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西瓜是上一批的种子，他有在白老板那边买过几颗感染率45%左右的，后面也有从联盟那边买到感染率10%的。

因为季节不同，他之前一次都没种过，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感染率有高也有低。

两人到达那边时，正是夕阳璀璨头顶的灯自动熄灭这一片气温也随之下降时。

西瓜想要甜，除了品种外，还有两个很关键的点。

一是雨水不能太多，这样淀粉才能转化成糖。

二则需要早晚温差够大，低温环境下作物呼吸也会变慢，这样糖分才不会被消耗更利于储存。

把鸡蛋和油留在车上，童湛言下车后，向着地里而去。

西瓜相比起南瓜叶子没那么大，再加上还是第一次种叶片相当稀疏，凸显得地里那些三四十厘米长的西瓜个顶个的明显。

童湛言转了一圈，选了四个最先开花结果的，拍了拍，确定已经成熟，摘了下来。

清霁月跟过来，正低头看着那些西瓜。

他没见过徐老他们种的西瓜，但看见过西瓜的图片。

他印象里的西瓜也就十厘米左右。

童湛言这的，完全就是庞然大物。

童湛言把其中两个递给他，自己则抱起另两个。

“可惜没有冰。”童湛言往车上走，西瓜和冰镇西瓜那是两回事。

清霁月虽然不明白童湛言要干嘛，但还是说道：“可以让人送。”

童湛言想想，放弃。

清霁月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再加上除了这片地其它地方的温度也就十五到二十五度，直接上冰镇，他还真担心把他们吃出问题。

两人到达后门时，杨洪一群人都已经过来。

他们有的拿着黄瓜，有的捧着小番茄，有的拎着白菜，有的手里一把豇豆……

童湛言下车，让清霁月把西瓜先搬去厨房后，让其他人把手里的作物都给他，他好看看有多少。

八十多号人，就算每人都摘得不多，加在一起也已经相当可观。

童湛言随手抓了几个人让他们去洗菜切菜，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起其它。

他准备让他们见识见识辣椒的威力。

他地里种了很多辣椒，但这东西却是他所有作物里销量最差的，原因很简单，不好吃。

至于为什么不好吃，童湛言用脚趾头都想到，因为这些人的吃法是水煮然后直接吃。

上一次聚餐效果不错，田新清这次也带了摄像头过来，见童湛言进厨房，他也跟着进来帮忙。

手撕白菜，干煸豇豆，油焖茄子，煎鸡蛋，西红柿蛋花汤，窝窝头……

最后则是切成三指宽的饭后水果——西瓜，以及一些小西红柿。

童湛言忙得不可开交。

直播间也吵得不可开交。

“又是备受伤害的一天。”

“已经喝了两袋营养液了，但为什么还是感觉好饿？”

“你还喝得下，我现在完全喝不下那东西……”

“种植就算了，为什么感觉主播好像也很会煮菜？”

“辣椒原来不是直接拿来吃，是这样用的吗？”

……

“外面很多人还吃不上作物，主播却带着人天天大吃大喝，里面还有好多根本没感染狂暴的人，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虽然我也很心疼那些作物，但那是主播自己种出来的，他想怎么吃那不都是他自己的事？”

“也没天天吃吧，到现在也就第二次。”

“为什么总有人不满足？”

……

童湛言忙得热火朝天，但实际上能吃的也就鸡蛋和西瓜。

看着其他人都吃上后，他照例端着盘子去了后门。

他才刚坐下，后门就被打开。

清霁月出来。

在童湛言旁边坐下，清霁月把自己那份煎蛋和西瓜递给童湛言，他知道童湛言不吃感染率超过20%的作物。

这两样分量不多，特别是西瓜，每个人就只分到一片。

童湛言之前也没多拿。

童湛言没接，“不尝尝？”

西瓜苗总共也就那么几棵，每一棵也就留了一两朵花，这一下就摘掉四个，可没几次再吃的机会。

“很好吃。”清霁月不用吃都知道。

看见那红彤彤的瓜瓤，食堂里那群人这会儿正兴奋。

“那还给我？”童湛言笑着看去。

夜色下，他们背光而坐，因此童湛言只半张脸被照亮，那显得他鼻梁高挺。

被注视，清霁月心跳蓦地加速一拍，他总觉得童湛言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

清霁月低声道：“嗯。”

