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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秋天下楼不是因为去换衣服,而是因为看到了在楼梯口欲上又止的管家。
棠悔可能才刚睡下。
隋秋天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决定先斩后奏。
将管家拉到二楼,轻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好几个……”管家皱着眉心,她是接受过礼仪培训的,似乎没有办法直接说出“狗仔”这种词,便不太情愿地改成了,“记者。”
记者?
隋秋天蹙紧眉心。
往三楼楼梯口看了眼。
“棠小姐可能刚刚才睡着。”隋秋天做下决定,“我去看看吧。”
管家松了口气,“好。”
“那请您替我守在门边。”临走之前,隋秋天戴上通讯耳机。
请求管家帮忙,“如果棠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及时联系我。”
管家答应下来。
隋秋天没再逗留,匆匆地下了楼,从别墅赶到大门处——
或许管家的说法还算保守,因为在门口举着大型摄像机、背着包的、直勾勾地盯着别人家门口那棵缅栀树的、光明正大的“记者”,还不止一个。
可能这得益于棠厉在生前钟意请媒体记者来参宴采访的传统。
于是业内不少人都知道——
无论平时恩怨情仇闹得多难看,但棠家每年的中秋节,都会拍一次所有人到场的全家福。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但今年不一样了。
隋秋天负手站在铁门内。
冷脸扫视一圈这些过分大胆的、举着摄像机对准她的“记者”。
“出来啊?怎么不出来?”
有个人看她站在铁门内。
冲她嚷了一句,“出来让我多拍几张啊!!”
说着。
还像是故意,冲着她闪了几下闪光灯。
这种不在各个小媒小报单位名单上的“狗仔”是最难应付的。
因为他们全都是个体户,没有所属单位管理,就算报了警,要么就是在警察来之前就一哄而散,要么就是来不及逃走而不甘不愿地坐上警车,但那时,他们手中多半已经拍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并且下次,这些人都还是又像某种虫类生物一样死而复生,继续对着他们想要的“新闻人物”围追拦堵。
隋秋天盯紧那个闪她闪光灯的绿鸭舌帽,这种刺头尤其不好应付——
因为他手里拿着相机,而问这种问题也是他们所擅长的手段,就是为了故意激起被拍人情绪,在被拍人气愤时抓拍相片,最后编个豪门保镖欺凌无辜素人的故事出去。
让棠悔本就闪光灯缠身的事迹上又添上一笔。
更何况,这是棠林棠炳进去后的第一个中秋,多的是人想从棠悔这里敲上一笔,哪怕是守在大门门口,拍几张棠悔的背影侧脸,都可以卖给专供八卦娱乐的小报,编上个舆论想看的故事。又或者是,从想要图清静的棠悔手中获得所谓“安置费”。
这大概也是这些人一大早驱车来到白山山顶的目的。
——“棠悔呢?”
——“不是说拍全家福吗?怎么到现在一个棠家的人都没来?”
——“哎,那小保镖,你们棠总对这事怎么想的啊?”
——“前年中秋节还有两个表哥表嫂带着侄女过来呢,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有了?是你们棠总把亲舅舅亲表哥送进去,没人敢来了吗?不是从小就是舅舅表哥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吗,做出这种事是不是真的还问心无愧啊?”
——“对了,你们棠总知道,她爸前几天在游艇上搂着男模女模被拍了的事吗?”
——“郑成胜今天会来吗?他应该也算是你们棠家全家福里的一个吧?哦,还是说,他会给你们棠总带个新人过来啊哈哈哈哈哈?”
……
隋秋天从刚刚开始始终没有出声,那些人的问题倒是问了不少。
她拧紧眉心。
轻轻对旁边的佣人说,“报警吧。”
外面的嚷嚷声没有停止。
隋秋天越是平静。
几个狗仔的声音就越来越大,用词也越来越不堪,露出些“看门狗”之类的词语。
像是要直喊到她露出他们想要拍到的表情来。
“可是今天是中秋节。”佣人有些犹豫地往房子里看了眼,
“需要问过棠小姐之后再决定吗?”
