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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旧结束了没?是时候该去下一层了吧?”
诗人的话忽从上方传来,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昼明烛抬眸掠过上方的人,他坐在研究所建筑的正上方, 单膝屈起,踩在屋檐上, 另一条腿随意地晃悠着, 看起来傲然又冷淡。
旁边的小孩衣服上童稚的颜色在白茫茫的天色下显得愈发鲜艳。
在身份暴露,亦或者说是他完全拾回记忆后, 他原本的谦卑底色便被一层更浓郁的傲慢而完全覆盖。
昼明烛想起最初在游乐园见到的那位主动上前搭话的青年,和现在这副模样相比, 简直天差地别。
恢复记忆前和恢复记忆后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他没准有人格分裂……嗯,神格分裂。
“这么照顾我们的感受, 真是难得。”昼明烛说。
诗人觑睨着他,视线又滑过旁边的南雪寻,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 讥诮地轻哼一声:“迫不及待了吧?”
昼明烛欲要反唇相讥, 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片昏黑,唯独身边紧急抓向自己的另一只手传来的触感依旧清晰。
再次睁眼时, 面前仍旧是漫天风雪、深黑的克希因树木。
“为什么没有到最后一层?传错了?”苏琐秋疑惑地问出许多人心中所想的问题。
不对, 这不是刚刚那层世界了。
后边的研究所建筑物已然消失不见, 昼明烛眯着眼睛, 透过茫茫风雪瞭望远方, 依稀瞧见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他轻轻蹙起眉, 虽然这样想很奇怪,可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点分外的……熟悉。
“你们人类还真是笨到令人发指。”诗人摊开双手, 像在宣布什么圣洁又荒谬的事情:“这里就是最后一层了,欢迎回到原点——你们自以为的真实。”
忽地,昼明烛惊呼一声,整个人被高个的黑发男生扛起,脚底离了地面。
还没来得及发问,南雪寻就像一阵风似的轻巧地带着昼明烛离开了原地。
他在朝那个点的方向移动。
“你……呃……”
寒风凌冽,似是裹挟着冰碴,刮擦过他的脸颊,昼明烛头发乱飞,在他肩上被颠得一上一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灌了一嘴冷风。
南雪寻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貌,没多说一句,安静地把他带到目的地。
随着那一点越放越大,昼明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是一座被改造的入眠舱建筑,昼明烛感觉这个建筑十分得熟悉,某个刹那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这里居住过数十年,从未离开。
脚步渐缓,他被南雪寻放了下来。
“要进去看看吗?”南雪寻问,“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
昼明烛揉了揉头发,不知是想把被风吹乱的发型复原还是想把它整得更乱:“怎么可能忘啊,进去看看吧。”
内部的陈列仍然维持着旧日的模样,似乎没有因时间或梦境的变迁而发生太多改变。推开厚重的舱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温润的暖气——这股暖气来自舱体系统自带的温度循环机制。
不过作为一台被破坏过的入眠舱,它的循环系统并不能运行得完美。
脚步声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回响。
昼明烛走到窗边,那里如今积了霜,模糊中依稀映出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他顿住脚步,用指节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南雪寻冷不丁开口说:“那时你说是极光在外面召唤你。”
然后他就跑出去了,没打招呼的失踪把南雪寻吓了一跳。
“我第一次见,只是觉得太稀奇了,一不小心就……”昼明烛有些心虚地辩解。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南雪寻似是从鼻腔溢出一声哼笑,浅浅淡淡的,昼明烛来不及捕捉,就听到他继续说:“那天我还摔进雪堆里,你在上面笑得快喘不过气。”
昼明烛更心虚了。当时是他被前方的景物完全吸引,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好在南雪寻来得及时,才把他抓了回来,自己却掉进了下方的厚雪堆里。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故意的。”昼明烛说。
南雪寻点头:“嗯。”
“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天生就底盘不稳,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平地摔。”
南雪寻平静地陈述:“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还好那时掉下去的不是你。”
昼明烛望着舱壁的某处划痕,愣了神。他今天怎么……
这里不只是个建筑,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一段长久、沉静得几乎要被时间吞噬的记忆。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他们共度的岁月,从陌生到默契,从误解到信任,从个体到彼此命运的交汇。
南雪寻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昼明烛蹲下身查看着什么,像是回到了那个总爱自己鼓捣机器、却经常搞坏系统还要他善后的时期。
“我以为我们再也回不来了。”昼明烛说。
南雪寻回头看他。
昼明烛的笑容里带了点释怀:“但梦境有时候是不能拿来逃避的。”
他拍拍墙壁,仿佛在和什么人道别似的。
南雪寻走近他,缓缓伸手,将昼明烛耳边被风弄乱的发轻轻理顺,动作熟稔得像是曾练习过千万次。
“起来吧,该走了。”他说。
昼明烛没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抓住他递来的手,借力,起身,向外走去,极地的风雪再次扑面而来。
门外是像个雪人似的赶过来的苏琐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样子遭了不少罪。
“你们俩跑那么快……没想到这里还有房子,这是什么地方?”她一刻也不耽搁地钻进室内,左顾右盼。
诗人嗤笑一声:“他俩的秘密基地。”
他倒是丝毫不见狼狈,说话的声音也是自室内传来。
“这样啊……嗯?”苏琐秋一怔:“你俩之前就认识?”
