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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岁生日后的第二天,隋秋天准时来到棠悔卧室门边,看到那张昨晚倒数时刻被她放过来的卡片已经不见,她相当满意地将双手背在腰后。
看来棠悔已经收到了她的生日愿望。
或许今天会有人替她实现。
隋秋天这么想着。
下一秒,就听见一声微弱的门响——
她退后一步。
门开了。
棠悔拄着盲杖从门内走出来,声音听上去仍旧是平时的温柔,
“隋秋天?”
“我在的棠小姐。”隋秋天抬头。
今天是工作日。
棠悔穿了一套很整齐的棕黑西服,手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过。
黑色长发放到肩上,卷度大而柔软,看起来有种柔软收敛的美丽。
衣服应该是佣人提前准备的。头发应该也是负责这一方面的佣人弄好的——
在很久以前。
北角道38号没住着那么多人的时候,这两件事也基本都是隋秋天负责。
当然。
她一个刚从武校里出来的十九岁年轻人,在这些方面懂得很少,甚至也曾闹出过许多笨拙的笑话。
后来,隋秋天便买来很多时装杂志看服装搭配,也买来直发棒、卷发棒,也在自己头发上练习。
最后终于能为年轻的棠小姐准备漂亮整齐的服装,大气舒适的妆发。
只不过。
一个人能学到的,能做的,总是比不上各司其职。
没过半年。
她为棠悔找来了值得信任的、可以住在山顶陪伴棠悔的、各司其职的人。
再后来。
棠小姐也就变得和她印象中最开始的样子有出入,轮廓在年岁中大开大合。
得天独厚的美丽,也都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器”精心雕琢,与日俱增地敛进各种警惕、忧郁,以及攻击性。
但今天。
隋秋天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好,让站在卧房门边的女人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和,很像是七年前那个年轻的、棠小姐。
以至于隋秋天有些突兀地多看了两眼,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有些匆促地收回视线,也欲盖弥彰地多补了一句,
“早上好棠小姐。”
棠悔歪了歪头。
寻着她的声音望过来。
目光在她肩上斜挎的公文包上落了两秒,然后笑,“生日的第二天快乐。”
隋秋天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哪有人生日第二天还要收生日祝福的。”
棠悔不置可否,只是翘了翘唇角,就用盲杖点了点地,
“走吧。”
离旋转楼梯还有一段路。
隋秋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眼梢若隐若现挂着的笑,小声地问,
“棠小姐,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变好了?”
“很明显吗?”
棠悔没有否认。
走到楼梯口时伸出手来。
隋秋天及时伸出手去。
棠悔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好似十分信任她,在黑暗中十分大胆地轻踩着下楼的阶梯。
原本她眼疾多年。
大可以让人来家里改装电梯,也不适合住在三楼。
但棠悔似乎尤其恋旧。
况且这也是她孩童时期住惯的老宅和设施,便一直都没有改建,也一直坚持住在旧房间。
隋秋天不敢怠慢。
小心翼翼地为棠悔引着路。
是在快要走到二楼的时候。
她听到棠悔柔声地问,“隋秋天,你为什么要把两个愿望都许给我?”
“因为棠小姐你已经帮我许了第一个愿望。”隋秋天解释,
“而且我也没有其他的愿望要许了。”
她说的是实话。
其实待在棠悔身边那么多年,她有的,不该有的,也都有了。
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棠悔在自己离开之后也仍然开心,幸福。
可这个愿望太抽象。她怕要为她实现愿望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换了两个稍微具象化一些的。
“傻子。”棠悔说她。
但语气又不像是在责怪她。停了一会,才轻轻地说,
“这样的话,三个愿望不都是我的了吗?”
隋秋天不认同她的逻辑,非常罕见地对自己的雇主进行反驳,
“如果没有棠小姐,那我根本不会有可以实现的三个愿望。”
就好像,如果没有魔术师,那么幸运观众可能就从来没有过幸运。
棠悔停了一下步子。
貌似发觉自己无法在这个逻辑上说服她,便又改问,“那为什么希望我觉得自己是葡萄?”