隋秋天明白她的意思——可能棠悔想过个安静些的中秋。
而山顶上不管发生什么,动静都总是引人注目的。
况且,这还是棠林棠炳入狱之后的第一个中秋。报了警,难免之后又闹出什么不好听的新闻来。
今天是中秋节。
可能很多人都在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饭、点灯,做些平凡而普通的事。
而棠悔,似乎做什么都不对。
但尽管如此。
隋秋天也还是想保护她。
“没事,等警察来了之后我处理就好。”隋秋天低声对佣人说,
“这件事,尽量不要让棠小姐在今天知道。”
佣人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
但铁门外的那个绿鸭舌帽看见隋秋天转身,再次冲她喊话,
“哎别走啊,你倒是说说,我们小公主到底今天还能不能出来啊?”
他喊“小公主”的时候在笑。
但这并不是出自好意,而是携带着强烈的、攻击性的庞大恶意。
隋秋天转了身。
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绿色鸭舌帽的脸。
绿色鸭舌帽见她转过身,以为她要出来,迅速咧嘴一笑,又将摄像机举起来对准她——
隋秋天没理他。
将自己口袋中的录音笔交给守在门边的佣人,微微侧过脸,低声说,
“我去看一下棠小姐,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站在这里,把他们说的都录下来,但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
“我之后会让管家联系律师,在过完节之后起诉他们。”
“好的。”
佣人接过录音笔,如临大敌地看了眼那中间的绿鸭舌帽。
隋秋天点点头,
“警察来了之后通知我就可以。”
临走之前,又特意嘱咐,
“我们的任务,是让棠小姐今天过个安静的中秋。”-
棠悔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甚至做了个噩梦。
梦里。
她梦见自己被压在某辆车下,眼前黑得像机油淌在眼皮里,车厢空间很小很拥挤,像是被某种巨型生物一脚踩瘪。
她看不见。
只感觉得到有很多液体从自己头上淌落,只闻得见到处弥漫的血腥味。
也只听得见。
周围有繁忙的脚步声经过,还有尖锐的尖叫,急促的刹车。
梦里的她很疼,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揉压,也很平静,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独自待在车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尖细的、像是哭喊的警车声停在耳边,相当刺耳地灌入耳膜——
她蹙紧眉心。
痛得几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在流血还是在流汗。
她知道这是梦。
也想从中清醒过来。
因为她极其厌恶无法掌控情绪,无法控制身体,也总是陷入黑暗的自己。
于是她很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然后一甩手——
将手边什么东西甩在了地上。
破碎的声音瞬间击穿耳膜。
棠悔呼吸变得极快,却还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也看不见眼前任何清晰的事物。
她继续用力抬起手指,想要从那个死气沉沉的梦境中醒过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突然。
门打开了。
有快速而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却又像是害怕吓到她,慢慢停在她身边。
棠悔闻见某种花香。
清淡,发甜,像彩虹闻起来会有的味道。
却又很熟悉。
“隋秋天?”
