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止很尴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所以，不是世界发生了变化，而是我发生了变化？”

时止很敏锐，一镇定下来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窍。

“对啊，系统还给了提示，你陷入异常状态了，暂时脱离了队伍，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秦难安把系统页面展开给她看。

时止眯着眼睛凑过来看了几秒钟，最后摇了摇头：

“不行，我看不清。”

“配副眼镜。”

“不是这个意思，每当我想看系统面板的时候，就总有一堆雾气一样的东西蒙在我眼前，我现在大概是没法和系统连接了。”

时止叹了口气：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好继续往前走了。”

她示意了一下前方，血肉做的隧道就快要到达尽头，尽头处有一扇门在等着她们。

“是你现在这种情况，你只好继续往前走了。”

秦难安纠正道。

她回过头，开始乱摸自己之前走过来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门：

“我能不能回去啊，我有点饿了，先走了，你搞完以后自己回家吧。”

时止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笑着看她：

“我们可是队友。”

“你中了异常状态，已经不是了。”

“世事会发生变化，情谊永远不会不是吗？”

“欸……”

秦难安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拽着自己衣领的人给拖走了。

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时止的力气，有这么大来着的吗？

最后一段路并不长。

推开那扇门对于时止来说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即使带着个秦难安，也依旧如此。

门内，是监狱。

是让时止后悔把秦难安抓进来的监狱。

圆形的铁门硬生生地镶嵌在血肉之中，让人看了就不可自控地产生幻痛。

秦难安对这个环境有点好奇，没在意时止的表情。

她走到一面铁门前，铁门里是人类，在当下这个环境里，鲜活的、完整的、清晰的人类。

他们抓着铁栏杆，目眦欲裂。

人挤着人，像是要看什么新奇的动物一般，每个人都挤到了牢房门口。

即使五官都被挤压到扭曲变形，他们也仍然用摇摇欲坠的目光紧盯着同一处。

秦难安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阴影打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走吧。”

时止面无表情，看向牢狱。

秦难安这才发现，那些目光的终点是时止。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时止。

如针刺般锋锐。

“……你认识他们吗？”

原本秦难安以为这些人是死在怪谈手底的亡灵之类的东西，但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因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决定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异形高中】的李阳，【理想城】的机器人，【末日狂奔】的熊爱华……

他们也挤在人群之中，用着愤恨的目光将时止千刀万剐。

时止挑眉，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好是坏：

“看脸的话，大概是认识的。”

手指伸出，随便一指：

“我父母。”

一对中年夫妇。

“同班同学。”

穿着校服的少年。

“竞争对手。”

西装杂乱的男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难安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谁知道呢？”

时止耸了耸肩。

虽然这里全是她熟悉的面孔，但她看上去比秦难安还要冷静。

她稍微站得离铁门近了一点，无数只手从铁门的缝隙中伸出，想要抓住她。

“它们不是活人。”

wonders-4的声音响起。

秦难安连忙低头：

“你也来了？”

“嗯，我是你的召唤物，跟着你走。”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它们当然不是活人，甚至都不是真实的。”

时止抬起眼睛，看向“父母”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他们长得别无二致。

除了一个区别。

她印象中的爸爸妈妈，从来就不会露出那副神情。

时止抬起撬棍，打断中年夫妇从笼子里伸出来的手。

中年妇女哀嚎一声。

这声哀嚎似是刺激到了什么一般，所有在监狱之中的人都停下了他们的动作。

血泪从他们眼中流出。

汹涌如河流。

他们张开嘴，嘴中是空洞洞的黑

暗。

尖嚎。

四处环绕着的都是两个字。

时止。

在如怨似泣的叫声中，时止神色如常，她向后退了一步，远离噪音。

和她一样冷静的是wonders-4，它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叫声中汇报自己的发现。

“根据我的扫描结果和算法分析，这里应该是投影世界，也就是所谓的里世界，构造的时候用的似乎是时止的记忆，所以这里的人和她都有某种关系。”

秦难安没想到wonders-4的算力提升还有这种效果。

“直接说结论。”

时止冷冷道。

“里世界的核心在下方，抄捷径的话打破地面就可以到……”

wonders-4话音未落，时止就卷起了袖子。

“正好，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撬棍燃起火焰，亮目的火光映在血肉之上，刺得刚刚还在哀嚎的投影们缩回了监狱的角落。

狠狠砸下。

肉壁被火焰溶解，发出如同烤肉般的滋滋声。

地面轰然破裂，秦难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掉了下去。

“轰隆！”

一人一猫掉到下层地上，血水溅了满身，口鼻内都是腥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点是，秦难安从来没忘记过在这种时候变成猫。

猫爪扒开糊着毛的血水，抱怨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难安便被强制禁了言。

在她眼前的。

是自己。

“秦难安”带着笑意，歪头看她们。

脚踝处，一根细细的铁链连接着她与身后怦然跳动的心脏。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她嘴角弧度温柔地扬起，少女的青涩中带着些许妩媚。

秦难安猫眼不可置信地转向时止，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是变态吗！”

“时止，”“你一直在利用我。”少女言笑晏晏，在可怖……

“时止，”

“你一直在利用我。”

少女言笑晏晏，在可怖颤抖的心脏前长身玉立，不似现实。

“你明明知道我——”

砰！

一声枪响。

强硬地打断了少女没有说出口的言辞。

“好聒噪啊，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秦难安举着枪，枪口飘散缕缕青烟。

她的枪法不太准，子弹没能打到对方的眉心，反而是轰掉了对方的下巴，让对方整个头都受惯性作用向后仰去，脖子呈现出扭曲的弧度。

怪异将头掰回正，下巴上的血迹没有消失。

它没有看对着自己开枪的秦难安，反而是继续眼含笑意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时止。

宛若情人。

“只有有罪之人才能数到第十三级台阶，这点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时止，在你迄今为止的生命中，你剥夺了多少人的生命，伤害了多少人的内心，你对这些罪行视若无睹，丑陋地还在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你不觉得讽刺吗？”

时止终于抬起了头，回应少女的目光。

“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怪异轻笑出声：

“我现在不是你正在伤害的人吗？而且和以往那些事后醒悟的伤害不一样，你早就已经意识到了，你在伤害我，强迫我，束缚我，但是你还是——”

又是一声枪响。

秦难安似乎对打断怪谈的蛊惑乐此不疲。

“又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中二病的小鬼？”

时止深吸了一口气，手掌下压秦难安微微发热的枪管。

“让她先说完，说不定会有出去的线索。”

“行，反正说的是你，和我又没关系，我就是看它顶着张我的脸不爽而已。”

秦难安有些生气，但又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只能把枪收了起来，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

怪谈早就已经恢复好了枪伤，此时正静静看着两人交流。

等到时止终于有空把注意力给它了，它才又一次笑出来。

“‘我’也在，这真是没有想到的情况。”

“什么意思？”

气温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