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余仍坐在原位，从衣袖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问月琵琶。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琢玉才挪过去，跪坐在夕余身边，说：“夕余琴师，我可真服你了，离姬是让你来给我们上课的，你怎么弄得跟吵架擂台一样？”

夕余眼皮都不抬说：“不是我想找架吵，是他们心里本来就对我有意见。”

琢玉从腰间抽出一把小折扇，展开，扇着凉，说：“可不是么，瞧刚才，乐师们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一个个都对你咬牙切齿的，要不是看在离姬的脸上，估计早就毫不客气的对你发怒了，不，应该是会围起来把你打一顿吧。”

“你如此关心我会不会被打，是不是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才是最巴不得打我的那个吧。你不是一直把良辰的死，推卸在我身上吗？”

琢玉用力的把扇子一合，说：“我好心好意安慰你两句，你倒用阴阳怪气来回报我，活该你被人讨厌！你不配提及良辰，他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玷污！”

琢玉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走了。

夕余听到课室里还有动静，举目四望，见玉儿孤零零的坐在遥远的课室后面。

在窗外光线的映衬下，女孩直视而来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就像被阳光照亮的河面，璀璨夺目。

夕余一时间看得入迷，忘记了手上擦琴的动作。

玉儿自顾自的起身，抱着茱萸琵琶，一步一步的走近夕余，然后在他正对面跪坐了下来，把茱萸琵琶放在了一边。

她伸手过来，握住夕余的手。

夕余低头看着她那葱葱玉指，一阵疑惑。

玉儿说：“对不起，先生，我不该太出风头，说太多话，害你被乐师挤兑。”

夕余觉得她说话声音沙哑，不太对劲，用另一只手托起玉儿的下巴，惊异的发现玉儿眼眶通红，欲哭未哭。

这模样叫夕余看得心中隐隐抽痛。

夕余说：“他们本就恨我很久了，不是因为你来上课，他们才开始挤兑我的。”

“先生，你每天为这些乐师上课，都要受这样的气吗？”

夕余诚实的点点头。

玉儿皱起眉头，“我从未问过你一句关于上课的事情，我一直在后院埋头干活，心里头只会肤浅的想着一日三餐，压根不知道你每天都在课堂上受乐师们的欺负，我不明白，他们既想从你身上学到东西，却又不把你当成一个老师来尊重，对你是说不完的冷嘲热讽，看你时都是斜眼蔑视，先生，这些年的授课，你究竟是怎样忍耐下来的？你拿他们当学生对待，他们却拿你当仇人看待，这不公平。”

夕余平淡的笑了笑，“玉儿，你自己也遇过很多不公平的事，可从来没见你这么气愤过。”

“那不一样，因为发生在你身上。”

夕余听到这话，惭愧的抽回了手。

玉儿见他如此逃避的模样，说：“先生……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为什么这么说？”夕余问。

玉儿说：“你这几天总是眉头紧锁的，见了我老是欲言又止的，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却又忍着不说，还有，先生你买了新衣服，新鞋子给我，还替我订做了两把银簪子，仿佛……”