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法租界，福开森路唐公馆。

傍晚六点，一辆拖运垃圾的平板车准时出现在唐公馆后巷。

老赵戴着灰色毡帽，穿着半截短褂，肩上搭着一条发黄毛巾，拉着车子来到唐公馆后巷。

此时天色尚未暗下...

"温宗尧？"陈阳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唐老，这恐怕......"

唐绍仪缓缓踱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我掌握的温宗尧与金陵政府来往的所有证据。"唐绍仪语气低沉，"如果公开，他将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军统清除。"

陈阳盯着那封文件，眉头微皱："唐老，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能再等了。"唐绍仪缓缓坐下，"温宗尧已经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他加入新政府，不是为了沪市，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可是……"陈阳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唐绍仪打断他，"你认为我是在向日本人示好，是吗？"

陈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唐绍仪轻叹一声："陈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子侄。可现在，我不得不做些你无法理解的事。"

"唐老……"

"温宗尧必须死。"唐绍仪语气坚定，"否则，沪市将陷入更大的混乱。山城那边已经动摇，他们想拉拢我，但他们的承诺靠不住。金陵那边也在施压，日本人更是虎视眈眈。我必须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必须以温宗尧的死为代价。"

陈阳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唐老，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将彻底站在日本人一边。"唐绍仪点头，"但这也是唯一的出路。温宗尧一死，山城那边就没了筹码，金陵那边也会更加信任我。至于日本人……他们需要我来维持沪市的稳定，至少在短期内不会动我。"

"可是……"陈阳抬起头，目光锐利，"您真的愿意背负这个罪名吗？"

唐绍仪苦笑："我这一生，早已背负太多。再多一个，又何妨？"

陈阳沉默了。他知道唐绍仪说的是真的。这个老人，从辛亥革命起就卷入政治漩涡，历经北洋、国民政府，如今又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他的一生，早已被权力与责任所束缚。

"好。"陈阳终于开口，"我答应您。"

唐绍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谢谢。"

"但有个条件。"陈阳补充道。

"你说。"

"我要亲自执行。"

唐绍仪一怔："你？"

"是的。"陈阳点头，"我不想让别人插手这件事。温宗尧，我来解决。"

唐绍仪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

第二天清晨，陈阳回到日本领事馆，立即召见左处长。

"左处长，我需要你帮我安排一次行动。"陈阳语气严肃。

"陈处长请讲。"

"目标：温宗尧。"

左处长脸色一变："陈处长，这是……唐绍仪的意思？"

"是的。"陈阳点头，"他已经决定支持新政府，而温宗尧，成了我们必须清除的障碍。"

左处长沉吟片刻，低声道："行动地点，您有安排吗？"

"温宗尧每天早上都会去外滩散步，九点准时到和平饭店前的长椅上休息。"陈阳递上一张纸条，"那里，是最好的机会。"

左处长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点头："好，我立刻安排人手。"

"不。"陈阳摇头，"这次行动，我亲自来。"

左处长一愣："可是……"

"我需要确保万无一失。"陈阳语气坚定，"温宗尧不是普通人，他身边一定有军统的人保护。"

左处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好，我配合您。"

三天后，清晨七点，外滩。

陈阳穿着一身深色风衣，戴着墨镜，独自站在和平饭店前的长椅旁。他的右手藏在风衣口袋里，握着一把消音手枪。

八点五十分，温宗尧的身影出现在街角。他穿着一件深色长衫，步履缓慢，身后跟着两名保镖。

陈阳深吸一口气，悄悄取出枪，藏在风衣下。

九点整，温宗尧在长椅前停下，缓缓坐下。

就在这时，陈阳迈步上前，站在他面前。

"温老。"陈阳低声唤道。

温宗尧抬头，看到陈阳，微微一笑："是你啊，陈阳。"

"温老，我奉唐绍仪之命，来送您上路。"

温宗尧的笑容凝固了，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陈阳："唐绍仪……真的决定投靠日本人了？"

"是的。"陈阳点头。

"唉……"温宗尧轻叹一声，"我早该想到的。"

话音未落，陈阳扣动扳机。

"砰！"

温宗尧倒在长椅上，鲜血染红了衣襟。

两名保镖反应过来时，陈阳已经转身离开，消失在晨雾中。

当天上午，沪市各大报纸头版头条：

【温宗尧遇刺身亡，沪市政局再起波澜】

唐绍仪在书房看到报纸时，神色平静。

"老爷，您真的不后悔吗？"唐德低声问。

唐绍仪望向窗外，喃喃道："后悔？我已经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与此同时，日本领事馆。

影佐祯昭看着报纸，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唐绍仪终于选择了我们。"

岩井弘一推了推眼镜："接下来，就是正式任命了。"

"是的。"影佐点头，"我会向东京方面汇报，让唐绍仪担任沪市政务委员会主席。"

另一边，山城方面。

"报告！温宗尧遇刺身亡，陈阳是执行者。"一名特务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

"什么？！"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唐绍仪……果然背叛了我们！"一位将领愤怒地拍桌。

"冷静。"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开口，"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们要考虑如何应对沪市的局势。"

"先生，要不要除掉唐绍仪？"有人提议。

"暂时不必。"中年男子摇头，"唐绍仪现在是日本人的重要棋子，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沪市，唐公馆。

夜色降临，唐绍仪独坐书房，手中握着温宗尧的照片。

"老友啊……对不起。"他低声呢喃。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唐绍仪收起照片。

唐德推门而入："老爷，山城方面有消息了。"

"哦？"

"他们说……要您小心陈阳。"

唐绍仪一怔，随即苦笑："陈阳？他不是我们的人吗？"