“对,算是吧。”昼明烛说,他俩的故事太过冗长,从头解释起来挺麻烦的,他就挑简单的说:“他是我期末考试的监考老师。”
“什么?”苏琐秋嘴角抽搐。
南雪寻也不做澄清,不分一丝多余的目光给旁人,他看见诗人抱着小云,遂抬起双臂,对昼明烛说:“明烛,要抱。”
“……”昼明烛余光扫过周围的几个人。
好在他不会读心,不用直面他们内心的想法。
诗人费解地问:“你是缺乏母爱吗?”他在制造南雪寻的时候,可没想过他后续会产生这么多情感问题。
“我只缺他。”南雪寻说。
昼明烛无奈地抬起手,想给他一个友善的拥抱。
诗人不适时地插话道:“别玩了,你太任性了。他们该醒了。”
他说的是“他们”,而非“我们”。
昼明烛的脸上似是闪过一丝暗色。
“该醒了?你们两个不醒吗?你们会去哪里?”苏琐秋疑惑地问。
小云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诗人:“哥哥,你不走吗?”
诗人说:“我们两个当然会留在这里。”
他们本就不是现实世界的人,譬如南雪寻,又如其他的一些梦核异种,都是诗人筑梦之后的产物,他们不属于现实,也不会去往现实。
“就是这样,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解开最后一层梦境了。”诗人好心问道。他的话虽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眼神却直接看向一黑一白的两个人。
昼明烛罕见地没有抢先开口说话。
“你要醒来吗?”南雪寻问。
昼明烛仍旧沉默着。醒来意味着他要失去南雪寻。但不醒来他永远都无法回到真实世界见到熟悉的家人。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向昼明烛,他们看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失去了所有神采,表情空白,像是雪夜里被橡皮擦硬生生擦去的一块。
他预料到自己迟早要做出决定,然而却选择同南雪寻一起将这个迟早会爆炸的引雷暂时压下,事到如今不得不面对决策——
他……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
昼明烛用尽了全部勇气,艰难地开口问道:“我……我的家人,朋友……母亲、妹妹、外婆、他们都还好好活着,对吧?”
诗人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昼明烛想起他妹捧着游戏机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拽样,又想起每天早上出去健身的外婆,梳妆台前一边夹着手机处理工作一边打理短发的母亲。
这些温馨的画面于他而言都太过遥远,恍若隔世。
现实世界里不会有制造绝望的生存游戏、放大欲望的人性斗争,不用每日面临死亡威胁,精神紧绷。
他当然想要回去,他能做出的选择也只有回去。最后一层梦境崩解,他压根不知道南雪寻和诗人最后会去哪里,作为普通人类的他也不能做到任何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他并非情绪化的人,知道如何做出最合理最适时的决策,其实归根结底,他完全不需要犹豫。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诗人说。
南雪寻收起了已经养成习惯的小动作,他没有去玩弄昼明烛的手指,也没有勾搭对方的衣摆,倚靠在冰凉的舱壁旁,无机质的眸底不掺情感。
他抬眸看向对方,连名带姓地唤道:“昼明烛。”
“啊……南雪寻,之前的事情,我答应你。”昼明烛的眉睫颤了颤,忽露出一口白牙,颇具信念感地说道:“不知道你的话还作不作数,总而言之我答应了,我做你的恋人。”
嗯……?
南雪寻怔了下,昼明烛的思绪太乱,他一时难以捕捉到昼明烛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答应?在这种时候?
哪怕是对世间一切都持一套自己的理解体系的南雪寻,此时也充满了茫然。
诗人捏了捏山根,又把手移到耳朵上,似乎想屏蔽自己的听力。
昼明烛定定地望着南雪寻,耳根不易察觉地染上了玫瑰色的色泽:“如果你之前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的话,那就由我再来发出请求,南雪寻,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等等等等,现在不是该决定回不回去的问题吗?”苏琐秋脑子里同样充满了问号。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昼明烛跳脱的思维给整懵了。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昼明烛说:“无论他答不答应我,我都会陪在他身边。”
南雪寻离不开他,南雪寻需要他。
同等的,他的人生里也不能失去南雪寻,哪怕在那之前他们共同度过的日子,一起经历的回忆都是大梦一场。
南雪寻我会让你感受到世间一切的爱,亲友之间的爱、恋人之间的爱,珍重的爱、黏腻的爱、密不可分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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