棠悔觉得很奇怪,隋秋天怎么会出现在她这个梦里,这辆车的空间这么狭窄,隋秋天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棠小姐。”
隋秋天低低地望着她。
喉咙中发出很含糊的、让她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的声音。
棠悔费力地想要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隋秋天的脸,只好难耐地蹙紧了眉心。
隋秋天似乎发现她的不适。
有些犹豫。
但还是上前一步。
弯着腰。
倾身过来,盯着她看了很久,折起袖口,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又像是怕吓到她,所以声音也压得很轻很轻,替她擦汗的动作也很小很小,
“棠小姐,我是隋秋天。”
棠悔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梦中尖锐的、高亢的警车声便再次出现了——
于是她皱紧眉心。
而面前的隋秋天貌似也因此露出为难神色,犹豫片刻后。
隋秋天伸手过来。
略微生涩地蜷缩着手指,用自己在秋日里仍旧散着温暖体温的手指,谨慎小心地护住她的耳朵。
世界恢复一瞬间的寂静,所有声响变得钝闷。良久,棠悔又快睡过去。
而意识下沉之际。
她感觉到隋秋天又用蜷缩着的指节给她擦了擦眼梢的汗——
却又在触碰到她的皮肤之后。
迅速躲开了手指。
过不久。
她听见隋秋天闷着声音,“棠小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静了片刻。
又相当笨拙地对她补充,“你只要安心睡觉就好了。”-
按理来说,身为保镖,不可以擅自替雇主做决定,也不可以自作主张地对雇主隐瞒一些事情。
但。
亲眼看着棠悔又沉沉睡过去之后。
隋秋天愣愣地站在床边,听着那些渐渐远去的警车声音,将自己的手从棠悔耳朵上松开,又蜷缩着手指,默不作声地想——还是让棠小姐过个安静的中秋吧。
为此。
她心甘情愿承担任何惩罚。
况且她本来也已经要走了。
这么想着。
隋秋天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棠悔的房间,却又在即将站起身来之后,看见棠悔脸庞上沾着的、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噩梦。
竟然这么难受。
隋秋天皱着脸想。
然后。
她低头,稀里糊涂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系着丝帕,原本可以不用那么愚笨地用袖口,或者那么不礼貌地用指节,给棠悔擦汗。
她抿了抿唇角。
解开丝帕。
又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碰到雇主的皮肤,给睡梦中的棠悔擦了擦脸上的汗,也拭了拭对方脸庞上的浸湿发丝。
最后。
她收拾完棠悔床边的玻璃花瓶碎片,再将用过的丝帕蜷握在手中,离开了棠悔的卧房。
她不敢在这个时间擅离职守,便只是前去洗浴间稍稍清洗过丝帕,又匆匆回到卧房门口。
不久后。
管家过来和她交代——律师已经带着那位在场的佣人,与警方、以及那些值得起诉的偷拍者,离开了门口。
“好。”
隋秋天沉着声音说,
“那这件事就先别告诉棠小姐了。”
“可以这样做吗?”管家有些不放心地问。
“我会在十二点过去之后告诉她的。”隋秋天解释,“只是时间稍微晚一点。”
思考了一会。
然后又说明,“如果棠小姐对此有什么不高兴,我会负责的。”
“好吧。”管家答应下来。
“今天是中秋节。”临走之前。
管家大概是看她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关切地询问她,
“反正棠总也在休息,你不回房间多休息休息吗?”
“没事。”隋秋天简洁地说。
然后看了眼格外安静的卧房,“我等棠小姐醒来一起吃午餐。”
“原本以为至少李尔小姐会来的,所以棠总之前还特地让我多备些菜用晚宴。”
管家叹了口气,
“不过幸好秋天你还在。”
隋秋天背着手没有说话。
管家下了楼。
整个三楼又恢复了大片的寂静。
隋秋天守在门边。
不出意外,一整个上午,她没有听见车的动静。没有人来陪棠悔拍这一张全家福。
有时候,隋秋天看着那些添在棠悔身上半真半假的八卦,也会想——
如果棠悔不是出生在山顶,只是一个在普通家庭出生的平凡女孩,会不会比现在稍微好一点。
至少,会有个不会让她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大众视野中抛头露面用以营造家族亲切形象的外祖母,也不会有一个专门布置人在她身边,却又让这个人在她最信任时离开的母亲。
更不会有年年中秋节和她一起拍全家福,一起吃饭,却又在遗嘱公布之后对她下死手的舅舅。
不都已经是公主了吗?
为什么也会总是做噩梦。
为什么连个普普通通的中秋都有那么多不普通的事发生?
就好像。
公主也从来都没有过很多的幸福-
棠悔是临近午餐时间出来的。
她一向不会在睡眠上花费太多时间,对自己的掌控也足够严厉。
尽管没有人过来,但管家今天也为她们准备了足够丰富的菜肴。
“晚点给其他人都放个假吧。”用餐的时候,棠悔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让她们都回家,去陪家人过个节。”
“好。”隋秋天点头,现在跟在棠悔身边的许多人都是她找来的,所以她去安排也不为过,“我会跟她们说的。”
棠悔点点头,“那晚餐——”
“晚餐我来准备就好。”隋秋天接过话,“棠小姐可以放心。”
“好。”棠悔说。
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停顿了一会,抬起眼看她,
“刚刚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隋秋天以为棠悔还是听见了警车声,便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动作,“没有。”
“没有吗?”