隋秋天思考片刻。
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对作者的误解擅自表达出来,便只好说,
“因为葡萄就是葡萄。”
棠悔沉默。
“但是葡萄是好事。”怕棠悔误会,隋秋天为她说明,
“因为有的人可能会变成酒,还有的会变成呕吐物。”
说起呕吐物,她不太舒服地皱了皱鼻子。
“好吧。”棠悔像是被她隐藏在心底的逻辑说服,又有些无奈地问,“那为什么还希望我相信自己是蝴蝶?”
这个问题倒是很容易回答。隋秋天说,“这是昨天表姐和我说的……”
“她说蜜蜂会让人伤心,因为它会扎得人的心脏发肿发红。但蝴蝶会让人开心,因为它会让人在心里开很多凌霄花。”
说到这里。
她稳稳落到一楼,给自己的说明打了句号。仿佛结论已经足够完整,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便只是引着棠悔的手。
让对方也牢牢落到一楼。
“那我是蝴蝶吗?”棠悔站稳。却没有及时松开她的手腕,仿佛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才肯放手。
隋秋天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棠小姐,你当然是。”
棠悔垂着眼睫不说话。
蜷了蜷手指,也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隋秋天收回自己系着丝帕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变得空落落的地方。
然后看着棠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
“也是葡萄。”-
出差回来之后的第一天,棠悔忙着开诸多会议。
隋秋天也及时从“过生日状态”,调整到工作状态。
为棠悔挑选好新鲜的鲜花,剪枝,放到花瓶中。也为棠悔泡好一杯温度合适、分量合适的咖啡,然后提前定好棠悔的午餐。
不出意外,这是她一整个上午的所有工作量,甚至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还是她从那位姓梁的秘书那里讨来的工作。
因为棠悔从分公司总经理,成为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许多事物都不需要自己处理,每天的行程,也基本都是在开各种会议,或者出差到不同地方开会。
而隋秋天这个保镖,也就在忙碌的办公室里,显得极其空闲。
不过最近。
她多了第四件工作,那就是为棠悔寻得专业保镖。
忙完前面三件事之后。
她将自己一直背来背去的公文包放下来,很小心翼翼地挂在椅子背后,让那个眼镜小狮子可以跟着她晃来晃去。
担心苏南端咖啡路过时碰到。
她紧了紧包带,不太放心地嘱咐,“苏秘书,你在路过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我的公文包。”
苏南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站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的公文包一眼,
“我为什么会碰到你的公文包?”
隋秋天耐心解释,“我是怕你不小心。”
苏南有些敷衍地摆了摆手,“知道了。”
却还是在坐定之后多瞥了两眼,“不过这小狮子倒是挺可爱的。”
隋秋天愣住。
几秒过后。
她不安地扶了扶眼镜。
趁苏南不注意看向屏幕时,偷偷地将眼镜小狮子藏进了包袋里面。
做完这件事。
她观察了苏南一会。
才相当谨慎地进行询问,“苏秘书,你要和我买同款吗?”
