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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了大氅走到人面前,半俯下身,小孩刻意向后缩了缩。
“夏衍没教错你,想跟我走吗?”
“不想,”冉芷嘟起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是我一个人去不了兖州,只能跟你们。”
说着像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放大了音量,“我、我说好了,到了兖州城你们谁也别管我,我能去找公子他们!”
“你还想一个人跑!耍赖!”常安第一个不同意,戳了人的脸颊,“毛茸茸的家伙们那么凶,把你抓走都不知道,还想一个人闯!门都没有!”
“胡说!公子也带我去过边境,你有什么了不起?制的药比你师父都难闻!”
“良药苦口肯定也苦鼻子!我是为少君好!”
两小孩越吵越离谱,宋子期拉出常安,邱茗伸手把冉芷带到另一边。
“兖州和边境,我都带你去。”邱茗温和地说,拍了拍小孩的衣服,“夏衍,他应该也想你了。”
“公子肯定想我我跟公子那么久,公子喜欢什么我最清楚了”
是啊,最清楚了。
朝夕相处,谁还看不透一个小孩的心事。
冉芷羞红脸扭过头,仍然不喜欢他,而邱茗不会那么介意了,至少这孩子对夏衍没有半分恶意。
行程定下的很快,因宋子期的坚持,邱茗不得不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眼睑下乌青的副史大人和小孩子天没亮站在大门口,害得一众人不得不提早出发。
邱茗拢着衣领压嗓子咳了两下,宋子期二话不说一把拽过胳膊探脉。
“我只能保你七天,七天内找不到人,说什么也得回来。”
“好。”邱茗答得淡然。
一场赌注,他向来不会轻易下注,可这次不一样。
打点好行装准备上路,被一阵笑声猝然打断。
“副史大人走得急,形单影只,如何面对戎狄攻势?”元振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对他恭敬作揖,目光把他身后的人挨个点了一通。
“看不起我?”宋子期输人不输阵,拎起药箱示威,“喏,一片叶子,老子能药死他们。”
“就是,我师父能打两个!”常安争辩道,殊不知当事人连半个都打不了。
“元大人得空,有何指教?”
邱茗拦在众人身前,警惕起来。
宫内下人心不定,天变得快,谁知这些表面卑躬屈膝的奴才会不会见风使舵做出不利的事。
见人端起了气势,元振立即点头哈腰讨好,“副史大人别这么大敌意,此次拜访不是打探您消息的。”
邱茗挑眉。
“恕奴才直言,朝廷出兵不利,怎能眼看大人只身深入险地,韶华殿下于心不忍啊。”对方似乎握了十足的把握,笑眯眯地双手叠在胸前行礼,而后摆动衣袖,和李公公摸拂尘的动作极其相似。
“各位大人,六公主有请。”
六公主的府邸远没有皇宫内的考究,坐落在上京城东面,距离皇城很近,常安和冉芷两小家伙没来过,对着花园中栽种的花草树木、假山怪石看了又看。
六公主风风火火跑出来,一把拉住邱茗的袖子,招呼佣人退下,瞅了眼后面几个跟班,见认识,便没一并赶走。
“六公主何事召见。”
“当然是我哥的事,”小姑娘虽然着急,但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中隐约闪烁泪光,“他们说衍哥失踪了,真的吗?”
邱茗的沉默印证了人的猜想。
“我打算去兖州找他……”
“我知道,哥,今日喊你来就是为此事。”
话音未落,小姑娘吸了鼻子,拍了拍手,佣人呈上一块木质的令牌,边缘擦出毛边,木块整体已经发灰,看上去很多年未用,正中央模糊刻有一个“贤”字。
令牌意味有权调用军队,一时间邱茗太过惊讶未当场应下,抬眼问。
“是韶华殿下的意思?”
“贤姐姐是贤姐姐,我是我,本公主还是公主,借你点人马算什么?”见对方没反应,小姑娘以为没讲清楚,补充道,“兵马五百,都是我和贤姐姐的人,哥,你放心用。”
公主借了他一队人马?邱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仿佛有人站在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如果说宋子期豁出去保他的命,那么六公主和背后默许的韶华殿下,真正对行踪不明的夏衍施以援手。
邱茗喉咙发涩,站起身,双手抱拳,郑重向人跪下,行了大礼,连带后面齐刷刷跪下一片。
“多谢六公主出手相助。”
“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谢的,东宫的门不好敲,太子哥哥就那样,你别搭理他,下次有事直接找我,你别跪啊!”
