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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整。
在被薄贺婉拒同乘专机的提议后, 历寒骁带着周身16度的低温走向商务车。
“历先生!”徐导壮着胆子追上来,双手奉上一本策划手册,“下期节目的任务流程请您过目。”
历寒骁翻看片刻, 选了几个轻松愉快的互动项目。
徐导偷瞄了眼远处正在与郑明远道别的亓止昀, 小心翼翼道:“那个……目前的嘉宾阵容,您还满意吗?”
历寒骁合上手册, 面无表情地递回去。徐导松了口气,没有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至少亓止昀不用被临时“调整”了。
车内, 简叙调出紧急待办事项,历寒骁用了三十分钟处理完积压的跨国并购案文件和几场视频会议纪要。
暴雨倾盆而下。
司机查看实时气象图后转身:“历先生,现在下山太危险,建议等雨势减弱。”
历寒骁颔首。简叙从公文包中取出几个用防尘袋包裹的刊物:“您前天交代的杂志。”他压低声音,“‘饲育手册’那期的私人收藏家拒不转手,可能需要一周时间斡旋。”
这些杂志上的薄贺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感,历寒骁的视线在某张跨页图上停留, 照片中的年轻人浸在飘着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水面堪堪遮住腰腹,湿润的花瓣黏在他的颈侧、胸口, 几缕黑发贴在泛红的耳后。水雾氤氲, 从浮动的玫瑰花瓣间隐约透出些引人遐想的轮廓,欲遮还露地勾着视线。
十分钟后,暴雨未歇, 反而愈发猛烈。
车内光线昏暗, 历寒骁伸手去按阅读灯。就在指尖触及按钮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从脊椎窜上来,他的手腕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咔嚓”一声, 整个灯罩结出一层冰霜,电路短路,灯光熄灭。寒意从他周身扩散,车窗外的雨水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雹,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简叙反应极快,他从后备箱取出加厚羽绒服、暖宝宝和电热毯,递给前座的司机一份,同时询问:“历总,您还好吗?”
历寒骁没有回答。
他的心脏跳得太快,撞得胸腔发疼,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攫住了他的呼吸。
历寒骁迅速掏出手机打给薄贺,一次,两次……无人接听,他又尝试联系乔昱川,同样石沉大海。
冰雹已经在商务车周围的地面上堆积成惨白的一层。
“立刻调遣所有医疗救援队。”历寒骁的声音比周围的低温还冷,“搜查整条盘山公路及周边区域,找到薄贺后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这几支配备顶尖设备的医疗救援队,是历家核心成员出行时的安全保障,按规定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全员出动。但简叙在历寒骁身边工作多年,早习惯了高效执行命令,此刻也不会像狗血剧本里写的那样非要和老板对着干。更何况……他从没见过历寒骁如此失态。
没有多余的询问,简叙直接按下通讯器传达老板的指令。
历寒骁望向窗外肆虐的冰雹,真皮座椅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响。
“平安……”他无声地呢喃,这个词在舌尖滚过,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别出事。
求你……平安。
时间在暴雨中凝滞,直到通讯器传来消息:“报告,人已找到,暂无生命危险。”
历寒骁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重重靠回座椅,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车厢里凝结成霜:“具体情况。”
“失血性休克,右肩贯穿伤伴有锁骨骨折,颅脑撞击伤导致短暂意识丧失。”程队长向他汇报,“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我们正在现场进行紧急处理。”
每一个医学术语都像刀子般扎进历寒骁的心脏,他耳膜嗡嗡作响:“确定……没有生命危险?”