童湛言嘴角勾起。

他没再客气，接了过来。

肥料明明不够，第一次种种子活性也很差，西瓜却意外地挺甜。

西瓜籽童湛言全留了下来。

吃完东西，两人谁都没离开，就那样望着远处的黑暗发起呆。

之前在学校时他们住一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

但自从进了这基地，童湛言一直忙着种植，清霁月一直忙着测试，少有一起闲着的时候。

突然间有机会这样待着，哪怕什么都不做，童湛言也觉得挺舒服。

不知多久后，童湛言都有些昏昏欲睡时，远处的黑暗中一道人影摇摇晃晃地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基地所有人都在食堂，那人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清霁月也看见，他立刻召唤出灵兽。

童湛言也召唤出自己那只鸡。

打是不可能打了，实在不行他就把它当炸弹扔出去，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那鸡唯一的用处。

“你就待在这。”清霁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快速向着那边而去。

童湛言想想，转身进了食堂，要去告诉其他人。

一群人绕到后门时，清霁月已经和那人站在一起，他搀扶住那人。

杨洪他们也过去。

靠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群人簇拥着那人向着食堂这边而来。

见状，童湛言隐隐有了猜测。

随着他们靠近，童湛言也终于看清，那是个中年男人，他脸色苍白脸颊凹陷走路虚浮。

就如同童湛言猜测的那样，他并不是闯入者，而是之前清醒过来但一直没能恢复人形的那猎犬。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尝试，但之前一直没成功，直到一个小时前。

王延洲一群人照顾他，清霁月则赶紧联系医生。

食堂一片热闹，所有人眼中都是复杂和狂喜。

恢复理智和恢复人形是两回事，前者最多说明那些作物有用，后者却代表接下去只要控制得当对方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童湛言也试图做点什么，但这并不是他的主场，想想他还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同样站在旁边看着的还有不少人，徐老、王老、杨洪都是。

徐老看向身旁的老伙计，眼中是无言的担心。

王老两个孩子都是因为感染狂暴而死，死的时候都还没过四十岁。

王老年纪比徐老还要大些，再有两年都快七十了，再加上身体不好，一直有人在劝他放下劝他休息，他一直没同意。

因为他憋着一口气。

他想要看见狂暴被治疗的那一天。

这一刻，王老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也不由得失神。

如果当初他坚决反对，硬把他儿子女儿留下……

王老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看向旁边的徐老，“之前的事，我觉得可以……”

摄像头把这一切都记录。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直播间在线人数疯狂飙升，一片热闹。

那份热闹之下，也有很多人只是静静看着屏幕里忙碌着的那群人。

他们有无数话想说，可这一刻，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并未维持人形太久，半小时后就又陷入狂暴。

清霁月一群人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就近找了个笼子把他关了进去。

那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童湛言再在旁边看了会儿后，回去小楼。

第二天早上，杨洪他们过来后，童湛言得知自从那一次后后面那人就一直是兽形。

不过有了第一次，一群人都不再着急。

王老、徐老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有点事要回一趟种植联盟。

他们离开后，其他人则继续忙碌。

地里的作物还需要采摘，播种也还没结束。

油菜之后，黄豆也成熟。

童湛言还是采用了和油菜一样的收种方式，在果荚还没干透之前割下整株晾晒，干透之后敲打脱壳。

黄豆种子颗粒大，这方式采摘起来也更方便，再加上地不多，童湛言一个人就搞定。

一个星期后，童湛言刚准备把脱壳出来的黄豆拿去过筛，徐老、王老就回来。

一回来，两人就找到他。

他们给了童湛言一份清单，种子库现在所有种子的清单。

他们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决定把种子库的启封权力彻底交到童湛言手里。

也就是说，以后只要童湛言愿意，他随时可以启用种子库里任何一样种子。

002.

