面对被遮盖在背后的事实——她的一双父母,不过是在对她唱红白脸而已。
去年,父亲刚做完了手术,母亲眼泪汪汪地跑过来,说他们从小把她养大有多么不容易,父亲的身体有变得有多么多么差。
要不是她在结束语的话术上有误,她差点就相信了。
母亲说,同性恋是病,我们回去治病。
她还说,我们找到了一家专门治疗同性恋的机构,你一回家我们就带你去。
等病好了,你就正常了。
听到这话,丁羽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朱琼枝就疾步上前,一把打掉了她死死拽着丁羽的那只手,把丁羽死死护在身后。
那还是丁羽第一次见到朱琼枝在长辈面前如此强硬,那么的出言不逊。
争执的落幕,以她们的身影被丁羽的泪水模糊而结束。
朱琼枝带她回了家,等丁羽重新冷静下来,她拨了通电话给徐良轩。
通话结束时,她嘴角抑制不住地挂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区区一个皮脂腺囊肿。
他照吃照喝,能跑能跳,连母亲描述的十分之一也不及。
也对,他可是比谁都注重身体保养。
可是,她那天真的以为她可以和父母和解了,就差一点。
不过到底也只是一个“以为”……
一双温热的手轻柔地贴上了丁羽有些发凉的后颈。
“要不,过年的时候,我开车在你家楼下等你。你记得少吃两口饭,晚上回来了再陪我吃一顿?”
朱琼枝伸手,把窗户关得只剩一条小缝,隔绝了窗外的冷风。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被牵扯进来……”
丁羽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回握朱琼枝的手,拿下来,攥在手心摩挲。
无论是讲常理还是按习惯,朱琼枝现在都应该回她自己家去,去陪她自己的父母。
朱琼枝不像丁羽,她的家人是真的很爱她。
最浅显易见的一点:朱琼枝很早就告诉家里她喜欢女孩子这件事。
朱琼枝的爸爸告诉她,不要自卑。而她妈妈对她说,找一个相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丁羽听着,很羡慕她。
朱琼枝几次邀请丁羽一起回她家过年,但无一例外,丁羽都推拒了。
“春节”这个节点的意义太重大了,这时候见面,丁羽一定会露怯:她有魄力能让他们安心把女儿托付给她吗?她没有同等的家庭氛围去回应两位老人的期待。
她敢对天发誓,她一定会给朱琼枝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
但前提的前提,朱琼枝在选择丁羽的那一刻,同时也代表着她选择了一个永远都会对她们抱有偏见的家庭。
每逢年节,丁羽都孤零零的。
可今年不一样,大年初一,是丁羽的三十岁生日。
朱琼枝
花了好大的力气说服丁羽,和她一起回到这个密不透风的小城市。
但是丁羽不愿意让朱琼枝来和她分担这样的事……
丁羽转身紧紧拥住了朱琼枝,把脸深深埋进爱人折叠的衣领里,贪婪地索求着给予她安全感的气味。
朱琼枝无言,心疼地抚着丁羽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安抚。
颈间的呼吸越来越杂乱无序,布料被丁羽的眼泪洇湿了一片,湿透了的布料贴在皮肤上,传递过去丝丝凉意。
丁羽,湿漉漉的。
朱琼枝预料到了,这次回来肯定会有这么一遭,只是事实发生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办。
丁羽啊……
朱琼枝侧了侧头,让两只脑袋紧紧相贴。
快点飞起来吧……
她刚认识丁羽的时候,丁羽还顶着一头男性化的短发。
要不是她的五官轮廓清丽秀气,光看背影,很难不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个男人。
但她们的故事不同于大多罗曼史的一见钟情的开头——看见丁羽的第一眼,对朱琼枝来说,是让人厌烦的。
好在丁羽没和她分进一个组。
听周围的人说,她是来勤工俭学的。
虽然丁羽学的设计,但她本身其实没什么美术功底。
哦,她学过几年国画——偏偏是个给不了丁羽什么助益的技能。
但总之,丁羽暂时只能做些没什么专业性的活儿。
一个中午,丁羽和朱琼枝被安排留下来工作。
那天上午很忙,丁羽作为一个“杂役”,上上下下搬了七八趟东西。
朱琼枝买饭回来,一眼就看见近距离贴在空调出风口、衣襟被汗浸透、发丝紧贴脖颈、一看就累得不行的丁羽。
听见脚步声,丁羽几乎是即刻走开了。
很识趣。
朱琼枝打开盒饭的时候,她看见丁羽掏出来两块梆硬的压缩饼干。
就吃这个?
可丁羽穿的不差,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只是看着有些旧了。
都这么瘦了,总不能是在减肥吧?
那是……家道中落?
朱琼枝还蛮好奇的。
她和丁羽不是一个学校的,只能去找介绍丁羽来的学姐打听。
朱琼枝包了她三天的零食奶茶,终于撬出了她想要的信息:
丁羽和家里闹了矛盾,她爸妈一气之下断了她的生活费,连带着也不允许其他亲戚接济。但她家经济不差,丁羽没资格申请助学金。
啊?什么爹妈啊?
她看着……也还好啊,也不叛逆。
于是,朱琼枝重新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评判了一下丁羽这个人:吃苦耐劳,虚心好学,还挺有礼貌,学东西也快……
全是褒义词。
真的是!当的什么爹妈啊!
又一个中午,在丁羽掏出压缩饼干之前,朱琼枝给她塞过去一盒热乎的盒饭。
丁羽抬头看她一眼,没拒绝,道了谢就吃。
她是真饿了,以至于都不给朱琼枝留点时间,好让她说一个“这饭不合我胃口”的假辞。
等丁羽吃饱喝足,朱琼枝看见她又凑了上来,满脸挂着讨好的讪笑。
“那个,你有没有不想干的活儿,我帮你干。我看你平时还挺忙的。”
丁羽搔了搔脸,脸上的笑容更甚,继续道:
“主要是,你好像也不差钱的样子……嘿嘿,你包我顿中午饭呗?就六七块的小面也行。”
朱琼枝脸都憋红了,倒不是觉得丁羽无礼——你这人怎么抢我词儿啊!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如鲠在喉地卡了半天,朱琼枝嘴里才蹦出一个音节:
“行。”
丁羽的目的达成,立马双手摆开,挂在朱琼枝眼前,摊开。
这么快就要饭钱了?
朱琼枝暗自腹诽她的厚脸皮。
“嗯,那个,你下午有啥不想干的吗,现在就给我呗,不然我怕时间不够,干不完。”
噢……
朱琼枝在电脑上挑挑拣拣,给她发了几个不用太操劳的文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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