“有我们在。”程队长的语气沉稳,“直升机已经就位,气象组确认航线上只有暴雨没有雷暴。走已备案的3号急救航路,半小时内就能送到历氏私立医院。”
历寒骁后知后觉地感到喉间发紧。
如果他没有带上医疗队,如果刚才忽略了那股莫名的心悸,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如果……
那他的心上人可能就再也不会用那双含笑的凤眼看他,再也不会故意用指尖勾他的领带,再也不会坏心眼地捉弄他,再也……不会属于这个世界。
“另外,”程队长补充,“您的母亲注意到救援队紧急调动,询问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如实汇报。”历寒骁挂断通讯。
“历总,接下来……”简叙谨慎地问。
历寒骁闭上眼,理智与冲动在脑中撕扯。他现在恨不得立刻赶到薄贺身边,但窗外暴雨如注,贸然前往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救援的负担。
“等雨小些……”他咬着牙关挤出这句话。
历氏私立医院顶层,手术指示灯亮了三个小时,两名青年也在走廊长椅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小时。
尽管程队长再三保证“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乔昱川和苏砚顷仍固执地守在手术室外。程泯看着乔昱川额头上凝结的血痂,和苏砚顷明显变形的手腕,无奈地叹了口气。
“车祸后还能行动自如的人更要当心,”程队长示意护士拿来医疗箱,为两人进行简单处理,“很多内脏出血初期是看不出症状的。”
乔昱川充耳不闻,充血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大门。苏砚顷用左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冰袋,礼貌颔首,同样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历寒骁裹挟着一身寒气疾步而来,衣摆在身后翻飞,他几乎是小跑着赶到手术室前:“情况。”
“手术顺利,主刀医生很有把握。”程队长道。
历寒骁下颌线条绷紧,最终只是沉沉“嗯”了一声,目光转向长椅上的两个青年。
“历总,”程队长小心解释,“乔先生和苏先生拒绝做全面检查……”
“去做检查。”历寒骁声音冷硬。
乔昱川梗着脖子:“我没事。”
历寒骁不再多言,一个眼神扫向简叙。这位年薪八位数的特助出手如电,在乔昱川颈侧精准一击,一旁的医护人员默契地接住昏过去的高大青年,迅速推走。
苏砚顷:“……”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抿紧唇线,起身跟着医护人员离开。
走廊安静下来,只剩历寒骁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前,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男人挺拔的身形在这一刻坍塌。他缓缓弯下腰,将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渗出一丝颤抖的吐息。
*
薄贺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
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紧握着他的手低语,有人用微凉的指腹轻触他的脸颊,还有人长久地伫立在阴影里,沉默得像一尊雕塑。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太沉,几次挣扎都重归黑暗。终于,他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艰难地掀开眼帘。
刺眼的白光中,一道优雅的身影端坐在病床旁。薄贺视线模糊,只能辨认出对方精致的轮廓。
那是一位气质雍容的美妇人,莫名带着几分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薄贺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惊动了床边的身影。
她俯身靠近,精致的五官在薄贺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清晰。
面前的美妇人眉眼如画,五官凌厉,极具攻击性,与自己的长相竟有三分相似。
哦,薄贺懂了。
他张开嘴,喉咙干涩:“妈…妈…”
美妇人明显愣了一下。
几秒后,她拿起棉签,小心地为薄贺湿润干裂的唇瓣:“……妈妈在。”
哇,竟然真是他母亲。
薄贺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上天堂了。
那场车祸明明没伤到要害,不过是失血多了些,撞了下头,这就能要他的命?
他好脆皮。
薄贺不满地撇撇嘴。
“宝贝怎么了?”美妇人见他神色不对,语气有些慌乱。
“您在这边……过得好吗?”薄贺哑着嗓子问。
美妇人一头雾水:“挺……挺好的?”
“我也过得不错。”薄贺露出一个微笑,“福利院里很多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但我比较幸运……”他语气轻松,“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后就去世了,所以没机会抛弃我。”
美妇人沉默良久,才用带着几分生疏的温柔语气开口:“是妈妈不好……”
“不不,”薄贺急忙否认,“我真的过得很好。”
“我在福利院交到两个特别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很喜欢我,”他眼睛亮亮的,“福利院里没人敢欺负我们,乔昱川长得很高,能把所有人都打跑。”
卷发青年又不服气地补充:“我也很厉害的,我打架也不输给他。”
美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宝贝真厉害。”
薄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忍不住继续向她炫耀:“我们三个人一起开了很大很大的公司,赚了很多很多钱,能买下一整条街的小饼干。”他眨眨眼,带着点小得意,“但还是我自己烤的最好吃,外面卖的都太甜了。”
美妇人温柔地望着他:“还喜欢吃什么?”
“糖醋排骨!”薄贺不假思索地回答,“要酸酸甜甜的那种。”
他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妈妈喜欢吃什么?”