苏南摆了摆手。
用发箍把额头散发箍上去,整个人陷入一堆资料之中,
“秋天保镖,我现在没空跟你闹。”
隋秋天“哦”一声。
没说什么。
但是过了几秒。
她又将眼镜小狮子拿了出来,很低调地放在了背在苏南的另一侧。
再抬头。
猝不及防。
她对上苏南直直看过来的眼神。
苏南叹了口气,“秋天保镖,你蛮小气。”
隋秋天点了点头。
没有否认,“苏南秘书,我确实是小气鬼。”
“好吧。”苏南悠悠收回目光,可能是工作太忙,没有继续说什么,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
看来是没有兴趣和她买同款的意思。
隋秋天稍微放心。
也投入到为棠悔选取新保镖的工作当中。
上次,她将要求和薪酬发过去,那些保镖公司最开始不回复。
但这两天。
她将第一次发过去时留有余地的薪酬上调了那么一点——
当然,是在棠悔允许的范围之内。
便有了些零星的回复,只是资料看上去都不怎么样。
还有从各种招聘网站上发来的简历,她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太满意。
要么就是跟她顾左右而言他,打探雇主到底是哪位。
要么就是看起来太过年轻,言语之中就显得有些不太靠谱。
要么就是觉得她在网站上写出的简明要求很无理,便过来骂她。
第一种,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很显然,这并不是真诚的应聘者,倒像是过来挖新闻的狗仔,想从她这里获得信息编写所谓“新闻”出去。
第二种,她觉得不太合格。她要为棠悔寻找的保镖,一定不能比她自己更差。她不想让棠悔再陷入、无限包容的境地,也不想善良的、会给她送眼镜小狮子的棠悔会被保镖欺负。
第三种,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骂人。如果那些要求很无理,那就不要理会就是了,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跑过来骂她
综上三种情况。
她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可以汇报给棠悔的人选。
最开始,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棘手,便一手承办下来。
但现在看来。
的确很难。
就在她考虑是否要亲自前往保镖公司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智能手表提醒她——
棠悔的午餐时间到了。
棠悔患有眼疾多年,去公开场所用餐多有不便。于是这些年来,都是隋秋天或者秘书为她准备好餐食,送入她的董事长办公室。
隋秋天站起身来。
想了想。
将硕大的、装满了各种用品的公文包像颗宝贝珍珠一样收在了办公桌抽屉里。
然后去门口。
接下之前定好的日式餐食。
再回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她听到几位秘书在讨论今天食堂的菜单——
说是比平时多加了几道菜。
“哦,今天还有蛋炒饭。”苏南一边穿外套,一边看着手机补充。
隋秋天没继续听下去,站在门口敲三下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还没开口。
棠悔就已经转过椅子,望向她,“隋秋天,今天我们去食堂吃吧?”
满足雇主的一切突发奇想的需求,也是保镖守则中相当重要的条目。
提前定好的餐食也不算浪费。
隋秋天一并拎着去了食堂。
同时。
她还带上了自己公文包中所携带的消毒湿巾、干纸巾、一次性方巾、充电宝、眼镜擦拭湿巾、手帕、一根备用的伸缩便携盲杖……
总之。
当她带着一大堆用品,以及棠悔,出现在员工食堂时,引起一片骚动。
但隋秋天来不及注意这些。
因为棠悔是第一次来,可能会对嘈杂喧闹的环境不太适应。
所以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棠悔身上。
找到一个合适的、不太招摇的角落位置。然后将棠悔引着入座,再将餐食一份一份地摆开来。
员工食堂的卫生看起来足够干净。
考虑到棠悔特意来食堂吃饭可能会想要塑造的亲切形象,隋秋天也没有夸张地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使用消毒纸巾。
而是站在一边询问,“棠小姐,需要我再为你点些食堂的饭菜吗?”
棠悔目光落到那些看起来分量实足小的日式餐食上,考虑了一会,“需要。”
“好的棠小姐。”隋秋天答应下来。
考虑到这是在员工食堂,也不会有人敢对棠悔不敬。
她环视周围的目光,便对棠悔说,“那棠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棠悔点点头。
在她离去之前,又喊住她,
“多点些你爱吃的菜。”
这句话音量不大,却仍然引得不少员工侧目。
隋秋天点点头,觉得棠悔应该是特意来食堂这种场所经营和蔼可亲的上位者形象,便很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棠小姐。”
而之后。
棠悔甚至当着众多以为她喝露水为生的员工面前,相当接地气地补充,
“再加一份蛋炒饭。”
可能是昨天晚上棠悔也爱上了蛋炒饭。
隋秋天没有多想。
反而有些欣慰——
因为在她看来,棠悔每天的餐食分量都过于少了些。