小姑娘赶忙给人捞起来,闪烁的大眼睛中充满期待,坚毅道:“哥,你一定要带衍哥回来,他们说羽林军在宜县遇戎狄骑兵袭击,无人幸存,但我相信,衍哥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想办法躲到了什么
地方。”
“我也信他没那么容易死,”邱茗安慰着女孩,“他说过他会回来,从不食言。”
再次道谢后,一行人离开公主府。
踏出院门的刹那,背后似乎有风吹过,邱茗停下脚步,感受到异常的目光,尖锐的,如刀般刺来。
“打扰府上,是在下过失。”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没有回身。
“既然怨我,何不出来讲话呢?常林。”
第74章
墙后人影动了动。
一阵踌躇后, 少年还是走了出来,咬了嘴唇,双眸的恨意欲将溢出, 半晌, 态度终于恭敬起来,极不情愿地叠手拜下身。
“副史大人。”
“季公子等我, 是有事相谈?”
“灭门之事, 大人想让我从何谈起, 我爷爷和我妹妹的死,大人难道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我害死了他们,无从辩解, ”邱茗从容道,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不求季公子原谅,只希望公子别辜负季老用心栽培, 为贤于官,为心于民,即使朝廷纷争不能独善其身, 也能求得自保。”
“还敢提我爷爷, ”季常林恨得牙响,“为官为人得道理不用你来教我……你若真心悔过,怎不去我家灵位前, 给我爷爷、我爹他们磕几个响头!”
“若季公子肯接受,我现在就磕。”
面色惨白的人整理衣衫, 躬下身的时候明显吃力,真的要给他行大礼,闻言季常林吃了一惊, 当即厉声制止。
“谁要你磕!你这种人拜他们晦气!走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愤怒的少年脸涨红,头也不回冲回屋,在清脆的宫铃声中,和人撞了个满怀。
六公主没弄清情况,看邱茗又要行大礼,瞪大了眼,回头瞅了气鼓鼓的少年,心下了然,安慰道。
“言寒听说你要去兖州,特地来送你的,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哥,你别往心里去,”边说边把人搀起来,“他一向嘴笨脑子笨,话都讲不清。”
“言寒不会原谅我的,这辈子欠他家的,我下辈子还……”
“还什么啊?”小姑娘一巴掌拍在肩上,“国难当头,谁还计较私人恩怨?再说,季爷爷的事怎么能全归你一人身上?”
邱茗感到惊讶,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季家后人间还有缓和的余地,怔了片刻问。
“颜少卿来过?”
“早来了!你当时昏迷了三天不知道,他审完人,和我们把大理寺查到的事都说啦,”六公主是真替人着急,把颜纪桥怎么找到季常林,怎么陈述当年发生的情景,把大理寺少卿吹胡子瞪眼的神情模仿地惟妙惟肖。
“等你两回来,请你们去西市最好的茶肆,言寒还欠你们一壶茶呢。”
眼前人笑着,仿佛回到喧闹的西市街头,季常林抱住他的胳膊,欣喜又兴奋,说他们喝茶。
果然,撒了气跑开的人还是神都那个最清澈的少年。
风起依旧,有的人变了,有的人终究不曾改变。
府外六公主向人挥手送别,阳光描上金边,阴翳模糊下眉眼和记忆里的人格外相似,他想起了睡在江州冰雪下的人,嘴角抹过一瞬笑意,不同的是两人的形象逐渐分离,和自己的姐姐又不那么相似。
不可否认,很长一段时间,邱茗心底把六公主当成了已故的长姐,可后来,无论是当街扇人巴掌还是救太子出东宫,不知不觉中他已将二人分开看待。
斯人已逝,唯剩缅怀,目下最重要的,是这个如花般灿烂的姑娘。
入冬之后,北境的天比想象中冷得快,四周荒草覆了层雪,燕山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日夜兼程赶到宜县,刚出城门,一黑影跳下拦住人的去路。
电光火石间,邱茗勒紧马栓,跟随的人随即停下,亮出兵刃防御。
来者身披斗篷,帽檐下露出一叶细长的绿,邪魅一笑。
“副史大人,少公子被困,但您再着急,可否听我讲完经过发展再动手,不然茫茫大漠如大海捞针,你想上哪里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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