童湛言那天“作物两块钱一斤”、“如果能一直压制那就是痊愈”的话他们也听见，他们都打心底里相信童湛言，可也依然觉得他异想天开。

毕竟那太不可思议。

可事后仔细想想，他们却发现那未必不可能，而且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按照童湛言现在这个种法，最多三年时间这基地就会被种满。

到那时，每个月最少都会有几百万斤的作物被送出去。

童湛言这基地之外，外面学着他种植的人目前种出来的东西虽然依旧惨兮兮，但总归是已经能种活。

他们全部加起来，每个月也应该能有个几十万斤。

几百万斤的作物……

那绝对够覆盖大部分有需求的人了。

童湛言又有要把价钱压下去的意思……

童湛言这个掌握着一半货源的人要是带头压价，那价钱是必然会被压下去的。

那时他们就已经有这想法，但他们必须给后面的人留下希望，所以他们也就是讨论了下就没再提。

可如今，深度感染狂暴的人都已经能恢复，他们又还有什么可犹豫？

把自己会的一点不保留地教给他们，感染率降低的作物和其它作物一样卖，明明有机会获得更大的利益却主动降价……

童湛言已经为他们做到这程度，他们又还有什么可犹豫？

那人恢复的那天夜里，他们想了很多讨论了很久。

他们本来以为这次的游说会遇到很多困难，毕竟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甚至直接就关系到防护罩下所有人的存亡。

他们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然而游说却进行得相当顺利。

把童湛言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不只是他们，也还有那些人。

他们里面也有不赞同的，童湛言这自由行事的做法不确定性太多，如果到头来他反过来拿捏他们，那事情将会变得相当麻烦。

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相信。

如果童湛言想做点什么，他完全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那递到面前的清单，童湛言一时间有些不敢接，因为他很清楚那名单对这世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

童湛言蓦地就觉得肩上沉甸甸。

迟疑片刻，童湛言还是把那清单接了过来。

他一开始种植纯粹就是不想被驱逐回外城，后面种植，除了想吃上一口正常的饭，就只是因为和清霁月有约定。

清霁月帮他，他也帮帮清霁月。

清霁月他都帮了，多帮几个人少帮几个人也没区别。

而且有了名单会方便很多。

见童湛言接下名单，徐老王老对视一眼后都松了口气。

刚知道童湛言的时候，他们其实是不赞同清霁月“不干预”那一套的，他们觉得童湛言既然有能力，那就应该好好利用。

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认同这一套，甚至庆幸当初清霁月阻止他们。

如果当初他们介入，如果童湛言做什么都得先跟他们打个报告，然后还要看他们同不同意，那一切绝对不会发展得这么快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发展方向。

所以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童湛言如果不愿意收，那他们也不勉强。

名单之外，徐老王老厚着脸皮问了问童湛言有没有兴趣正式开课。

刚听见这几个字，童湛言有那么瞬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两人解释一番。

童湛言从不保留，但很多东西隔着屏幕很难理解，而且有些问题只有真的上手的时候才会遇到。

所以很多人都想来童湛言这基地看看，都想亲自请教下童湛言，只是苦于没机会。

童湛言如果愿意，那再好不过。

当然，学费童湛言说了算。

徐老王老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过要建立个专业学校的想法，但他们自己都种不活，又拿什么去教别人？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童湛言第一反应就是回忆起自己那该死的毕业作品。