美妇人:“……”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那小子只会站在一旁,严谨地记录她每道菜动了几筷子,然后呈上一份营养分析报告,告诫她挑食不利于身体健康。
“妈妈啊……”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也喜欢吃甜的。”
“好巧……”薄贺迷迷糊糊地嘟囔,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妈妈,能让我回去吗?砚哥和川川还在等我…要是我不回去…他俩能把城墙哭倒……”
他努力撑开快要合上的眼睛,黏糊地补充:“我会想妈妈的…等时候到了…就来陪您……”
美妇人被这番孩子气的话惹得忍俊不禁。她轻轻用手遮住薄贺的眼睛,温声道:“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就回去了。”
薄贺安心地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这段奇异的记忆如同被打上马赛克,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他似乎……去了一趟天堂?
薄贺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被人牢牢握住。乔昱川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床边,脑袋枕在病床上,睡得正熟。
薄贺想抽出手,谁知刚一动,睡梦中的乔昱川条件反射般攥得更紧,还无意识地把他的手往怀里带了带,咂咂嘴又睡沉了。
“醒了?”房间的阴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
历寒骁从单人沙发上起身,按下呼叫铃。护士们悄无声息地进来,为薄贺做了全套检查。确认各项指标稳定后,她们向历寒骁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整套流程下来,乔昱川硬是没醒,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他这几天总共睡了不到四小时。”历寒骁拿起床头的喂水器,将吸管凑到薄贺唇边,“慢点。”
他盯着对方的喉结,直到确认完全咽下才继续。
“明天……得好好教育他。”薄贺说着责备的话,目光却温柔地落在乔昱川凌乱的发顶上。
他微微抬眼,看向历寒骁:“那你呢?”
男人脸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还能面瘫着脸,淡定回答:“我又不是乔昱川。”
“糊弄我?”薄贺被他显而易见的谎话逗笑了。
历寒骁没有接话,只是替薄贺掖了掖被角:“现在是凌晨三点,再睡会儿。”
薄贺还虚弱得很,他没再追问,顺从地合上眼。朦胧间,他感觉到历寒骁的指腹拂过他的眉心,停留一瞬,然后迅速退开。
第二天清晨,薄贺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乔昱川亮得惊人的狗狗眼。
“贺崽你醒啦!”乔昱川欢呼出声,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扰到病人。
屋内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齐刷刷围了过来。
薄贺这才看清乔昱川的模样。对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整个人比车祸前憔悴了一大圈。
“过来些。”薄贺的声音很轻。
乔昱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俯身凑近。下一秒,薄贺用尽力气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现在,立刻,去睡觉。”
乔昱川不情不愿地嘀咕,试图蒙混过关。他才舍不得离开刚醒来的薄贺,哪怕一步都不愿意。
薄贺一记眼刀甩过来,乔昱川缩了缩脖子,仍然赖着不走。他灵机一动,直接翻身躺上病房里的陪护床,也不管屋里还有其他人看着,就这么面朝薄贺的方向,瞬间睡熟了。
薄贺转头看向另一侧。苏砚顷脸上贴着纱布,右臂打着石膏,脸色同样憔悴。
“砚哥,你……”
“小骨折。”苏砚顷不以为意地截住他的话,“还有闲心担心我,看来是不疼了?"
“医生怎么说?”薄贺不放心地追问,“骨头接好了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他顿了顿,又继续问:“请护工了么?你这手不方便,总得有人照顾。”
苏砚顷正要回应,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一位明艳动人的美妇人提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薄贺清醒的样子,眉眼舒展:“醒了就好。”
她将保温桶交给一旁的护士长:“这是我让厨房熬的清鸡汤,等医生确认可以进食了再温给他。”
薄贺定定地看着她,熟悉感与异样感同时浮现:“请问您是……”
“我是寒骁的母亲。”美妇人优雅落座。
“伯母您好,”薄贺礼貌道,“多谢您特意来看望我。”
历母温柔地笑了笑:"应该的。”
她点到即止地替儿子拉了拉好感,体贴地没再多留,嘱咐薄贺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等房门关上后,薄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搭讪。
“伯母……之前也来过?”薄贺转向历寒骁问道。
历寒骁点头:“两天前。”
薄贺努力回想,两天前自己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等等,他好像真的短暂地清醒过那么一次。
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纯白的天花板,他亲昵地喊人家“妈妈”,叭叭叭地讲自己的“丰功伟绩”,还得瑟自己打架有多厉害……
薄贺:……
事已至此,换个星球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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