"是的。"唐德点头，"但山城方面说，陈阳……可能是双面间谍。"

唐绍仪猛然站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什么？！"

"他们说，陈阳一直在为军统工作。"

唐绍仪沉默了。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山城代表曾问过他："唐老，您确定陈阳是可靠的吗？"

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或许，他真的错了。

"唐老……"唐德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怎么办？"

唐绍仪缓缓坐下，目光深邃："等。"

"等什么？"

"等陈阳回来。我要亲自问他。"

夜色更深，唐公馆内，灯火通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沪市，日本驻沪领事馆三楼办公室。

陈阳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影佐祯昭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神色凝重。

“陈桑，”影佐抬头看向他，语气低沉，“山城方面有动作了。”

陈阳微微皱眉：“什么动作？”

“他们派了一个人来。”影佐将电报递给他，“代号‘青蛇’，据说是军统最出色的特工之一。”

陈阳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青蛇？我听说过这个人，据说他曾在南京、北平多次暗杀我们的高官，成功率百分之百。”

“所以，”影佐站起身，走到窗前，“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影佐前辈，”陈阳语气平静，“您是不是已经安排了什么？”

影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左处长已经带人去查‘青蛇’可能的落脚点，同时加强了对唐绍仪的监视。”

“唐绍仪？”陈阳眉头一挑，“您怀疑他会和‘青蛇’接触？”

“不排除这种可能。”影佐缓缓道，“唐绍仪虽然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但他毕竟是个老狐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确定他的真实立场。”

陈阳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盯着他。”

“很好。”影佐转身，目光锐利，“记住，唐绍仪是我们的重要棋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白。”

沪市，法租界，福开森路唐公馆书房。

唐绍仪独坐书房，手中拿着一封密信。信纸上的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正是军统特工“青蛇”的笔迹。

“唐老，‘青蛇’已抵沪，目标未明，但极可能与您有关。请务必小心。”

唐绍仪缓缓放下信，目光深沉。他知道，山城方面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而这一切，都源于温宗尧之死。

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爷，陈阳求见。”唐德低声禀报。

唐绍仪点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后，陈阳走进书房，神色如常。

“唐老。”他微微欠身。

唐绍仪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陈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山城会派人来？”

陈阳一怔，随即点头：“是的，影佐已经通知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保护您。”陈阳语气坚定，“唐老，您现在是新政府的重要人物，山城方面不会轻易放过您。”

“可他们为什么要派‘青蛇’来？”唐绍仪缓缓道，“难道……他们怀疑我？”

陈阳沉默片刻，低声道：“唐老，山城那边一直对您的立场存疑。温宗尧死后，他们更加不确定您是否真的站在日本人一边。”

“那你是怎么想的？”唐绍仪直视着他。

陈阳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我相信您。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唐绍仪轻叹一声：“是啊，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唐德冲进来，脸色苍白，“外面……有陌生人！”

唐绍仪猛地站起：“什么人？”

“不清楚，但看样子……像是军统的人。”

陈阳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唐绍仪点头：“小心行事。”

陈阳走出书房，迅速朝大门方向走去。刚到门口，他就看到几个黑衣人正站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子。

“你们是……”陈阳警惕地问。

中年男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陈处长，久仰。”

陈阳心中一震，立刻认出对方??正是“青蛇”。

“你是‘青蛇’？”陈阳不动声色。

“是的。”青蛇微微一笑，“我奉命来见唐绍仪先生。”

“抱歉，”陈阳语气平静，“唐老现在不见客。”

“是吗？”青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陈处长，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谈谈？”

陈阳心头一紧，他知道，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青蛇，你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陈阳语气一冷，“这里是唐公馆，不是你随便来去的地方。”

青蛇笑了笑：“陈处长，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威胁谁。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唐绍仪，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

陈阳心头一震，但脸上依旧平静：“唐老已经选择了新政府，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吗？”青蛇目光如刀，“可山城那边收到的情报，却说唐老一直在和军统保持联系。”

陈阳冷笑：“那是敌人的离间计。”

“是吗？”青蛇缓缓道，“那陈处长，你又是谁的人？”

空气瞬间凝固。

陈阳盯着青蛇，缓缓道：“你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想确认。”青蛇语气平静，“如果你真的是日本人的人，那我今天就不会活着离开这里。但如果你是我们的同志……那我们就该联手，除掉真正的敌人。”

陈阳沉默了。

就在这时，书房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砰！”

两人同时一震。

“唐老！”唐德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陈阳和青蛇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冲向书房。

书房内，唐绍仪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唐老！”陈阳冲过去，将他扶起。

唐绍仪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陈阳，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陈阳……你……你终于……”

话未说完，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陈阳愣住了，青蛇也愣住了。

“是谁干的？”青蛇低吼。

“不知道。”唐德脸色惨白，“我刚出去端茶，回来就看到……看到……”

陈阳缓缓站起身，目光阴沉：“是谁？”

门外，左处长带着几名特务冲了进来。

“陈处长，我们接到消息，说这里有异常，就赶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陈阳冷冷道，“唐老遇刺，我要查个水落石出。”

左处长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低声道：“陈处长，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陈阳缓缓道，“唐老是新政府的重要人物，这起刺杀，恐怕会引发轩然大波。”

“那您打算怎么办？”左处长问。

陈阳沉默片刻，缓缓道：“先封锁现场，调查所有进出人员。”

“是。”

“还有……”陈阳转向青蛇，“你，跟我来。”

青蛇没有反抗，只是淡淡一笑：“陈处长，看来你真的不是我们的人。”

陈阳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门外。

夜色深沉，唐公馆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