今天是棠悔少见地想要多补充碳水。
想到女人过于瘦的背脊手腕。
隋秋天微微皱眉,也加快了步子,很怕回去晚了棠悔会后悔。
十分钟后。
隋秋天端着一份装得满满的蛋炒饭,以及和昨天饭桌上相差无几的几道菜。
回到了棠悔身边,将那几道菜都摆放整齐。
她退后一步。
冷着脸扫视一圈周围望过来的视线,再低头,温声对背脊挺直的女人说,“棠小姐,你可以用餐了。”
棠悔点点头。
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让隋秋天觉得奇怪的话,
“你也坐下来吧。”
隋秋天愣住。
“和我一起。”
食堂嘈杂,棠悔微微仰头,笑着对她说,“这么多我吃不完。”
“棠小姐。”
隋秋天靠近一步,低声提醒她,“这是在食堂。”
在昨天晚上之前,隋秋天从来不和棠悔同桌用餐,一般都是在等她用餐结束之后,在她的休息时间,自己再回到用餐区吃完。
隋秋天明白棠悔是好心。
但她始终觉得——
雇主和保镖在大庭广众下同桌用餐,这不太合适。
“我知道。”
棠悔说,“我知道这是在食堂,所以才想让你和我一起。”
她们对话的声音并不大。
但因为棠悔出现在哪里都引人注目,所以也有不少目光在无声的对峙中看向了这边。
隋秋天抿唇。
她倒是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让雇主说出来的话没有用,况且这也可能是为棠悔树立亲切形象的好机会。
仔细想了想,她很没有办法地在棠悔对面坐了下来——
但没有坐到棠悔正对面的位置,而是错开一个位置,坐在了斜对面。
棠悔没有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反对。
只是耐心地将餐具分给她,
“因为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自己也会有食欲,所以才特地喊你过来的。”
原来如此。
隋秋天稍微松了口气,“好的棠小姐。”
虽然她不太明白这个逻辑。
但如果她和她一起吃,就能让她多吃一些的话,那她很乐意。
隋秋天没有再去管那些投过来的视线,而是兀自从棠悔手中接过餐具。
也像昨天晚上她们一起用餐时一样,给棠悔叠好方巾,又将蛋炒饭和那几道菜分好,端到棠悔那边,然后剩下的那些,她很有序地放到自己这边。
然后便等待着棠悔先动筷。
棠悔大概知道她的想法,没有拘泥,率先动了筷子。
于是隋秋天也才跟着动了筷子。
她们都不是多话的人,眼下也不是多话的环境。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两个人正襟危坐地分享了所有餐食,好像吃饭也是什么很重要的、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
结束之后。
隋秋天收拾餐盘。
起身的时候发觉,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坐得很直。但大多数人的耳朵还是竖起来,像很多只坐得板正的兔子,警惕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但棠悔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隋秋天也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否应该向棠悔说明——大部分员工都不喜欢和雇主在同个空间吃饭。
因为棠悔可能会伤心。
于是在她们收拾结束,从食堂离开的时候,隋秋天跟在棠悔身后,故意闹出了一点响声,让棠悔可以忽略食堂里所有人松一口气的嘈杂。
她的做法极为笨拙。
棠悔当然也发现这一点。
是在她领着棠悔在那座H型大厦楼下的林荫道散步消食的时候。
棠悔突然问她,
“隋秋天,你是真的不喜欢和我一起同桌吃饭,还是只是因为那个保镖守则?”
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已经进入凉秋,落叶铺满小径,她们一前一后踩在金黄色落叶中。
隋秋天颇为郑重地思考棠悔的问题,良久,回答,
“我觉得和棠小姐一起吃饭很好。”
她并不擅长直接表达自己的“想要”,只好用排除法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好?”棠悔柔声问。
“因为可以让棠小姐多吃一些。”隋秋天想起小时候大人说的话,
“多吃饭的话,身体也会变好一些的。”
棠悔笑了。
隋秋天没有笑。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不太会笑的怪小孩,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很多人开心的时候要笑,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笑?
但现在棠悔应该是开心地笑。
隋秋天暗自记下来——
棠小姐可能爱吃蛋炒饭,每次吃完之后心情都会变好。
“隋秋天。”棠悔拄着盲杖。
经过一片火红的枫树林时,微微侧头问她,“你那些保镖守则是谁教你的?”
问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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