棠悔静静望着她,轻轻地说,
“我记得我睡着的时候打碎了什么东西,但起来的时候,床边又没有碎片。”
原来是这件事。
隋秋天稍微松了松绷紧的下巴,“是打碎了一个花瓶,但我进去清理过。”
然后又担心自己没有清理完全,有些不放心地追问,“所以棠小姐你没有踩到碎片吧?”
“那倒没有。”棠悔抿了口酒。
过了一会。
她轻翘唇角,“所以那个时候让我‘不要怕’的人真的是你?”
这简直比听见警车声更令隋秋天忙乱。
她想起自己用手捂住棠悔耳朵的笨拙动作,也想起自己愚笨地给棠悔擦汗的动作,差点呛出来。
只好手忙脚乱地端起水杯。
喝了口水压了压惊,再看向棠悔含笑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得不承认,
“嗯,是我。”
及时添上解释,
“我那个时候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擅自进去了。”
说完这句。
她放下餐具,整个人坐得笔直,也做好棠悔要惩罚她不得体不守规矩的准备。
“隋秋天。”
而棠悔垂下眼。
动作很慢地处理着餐盘中的牛排,很久,才轻轻地说,
“我很感谢你。”
这句话足够让隋秋天意外。
她没想到棠悔会这么说,一下子连手都不知道放在那里。
棠悔笑笑,语气柔和,
“我的意思是,我很感谢你那个时候在我身边。”
棠悔是个会在手下人完成应尽职责后说谢谢的雇主。
而隋秋天是个笨拙到当别人说谢谢,自己只会回复课本上那一句话的保镖。
她叠了叠自己衣领前有些乱动的方巾,拘谨地说,“不客气的棠小姐。”
棠悔“嗯”了一声。
今天的天气的确很不好,她背着外面的光,背对着在睡梦中发生过的一切,也背对着没有一个家人陪伴的中秋。
过了片刻,又很轻很轻地说,
“也感谢你现在也在。”
隋秋天愣了愣。
过了好一会。
她微微撇了撇嘴角,也想对棠悔笑一笑再说没关系。但她发现这个动作很难做,她做起来可能也会很僵硬很难看。
所以最后。
她只是又表情相当呆板地说,
“不客气的棠小姐。”
棠悔没因为她像机器人那般的重复而生气,而是又抬起眼来,很温柔地注视着她,
“吃饭吧。”-
这天的时光仿佛很难消磨。
午饭后。
隋秋天转告了管家,棠悔想要给所有人放半天假的消息。
原本今天留下来的大部分人都是轮班制,而像司机、裁缝、园丁之类不需要时刻待命的职位,也早在早上就放了假。
山顶只剩下厨房几个佣人和管家。
在听说这个消息后。
管家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手离开,“那棠总今天的晚餐怎么办?”
“放心,我会处理的。”隋秋天宽慰她。
又在她犹豫时强调,
“棠小姐希望你们能在节日好好陪家人过个节。”
她都已经这样说,管家不得不答应下来,也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其他人。
于是这个下午没过多久,北角道38号就变得更冷清了。
大数人高高兴兴地收拾行装离开后,林子里只剩下些似有若无的鸟叫声,把山顶变成最寂静的一部风景纪录片。
棠悔提出要去花园里走一走。
中秋,天气变得愈发瑟凉,天是灰白色,花园里种着的许多植物都面临凋零,像稀疏的、却又密密麻麻的一张大网,也像夏日燃烧过的泛黄余烬。
“不过……”隋秋天浏览花园里的荒芜,也看向墙边那些完全没有开出花的枝叶,硬着头皮说,“棠小姐,我之前种的凌霄花已经开了。”
“是吗?”棠悔相信了她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眼睛,问,
“开得很好吗?”
“嗯……”隋秋天经过一番挣扎,一板一眼地说,“和我之前放在你办公室的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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