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了耸肩：

“他们本来也就没问这方面的事情啊。而且，如果想要逃出去的话，就要承担后果不是吗？那些后果，与我无关吧？”

秦难安点点头，没再追问。

“我对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真的很中意你，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你们前纪元人怎么说来着？人情？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能有实力去闯那劳什子的中央控制塔，万一我就是废物一条，到里头啥也不干就是等着被一伙子机器人射死呢。”

“那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了。”

听见这毫不负责任的话，秦难安叹了一口气：

“唉，刚刚还说中意我呢，变脸的速度真快。”

“放心好了，只要你长两条腿，稍微能跑一点，像个正常人类一点，啊，当然，我说的不是理想城里头那些连动都懒得自己动的猪，存活的概率就不会小。”

“看你刚刚说的计划，我可想不到会这么简单。”

“因为小四会跟着你，它会保护你。”

陈老头语出惊人。

“小四？”

秦难安拧着眉毛扭头，面无表情的骷髅头机器人看着她，微微点头示意。

“小四是探索性机器人，天生就有自己的使命，它应该回到它本该在的地方。”

当陈老头看着wonders-4的时候，那双狭窄昏沉的眼睛总会骤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甚至伸出粗糙的大掌抚了抚它的头顶。

只可惜机器人看着像是没有感情，没有半点回应。

“所以小四会跟着你们一起走，你们要把它带到外面的世界去，它不会在这座垃圾场中庸碌掉它的生命。”

陈老头的声音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决然。

“我已经给小四设定好了，它自己的机能存续是第一指令，然后是你的机能存续，最后才是逃出理想城，你放心好了，小四不仅有常备的探索功能，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给它增添了很多其他的功能，它的战斗模块也是一等一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有它在你身边，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完美的助手……”

“所以它可以伤害人类？”

秦难安打断陈老头的自吹自擂。

陈老头静默了一瞬间，开口：

“当然可以。”

“人类当然可以伤害人类。”

秦难安相信如果陈老头当年的那些老伙计们还活着的话，现如今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

就是不知道陈老头在不在乎这些指责就是了，毕竟感觉他当年就是一个挺不合群的形象。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它是只会保护我是吗？”

“没错。”

秦难安转过身来：

“那她俩呢？”

大拇指指了指时止和林飞然，意思不言而喻。

秦难安走到时止身旁，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嬉笑道：

“我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的，怎么可能抛下彼此不管呢？你说对吧，时止？”

时止眼神微斜，没有说话。

陈老头抿了抿嘴，从一旁的垃圾堆中找出两块破破烂烂的铁片。

“接着。”

一前一后两道抛物线划过，铁片飞到两人手中。

时止稳稳地接住了它，甚至连肩膀上搭着的手也没被颤动一下，相比之下，林飞然的反应就像是碰到了一块烫手山芋一样。

她险些将铁片脱手。

【电波信号干扰仪（微型）】（不可带出本世界）

【效果】：可对三米以内的智能机械信号起干扰作用。

【简介】：由理想城原首席机械师陈天河制作。

“这东西能屏蔽信号，对那群破铜烂铁的子弹、捕捉器什么的也有效果。”

“这么好？我能有吗？”

秦难安不安分地探过头来，立马被陈老头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都已经让小四跟着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啊，说起来，小四会受这个的影响吗？”

秦难安试着拽起wonders-4粗壮的机械线条手臂，将它塞进时止的身边。

“当然不会！小四和那群低等猪猡才不一样好吗！”

陈老头不知道为什么愈发暴躁，手直接一下子拍在了秦难安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

秦难安抬头，揉着手背，眼睛水汪汪的：

“说话就说话，那么凶干嘛，更年期吗？”

陈老头也看到了秦难安手上被自己不小心拍出来的红印，有些愧疚，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清了清嗓子：

“行了，我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让让我不行吗？”

“要是算上睡眠时间的话，我年龄应该比你大吧，你是不是其实该叫我奶奶？”

“闭上你那张嘴吧！”

“对了，我突然想

起来一个事情。”

秦难安抬头望天花板，手摸着下巴，一副真的在回忆的样子。

陈老头无奈扶额，已经不是很想听这个小祖宗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一百多年过来，他头一次遇见比他还能作妖的人。

虽然秦难安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什么还没有做。

“什么？”

陈老头没有开口，一直沉默着的时止却开口了。

“我就是突然想到，时止暂且不谈，那边，那个，林飞然，你是怎么想的呢？”

秦难安笑了，偏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动作集中到了全程如同隐形了一般的林飞然身上。

“嘛，我是尊重你个人意见的，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愿意，还是不愿意？说说看呗？我们这个团队可是很民主的。”

迎着秦难安友善亲和的目光，一滴冷汗从林飞然的额头上滑过。

如果生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想必死亡会简单许多。但是往……

如果生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想必死亡会简单许多。

但是往往，就连死亡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

幸福在眨眼间碎成一地，自那之后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沉默着沉默着便来到了年岁的位置。

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她是不想去争取什么的，毕竟人生也就只是那副样子，多数的酸甜苦辣，她都已经全部品尝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好去留恋的。

等到第二次眨眼，记忆回笼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还是要去挣扎。

——

理想城是林飞然的第二次游戏。

无论是初始技能，还是通关第一个世界后的所给的奖励，系统似乎都在尝试将她塑造成医疗辅助的定位。

既然这样，她也就乐于不用动脑去决定自己。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说是逆来顺受也好，说是随波逐流也好，反正只要会点头，会应声，她也不是很想去思考这么多。

她已经足够累了。

只是有一点不好，如果没有队友的话，这个定位就发挥不上什么作用。

林飞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新手期冷静下来以后，她就尽可能的在寻找合适的队友。

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医疗辅助，在队友选择中应该还是有市场的。

只可惜，事情在很多时候都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顺利。

新手世界出了一些问题，她所临时在的那个队伍，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生还。

像她这样的辅助，新手时期存活率太低，不出所料，没有在酆都揽上队伍。

但这能怎么办呢？林飞然叹了口气，也只能进入游戏后再想办法了。

想要活下去是一件极其简单又极其艰难的事，这个道理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想清楚了。

再次睁开眼，便是新世界了。

——

回到当下，林飞然手足无措地坐在众人的视线中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拧紧眉头，没有说出口。

秦难安摸着下巴，罕见地安静等待着。

时止开口：“如你所见，目前的计划是现在这副样子，我们不会强迫你加入我们的计划，如果你反对的话，我们可以和你解除临时队伍关系。”

“但是……”

林飞然眼神飘向在一旁抱臂等待的陈老头。

“啊，那个，你不用担心。”

秦难安插嘴：“多半不会出事的，毕竟只需要到外面就行了，不一定要在外面生存的，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保真的。”

系统是暧昧不清的东西，秦难安在尝试着触摸它隐形的边界。

林飞然抓着衣角，手指搓动。

思考是消耗能量的行为，生物天生就会排斥思考。

她所有思考的权利，好像都在身边人接二连三的死亡中消磨殆尽了。

“我同意。”

突地，她抬起头，回答道。

“嗯？”

秦难安眼睛睁大了一些，下意识看了眼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