除此之外，他倒没什么抵抗情绪。

反正教宁琅东他们也是教，多几个少几个人没区别，而且多几个人帮忙他反而轻松。

不过正式教学的话……

童湛言没有马上给出回复，而是准备再想想。

童湛言愿意考虑，徐老王老就已经很开心，两人欢天喜地地就去找宁琅东他们。

宁琅东他们正满地找草。

就如同童湛言预料的那样，随着第一棵草冒出来，越来越多草隔三岔五地就冒出来。

河边他们都已经栽了十多平的地。

那些长在路边、化粪池边没被移栽的，两个月下来更是已经零零星星一片。

宁琅东他们还在坚持。

童湛言没去管。

这才刚开始，还不到他们哭的时候。

夜里，童湛言研究了下那份名单。

那名单不只是蔬菜水果，而是把所有能吃的植物都罗列了进去，包括一些树和野草。

目录很长，足有几千页足有数万种，童湛言认识知道的不过一小部分，更多的他听都没听过。

此外，五十多年前第一批解封并且种子已经没了的作物，童湛言也终于看见全貌。

水稻、小麦、豌豆、荞麦、小米、大麦、燕麦、木薯……

遭殃的大部分都是能作为主食的。

童湛言只觉头痛。

想要让所有人都吃上作物，主食是必须的。

或许去拍卖场试试？

他现在倒是不缺钱，问题是这都几十年了，种子还能有？

主食暂时没办法，童湛言只能看看其它。

他现在做了绿肥的土就那么一亩，这些种子都是原始种子，蔬菜水果解封了也没办法种，所以他直接略过。

他看起能作为开荒用的。

这一类的种子倒是挺多。

童湛言在它们里面又做了一次筛选，尽量选择那些能在低肥情况下生长的。

半个小时后，他有了一套名单：苜蓿、田菁、苕子、肥田萝卜。

这三样都和紫云英一样，对肥效的要求比较低，而且可以作为绿肥使用。

决定好名单，童湛言发给徐老。

种子要解封倒不难，但作为关系到所有人存亡的重要存在，种子库的安保级别相当高，所以有一系列的手续需要走。

要的东西送到他手上，最快也得一个星期后。

童湛言不急，毕竟就算现在送过来，要等它们发芽成长度过前面两次的养种阶段最快也得半年。

相比起这，童湛言还有不少其它事可做，例如那些玉米、南瓜，它们又已经可以假植。

因为已经度过前面的养种阶段，之前种的又是肥效最好的那片地，浇肥童湛言也更倾向于它们。

再次播种，它们苗情相当不错。

特别是那些玉米，杆子每一根都快手指粗就算了，好些根都已经从育苗盘里长出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苗多，童湛言抽奖了一百人之外，也让宁琅东他们调了下采摘时间，尽量空出时间帮忙。

整个假植花了整整两天。

而这还只是那些玉米。

玉米后面还有南瓜。

那又是两天。

两天之后，一群人一口气还未吐出，豇豆、茄子那些也都已经陆续到了该假植的时候。

这次可是足足一百亩地。

采摘、假植，接下去整整半个月，宁琅东一群人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干。

一开始宁琅东一群人干活时还有心情说笑，到后面一整天下来也开不了两次口，完全就是惨遭生活蹂躏的模样。

抽奖而来的那些人倒是挺开心。

那形成鲜明对比，直播间一片哈哈哈。

送走抽奖而来那群人，夜里，童湛言把剩下的西瓜拿了出来，试图治愈宁琅东他们。

效果不佳。

半个月后，眼见玉米、南瓜又已经可以移栽，假植都还没做完，童湛言不得不放弃。

剩下的作物不假植了。

他以前的世界，很多人都只育苗并不假植，更甚至连育苗都省了，种子直接往地里一扔就是。

他之前之所以坚持育苗、假植，都是土太差肥太少逼出来的。

现在人力跟不上，自然只能放弃。

再多抽奖些人，他地里的作物又不够送了。

现在这些种子都是他养过的，虽然少了假植的步骤肯定会有影响，但数量上去了，影响也就相对能接受。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童湛言，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徐老王老的建议了。

既然要学，那不可能只在教室学。

反正他这里地多的是，他们可以来这里学。

不再假植，童湛言给一群人放了一天假后，第二天就带着他们收拾起地里那些作物。

很多作物都还有果子，该采收地收，该拔地拔。

因为肥不足长得奇形怪状的，童湛言直接让砍了喂猪。

它们得腾地方了。

折腾两天后，童湛言再给其他人放了一天假，自己则开着翻地机把土都翻了一遍。

忙完，夜里童湛言去了一趟后门，和徐老、清霁月他们说了学生的事。

这不是一件小事，不是随便叫几个人过来跟在后面学就行的。

童湛言既然愿意教，徐老更倾向于建立一套体系，最好是能整理出一份具体的教案，也方便后面的人学习。

童湛言对这没有意见，但他没有那时间。

徐老、王老立刻把活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